贾代善带着原来的一些老部下, 两日后便启程,赶往闽地。
闽地战事吃紧,朝堂上风云诡谲,亦是不逞多让。
白洋河处竣工,宁王又被派去江南, 催收各家欠款。
哪知这中间, 偏出了岔子,气得宁王五内俱焚。
白洋河堤坝在五月里又决堤不说, 催回来的欠款,竟然不知不觉间少了五分之一。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欠银倒也好说, 可这决堤一事, 工部尚书分明提出意见,却被他驳回, 任工部尚书和庆王如何请求,都不松口, 一意孤行,以致如此后果, 圣人勃然大怒, 就在十一月里, 两罪并罚, 将其圈禁在府, 降为郡王。
张沅芷听得这个消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最先倒下的, 却是宁王。
这一圈禁,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了。
圣人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已有了几分下世的光景,他是知道了这些,将宁王降位,日后好令太子对其推恩?
至于寿王,一向是狼子野心,圣人虽对老臣心软,却也是卧榻之侧,不容旁人鼾睡,怕也是惦记上甄家了。
圣人绝不会选与甄家有牵扯的寿王继位,而庆王母家不显,助力有限,顺王纨绔,难堪大任。
从始至终,与太子有一争之力的,唯有一个宁王而已。
如此一来,东宫稳固了。
她多年来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大半,心神放松。
只是这一放松,第二日便病了,昏昏沉沉的,发起了高热来。
急得贾赦眼睛都红了,连忙叫人请了太医来。
耳边是丈夫的喊叫声和孩子们的哭声,张沅芷微微动了下,睁开眼睛,虚弱道:“我不是醒着吗?就是累了,想歇歇,药熬好了,记得叫我起来吃药!”
又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擦擦儿女面上的泪珠,却发现怎么也没有力气,不由苦笑。
三个孩子见了,连忙将脸凑了上来,眼泪和鼻涕都糊在了她的手上,瑚哥儿连忙将帕子用水打湿,给她擦手。
“瑚哥儿,母亲病了,你比弟弟妹妹年长两岁,比他们见得多,就更懂事,我病的这段……时日,你要好好儿照顾他们两个?懂了吗?你父亲要照顾我,没空管你们几个,他们两个,就全靠你了!”
瑚哥儿露出一个笑容,抿着唇点点头,桃花眼中一片亮光,“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她笑了下,又看着龙凤胎,“你们要听哥哥和身边乳母的话,不要故意寻衅挑事,知道吗?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去告诉你们曾祖母和祖母,他们会为你们做主的!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母亲的病,就……更难痊愈了。”
两小只也乖乖地点头,还在抽噎着,“嗯嗯!听大哥的话!”
玫姐儿带着肉窝窝的手拽住她的,眼里掉出了两刻金豆子,“母亲,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贾赦将女儿抱起来,“玫姐儿别急,你母亲病的重了些,可能时间长一些,等你下次休沐了,约莫就好了一大半儿了!”
小女孩儿捂住嘴,瘪嘴又哭道:“怎么这么久啊?”
琏哥儿和瑚哥儿忙上前哄着妹妹,“妹妹不哭不哭,很快就过去了!回来也能见到母亲!”
“玫姐儿,别哭啊,等你日后散了学,恰巧那时候母亲吃药,你给母亲选出来蜜饯好不好啊?”她温柔道。
闻言,玫姐儿止了哭声,点点头。
两个小兄弟眼中亦有艳羡,你争我抢地道也要。
她自是一一答应。
见此,张沅芷笑的更是舒心,“去罢!母亲病的重,你们还小,病气可别过给你们!”
他们退出去后,张沅芷面上的笑意才淡了,“把他们几人身边的人再加上一倍,务必时刻都有六人跟着,外出再加一倍!东院儿人多,不愁找不到人!”
贾赦自然是无有不应的,点头道:“这些啊,你就甭操心了,我虽说不大懂,但还有姜嬷嬷在呢!再不济还有秋霜红豆等人,叫她们看着安排便是了!”
“你好好儿歇着,我去看看药好没!”
张沅芷点点头,微微闭上眼睛,沉思良久。
就在她病中,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排斥。
若非她还在这世上有血缘亲人,早都被踢走了。
她到底是乏了,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连药都是半梦半醒间,贾赦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她的。
期间,她还听到了徐氏与史氏的说话声。
“赦儿媳妇一向身子好好儿的,怎的突然间就病重成这样了?”
