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尘世处, 大荒山,无稽崖,一僧一道静坐于此。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睁开双眼,皱起眉头, 用手指细细掐算。
那道人开口道:“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业已下凡, 两年前,你我二人已是给那甄英莲下了谶语, 可如今,她的命数, 已然被更改, 这可如何是好?”
那僧人也是心中波澜起伏,“不止甄英莲, 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下世为人的母家,也并未出现衰败之兆, 反而是欣欣向荣之势!”
“警幻不是说已然安排妥当了?这算什么妥当?我们又不可干预人间事务,世家气数, 如何导回正途?”
说着跌足长叹道:“警幻误我啊!既然两家欣欣向荣, 神瑛侍者又是不受待见, 如何收集痴男怨女的风月之情, 如何收集世家子弟气运?助我等修炼?”
道人轻抚着身上的褡裢, 思忖片刻,方道:“既然她说已是安排好,那这其中, 定然是出了变数,你我不妨下去探寻一番缘由。”
两人相视一眼,那僧人点头道:“你我已多年未至凡间走访,那日去那金陵也不过匆匆来去,京都中,倒还未曾去。”
两人心下定了主意,便又是幻化了一番模样,僧人癞头,道人跛足,一身衣裳破破烂烂,朝着凡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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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沅芷尚还不知即将到来的两人,便是两人到了,她也是不怕的。
两个故弄玄虚的方外之人,既想要修得大道,便不可因自己能力而妄动杀孽,肆意改变他人命数,否则必遭天谴,修行毁于一旦。
这两人,枉为修道之人!
靠着野路子修炼,增加修为,也不怕哪一日遭了反噬。
人家绛珠草生长在灵河边,如何就缺了水了?
甘露再好,能强的过天界的灵河?
绛珠草刚生出灵识,便被人忽悠住了,若是她,直接舀一勺灵河水还他,大家便也两清了。
秋霜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太太,刚刚听说金陵那边儿传了信儿来,说是林姑爷接到了调令,八成要调到京城了了,如今正是年终,吏部考绩,怕是林姑爷政绩不错呢!”
“每年的地方官儿那样多,从地方调到京城的,哪有多少?”
张沅芷笑道:“那感情好!”
“对了,”秋霜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姑奶奶写给您的,刚刚老太太那边儿着人给送来的!我就收着了。”
张沅芷接了过来,撕开信封,细细读着。
“突然想到,四妹妹的姐儿,如今还不满一周岁罢?可能受得住沿途舟车劳顿?”
秋霜笑道:“小孩子,不是吃就是睡,听人说,姑奶奶家的姐儿性子生的十分安静,也不闹人,很是可人疼,虽身子因着早产虚了些,有一点不足之症,但只要乳母身子健壮,孩子也不能出什么问题。”
“我倒是觉着,叫四妹妹待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之际带着孩子回来的好,叫林姑爷先行动身,天寒地冻的,孩子哪里受得住?我觉着是不成的!”
她叹气道:“也先别管这些了,这样,你派人去将林姑爷在京中的宅子打扫一番,我再去一封信到金陵,待到年后,他们便要回来了!”
秋霜点头,退了出去。
“一会儿你过来取信,而后交给门房,叫他送出去。”
没等秋霜走出院子,便来了人报信儿,“宫里给太太的赏赐到了!快请太太出来接赏赐!”
闻言,她一溜儿又跑了回去,张沅芷换上一身衣裳,跪下接了赏。
又拿出府上新倾的金银锞子将内官打发走,她才细细看了这些赏赐,端的是耀眼生辉。
张沅芷指了六匹颜色稍显稳重的布料,“这几匹,一会儿给老太太送去,且先放着。”
又看看头面首饰,有一套麻姑献寿的绿松石头面,也准备送到史氏那儿,挑了几匹颜色鲜亮的料子,送到二房。
剩下的便在他们大房分了。
张沅芷倒是很喜欢那一对儿玉如意样式的玉佩,是羊脂白玉的材质,小巧得很,秋霜见她心喜,便从赏赐下来的宫绦中选了一根红色的,便为她系在了腰间。
她拿起来,随手把玩着,“样式倒是精巧得很,我听姐姐曾和我提起过好多次,没想今儿竟是便宜了我!”
秋霜含笑看着另一枚,“这一枚,是给大老爷?”
“不必给他,这个本就是一对儿系在一起的,可不是一男一女一块儿用的,来,再把这个给我系上!我瞧着这些珠子配的倒不雅致,算了,一会儿换上那根杏黄色的宫绦,串上红珊瑚珠子和碧玺珠子,这配色才好看呢!”
