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好多个烤架被支起来, 填上了炭火,在烤架旁, 还有小炉子, 上面温着酒水, 因此缘故,空气中氤氲着浅浅的酒香。
黛玉坐在一旁, 看着湘云大刀阔斧地在那儿刷油,撒调料, 顿时乐不可支,但心也痒痒的,便要上前帮忙,但是碍手碍脚的,被湘云轰到了一边儿去, 笑着道:“你快安生坐着罢!这儿有我蒋姐姐和薛姐姐呢!可用不上你!”
被赶到一边儿,她跺跺脚, 小女儿家娇态尽显,嗔笑着道:“不用就不用!那一会儿可别说我没出力!”
湘云回首笑道:“你不出力便是最大的出力的,你放心!”
引得探春和蒋维音等人咯咯地笑, 黛玉更是气的羞红了脸,啐道:“好个云丫头, 还调侃我了!瞧我一会儿不把你的嘴拧了!”
“你这人!吃着我烤出来的鹿肉,竟还要拧我!”
说罢,便将手中的活计交给了身边的翠缕,两人打闹起来。
蒋维音将两人招呼过来, 笑道:“快别闹了,看着烤架的婆子说这些东西已然熟了,快来尝尝!”
又道:“这自己动手,着实有趣,等来年我也开宴,你们都来,等我想想做什么!”
她拍拍手,“肉烤好了,酒也煮好了,咱们进去罢!虽说这儿开阔,今儿天公作美,也没风,到底还挺冷的!”
史湘云也噙着笑意半嗔半怨道:“可不是?我这衣裳上面都是一股子油烟味儿!炭火味儿!等下我得去换身衣裳!”
进了暖烘烘的花厅,她便要走到给她安排的厢房去。
却被宝钗拉住,“现在都是一身的烟火味儿,这烤肉味道也大,你先去洗了手,等用好了,再去换衣裳!”
正说话间,已是有丫鬟进来,在花厅内的博山炉中投进了小小的几块儿梅花香饼。
不多时,一阵袅袅的香气散发出来。
湘云见了,又是思忖片刻,又坐了下来,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了翠缕,“姐姐说的倒也是!等用好了,这味道散出去了,再把衣裳换了便是!”
鹿肉是厨房早早便腌制好的,只等着动手了,如有人烤坏了也不打紧,自有厨房做出来的给替上,总归是不会缺了吃的的。
只不过,有人在旁边指点着,不时给控制着火候,翻着炭火,多数人都不会烤出一团焦炭来。
黛玉用小刀将鹿肉切开,里面确实熟的透了,便放入口中,待咽尽后,笑着赞道:“没想云丫头竟也有这样的好手艺!”
因着她们这一桌偏僻,也无人注意一群小丫头,因此,史湘云笑着将稍大的一块儿肉塞入口中,半日咽尽后,又是一盏清茶下肚,笑道:“这下子知道我的好了?”
她兴致勃勃道:“当年我叔叔外任,我便跟着叔叔婶娘去了外地,那里民风剽悍,当地山林居多,许多人都以打猎为生,可能是因着地利之故,烤肉盛行,耳濡目染下,我倒也跟着学了几手!”
“那地儿,我记得有个大兴安岭,啊!对了,是黑龙江省!每年冬日里,可冷呢!经常下暴风雪!”
“穿一身厚厚的,出了屋子便被冷风打得透透的,冬日里,我都不爱出去了!”
黛玉跟着道:“只是冷尚且还好呢!”
“你们是不知道,江南那里,五月梅雨季,见天儿阴沉不说,潮得很,水珠顺着墙壁留下来,到了冬日,你们都以为那地儿比咱们这儿暖和是吧?”
见众人都点头,甚至有人说,“我常听人说,江南之地,气候温和,更别说那范成大《吴郡志》中言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风景甚美,便是冬日里,也应当比咱们这儿暖和一些罢?”
黛玉笑着,又小小抿了一口热乎乎的杏仁酪,觉着有一些腻歪,便又拿着清茶漱了漱口,“那你是不知道,京城这儿,冬日里是干冷,到了南方一代,那就是湿冷,又冷又潮,那种刺骨的感觉,无孔不入。”
“这未免也太……想想我身子都打颤,这就相当于我本就全身淋了水,还要出去吹冷风!”
蒋维音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宝钗也笑着道:“林丫头说这话却是不错的,冬日里确是如此,我在那儿生活了十多年,今年京城入了冬,翻到觉着,虽更冷了些,但没了那些潮气,尚可忍受。”
蒋维音听得“林丫头”三字,眼神闪了闪,只是抿着唇笑。
便是三春,听得如此,心下也各有思量。
只是到底晓得这薛家姑娘是她们太太的嫡亲外甥女,不好开罪。迎春一向万事不管,惜春又是个冷清性子,对旁的混不在意,唯有探春,性子爽利大方,便是有所不满,也只得憋在心里。
明明也没多熟悉,却叫的如此亲热熟稔,她们几人尚还没有如此呢!
林家好歹也是侯府,林姑父又是升了四品的鸿胪寺卿,哪有她一个皇商之女叫丫头的份儿?