“太医说,她是常年忧虑,忧思过甚,早有病因,只是她一力撑着,如今一朝放松,心神不守,病情也就来势汹汹。”
能教她忧思数年的,还能有何事?
无非就是东宫,朝堂上的夺嫡罢了。
相较于贾家,张家牵扯更甚,也难怪她常年记在心上。
怕惊扰了她休息,徐氏便道:“赦儿,叫人好生照顾你媳妇,该吃药吃药,千万别耽搁了,若要开了别的方子配药,药材家里尽有,只管叫人去库房里拿便是!”
贾赦声音嘶哑,微微叹气,“多谢祖母挂怀!我记得了!”
“那好,你行动间小心些,别扰着她休息,叫外面的丫鬟们都勤快些,热水要勤换,最好也不要开窗了!”
“若是不方便,瑚哥儿三个孩子跟着我住罢!正巧我那儿也冷清,有孩子还能热闹些。”
贾赦那哪里不知道这是祖母好心,可是她本就年岁大了,饶是家里地方大,放在她那儿,难免担心,整宿睡不着。
因此婉拒道:“这几个孩子见他们母亲病了,哭得不行,一刻不愿离开,再者,他们吵闹,别惊扰着祖母,这便不好了!”
见他坚持,徐氏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点头道:“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去府上叫我们!”
贾赦点点头,道:“天色已晚,祖母和母亲快回罢!你们晚饭还没用呢!倒叫我心下难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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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张沅芷晚间又是发起了高热,贾赦和丫鬟们照顾了她一夜,才算降下来。
好好儿的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此刻满脸疲惫,眼睛红肿,下巴上尽是青茬,狼狈的很。
他挥挥手道:“你们都回去补个觉罢!叫另一批人换上来。”
朝兰强打着精神为贾赦换了一盆冷水,便打着哈欠下去了,去了她未出嫁时的屋子。
回去睡一觉,也不够麻烦的。
张沅芷的声音传来:“瑚哥儿这两日就先不去张家了,去了也学不进去,他休息的也少,母亲见了,少不得要刨根问底,去和张家告个假,就说我感于时气,有些小病症,瑚哥儿孝顺,在家陪着我呢!”
坠露忙应下来,走了出去。
柳氏本就心慌,直到瑚哥儿连着五六日没去张家,她才反应过来,这哪儿是什么小病?分明是女儿女婿那儿瞒着她呢!
下了帖子,急匆匆叫人套了马车,就赶到了荣府。
看着女儿面无血色,一派虚弱,皮肤都有些晦暗,登时眼泪就掉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叫人告诉我呢?你瞧瞧自己,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张沅芷笑道:“母亲快坐下,也是怕您担心,小症候而已,就说来势凶险了了些,您又不是大夫,知道了也是白白担心,给您还添了一重烦恼,就叫人瞒着家里。”
在外了,出嫁了,总是愿意报喜不报忧的。
“我这不是已经缓过来了?您只去上香,祈祷我福大命大便是了,多余的操心,便也不用了,我还怕您鬓角的白头发多生了几根呢!”
柳氏听了,破涕为笑,“死丫头!竟会打趣我!”
“既然来都来了,我索性多陪你一会儿!”说着她便叫人拿了个小杌子坐在床边,眉梢眼角尽是轻松,“瑚哥儿那儿,你也得叫他回去学习了,都快一旬没去听课了!你祖父和外祖父现在还在嘀咕呢!”
“您不说,明儿我也是要他回去的!”
柳氏点点头,笑道:“还有啊,玄儿不是先前定了亲?咱们两家便选好了日子,请期后,六月底亲迎,这桩婚事了了,可算是完成了我所有心事!”
“还有你堂姐那头儿,又怀上了,已经有一个半月了!还有你堂兄那儿,黎儿那头传信儿来,说是正月里便把出了有孕近三个月,只是忘了传信回家,现在再过几个月,都要生了!”
“堂兄也是头一次当爹,这都三年了,才是第一个孩子,他能不欣喜吗?家里体谅些才是!”
柳氏赞同道:“可不是?可把你二婶急坏了,愁的嘴角都起了燎泡,二房就这样一个独苗儿,若不是家规摆在那儿,再过两年不生,她怕是都能起心思给黎儿纳妾!这不!给我来的信件里,就有这个意思!”
张沅芷不由皱眉,她这二婶,惯是有些拎不清的,也难怪她堂姐张碧都嫌弃,养成那样不服输的性子,这母亲就立不起来!
二婶一贯耳根子软,谁又在她耳边嘀咕了?
“张家有家规,想纳妾,等到四十岁还没孩子再说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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