秋霜笑着应下,接过了张沅芷递来的玉佩和宫绦。
“把宫中拿来的单子给我瞧瞧,刚刚送出去的东西,记得先入库登记,再将其作出库登记,可别漏了!”
回雪忙将单子给了她,张沅芷打开,如葱根般地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这个百蝶穿花头面,一瞧就是给玫姐儿的,还有这一匣子珠花,也都是她的,都给她送去!”
“文房四宝分给瑚哥儿和琏哥儿还有你们大老爷!”
“我瞧着这里面可是有白鹿纸和罗纹笺,还有明仁殿纸,白鹿纸和明仁殿纸尚还好,至少还有一份工艺传了下来,这罗纹笺,因着后继无人,手艺没能传下来,终成绝响,现在市面上的,多是仿制,是狭帘罗纹,再没罗纹笺的那份手艺了!存世的阔帘罗纹,并不多了,没想到,我还能见着!”
张沅芷走到了那纸张的面前,轻轻抚着。
“给我留下一刀,玫姐儿也留下一刀,剩下的,还有三刀,他们父子三人一人一刀送去!”
秋霜应下,知道了这宣纸的珍贵,自然不敢叫旁人去做这事儿,和回雪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抽了出来,又去找出了几个樟木盒子,小心放了进去,生怕弄出半点破损来。
将东西放好,交给小丫鬟存到库中,她才擦了擦额际冒出的细密汗珠,笑道:“这东西当真金贵的很,如此难寻的东西,皇后殿下都给了太太,可见皇后殿下是时刻记挂着您的!”
闻言,张沅芷只是抿唇一笑。
而后她皱眉道:“至于咱们家那边儿,祖父他们应当也得了罢?你快着人去问问,若是没得,少不得便要重新分配了!得匀出去一些呢!不然玄儿得见天缠着我!”
回雪走到了门口,打发了夏梨去探听,秋霜便道:“皇后殿下何等心细周到?哪会漏了家里的?便是家里没有这罗纹笺,怕是也有其他的珍贵物什,是没给咱们这儿的!”
张沅芷揉着眉心笑道:“也是,是我欢喜过了头,竟把姐姐的性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快把人叫回来罢!不必去了!还显得鬼祟心虚!”
秋霜连忙跑了出去,“回来,夏梨!不必去了!太太改主意了!”
夏梨闻言,脚步立时一收,小跑了回来。
“也好,那我跟着秋霜姐姐去整理库房罢!正好还能识字,上次冬至接到各家节礼,入了公中,那上面的字,许多我都不认识呢!”
两人连说带笑地走到库房,“你也是年纪稍稍大了,学起东西来,没有小孩子灵敏了!这几年,我就总觉着识字越发费劲儿了!”
“其实只要不遇上大场面,现在你学的这些,倒也够用了!只是记得,咱们太太十分严格,比如说咱们家采买了一批珍珠,不能只说几斛几斛,而要数出个数来,多大,多重,成色如何,形状如何,是新珠子还是旧的,旧的是哪一年开才出来的,一项都不可或缺!”
秋霜掏出钥匙,打开了库房的锁头,身后跟着一串捧着托盘的小丫鬟们,指着一颗珊瑚盆景道:“你瞧这个,是东海开采出的珊瑚树,多高,成色如何,杂质几何,什么时候入库,登记入库的人是谁,身边跟着的都有谁,都要一一记录。”
“布料呢,什么花色,什么颜色,什么绣工,还有什么料子,一一匹还是一尺,再按照之前我和你说的,写上便是,时间和这些个东西的特点样式必须得有!”
夏梨擦擦额际的汗珠,“我原以为登记造册不是什么难事,识字便好了,没想却也不是个轻松活计!出不得丝毫岔子!”
秋霜指着其余物什道:“你去将这些个布料试试入库,布料的册子在专门装着布料皮草的一个小库房,比照着先前的册子,记上去!”
夏梨闻言,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去了小库房。
张沅芷此时却是带着回雪等人,穿过了东穿堂,到了花园处,身上披着大红色的鹤氅,踩在了小梯子上,丫鬟们扶着,在那儿折着梅枝。
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折了七八枝梅花,张沅芷才停下辣手摧花的手,回了正院。
命人找出了几个样式精美的梅瓶,用水蕴养着,分别送去了贾赦父女四人那儿和史氏那儿。
“等过两日若是下了雪,记得再叫人去收集梅间雪!来年我泡茶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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