可见黛玉自己都不在意,她也就压了下去。
黛玉挟了一块儿胭脂鹅脯,放入口中,笑道:“这东西就着,倒是个好下酒菜呢!一会儿我得去问问大舅母,是个什么法子,等回去交给厨房,叫他们做了给我爹爹用!”
待到身上暖和过来了,众人又是出去看了一阵梅花,用了大厨房做好的席面,边裁散了,去了客房打理,最后告辞。
回去路上,蒋维音想着那薛家大姑娘的做派,便忍不住噗呲乐了出来,便被上官夏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自顾自地笑了!”
她摆手,还是止不住面上的笑意,“倒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今儿席上一些事情,觉得好笑得很。”
这样的小心思倒也没什么,没了父亲,自该为家里打算几分,也是个有成算的。
见她不多说,上官夏也不多问,由她去了。
“今儿在外头自个儿烤肉吃,我觉着还蛮有意思的,我倒是想下次请姐妹们去咱们家的庄子上,自己钓鱼,摘菜,倒也有一番趣味!”
上官夏笑了,微微抿了口小几上的茶水,笑道:“我是不管这些了,随你折腾!”
*
黛玉和湘云围在史氏身边,贾敏在下手坐着。
只听史氏道:“今儿我的玉儿和云丫头就都留下住着罢!这里姊妹多,还能好生顽乐,多住几日!住上几日,你们再来打发人来接!”
侯氏和陈氏虽心里有些不大得劲儿,也不见老太太出言说将自己的女儿留下来,却还是笑吟吟的,也心知这是云丫头小时的造化了,因此答应了,“姑母都开口了,我们自是不会拒绝。”
又嘱咐湘云:“云丫头,你在这儿和姊妹们好生顽,时常看顾些姑母,等过些日子,我们把你接回去,一会儿我就叫人将你的一些常用衣裳都送来。”
史氏摆手道:“何须如此麻烦?家中便有针线房,云丫头和探春惜春差不多大,身量也差不多,叫针线房挪出来几套便是了,剩下的叫她们加紧赶制,不就成了?”
“家里什么东西没有?日常用的,家家都备着,何须你们再费那功夫再送一趟?”
“这样,云丫头便住在以前住过的西厢房中,玉儿呢,便住在正院旁的西跨院中,那是你母亲未出阁时住着的,一直都留着,其中摆设,一如往昔,你玫姐姐因此,一直都住在东跨院中呢!”
贾敏笑道:“到底是大嫂有心了。”
张沅芷笑意清浅,“四妹妹何须客气?咱们的交情在这儿呢!你回一次娘家,难不成还能把你的院子都弄没了不成?”
一众人聊得正酣,史家妯娌却是身上疲乏,便上前作辞,与湘云道了别,便带着史湘霓回了侯府。
见三春便要离开了,张沅芷笑道:“她们几个姊妹顽的好,这妹妹出嫁前的辛夷院也还罢了,离着西暖阁极是近的,可二弟妹他们所居的体仁沐德院,却是远得很,每日来来回回便要多久呢!”
“不如叫迎春三姊妹也跟着云丫头一起住在西暖阁,或是和玉儿一道住在辛夷院,母亲您看如何?”
史氏靠在大迎枕上,歪着脑袋笑着,“你倒是提醒我了,到底老了,记性不大好了!”
“便叫她们三个住在东西厢房罢!在我院儿里,我还能热闹热闹!陪着我说一会子话!”
嘴上是这般说,心中却顾忌着三春姐妹毕竟是二房庶女,但正院的跨院,却多是正院嫡女所居,她们三人住在那里并不合适不说,玉儿也住在那儿!
届时哪一个住正房?
一个是客人,三个是旁支,怎样都不是。
还不如跟着她住,在她的院子里,还能少一些猜忌摩擦。
又吩咐鸳鸯,“鸳鸯,去,去库房取上十几匹颜色鲜亮的料子来,给这几个丫头裁衣裳穿!小丫头嘛!就该穿的鲜亮活泼些,这样才显得有朝气!”
几人谢过史氏,才又坐了下来,没多久,便又到了晚饭的时辰。
用过了晚饭,贾敏也告辞,嘱咐了黛玉几句,坐着马车回了家。
如今是冬日,天黑得早,晚饭用过,天已是黑的彻底,今儿闹了一日,众人都乏得很,便回了各自的院子。
张沅芷带着黛玉回了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的女孩子其实各有各的心思,但也都无伤大雅,这一段,我也只是讲那个背景的客观事实写了出来,因为按道理,三春黛玉湘云,哪一个都比宝钗身份高。
虽然宝钗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这心思规矩,顶多抬举自己一把,况且人家怎么也是亲戚,又是年龄最大的,这样子,叫人也挑不出毛病。
而且这里,宝钗是新来的,却对黛玉亲热的不行,她们和黛玉认识有一段了,还没有这样呢!
而且王氏以前也未见得对庶女多好,自然心里会有些排斥。
到底还是小女孩,她们也有小孩的心思,无非就是你抢了我的好朋友,我不开心了,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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