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回到包间,那里面仍旧是一片乌烟瘴气。
高声语推了杯酒过来:“什么电话,打这么久?”
“我爸。”乔光宗的电话让她的心情跌下去,只是乔若从十岁起就不爱和别人说家里的事。
她转移话题,“刚才在外面碰到唐寄棠了。”
“他?干嘛?”高声语不甚在意地啜了口酒。
“和纪楚拉拉扯扯的。”
高声语倏一下,整个人几乎坐到她身上,双眼放光:“怎么拉扯的?为什么拉扯?打起来没有?”小学跟男生茬架时,上去就挠脸的人又加了一句,“有没有被纪楚抓破脸?”
乔若:……
撕了上衣算不算?
因为某些原因,高声语和唐寄棠这个表哥不对付,一向以看他笑话为乐。被纪楚差点儿扒了衬衣这事,无伤大雅又能让高声语开心,本来应该跟她细说的……假如乔若没有被迫跑龙套,脸还被迫怼上唐寄棠前胸的话。
“不清楚。我就路过,不好意思多看。”剥了颗水煮毛豆丢嘴里,好吃。
“哎呀,你就是这么不爱八卦!多好的机会啊--”高声语简直像“痛失十个亿”,忽地她眼睛一亮,“若若,告诉你件好玩的事,姓唐的这段时间被逼着相亲呢。”
唐寄棠相亲?
他不是有心上人了吗?
会不会是唐家人不接受那个女人?电视小说里都爱这么写,虐恋情深,破镜重圆。
乔若和唐寄棠无交集,他急着相亲是真是假是福是祸,她丝毫不关心。
李奇递了块火龙果给她,乔若用纸巾在下面小心接着汁水,随口一问:“他年纪不大吧,怎么这么急着结婚?”
另外三个“太子”好像都没定下来的。
“嘁,为了争财产呗。”高声语撇了撇嘴,“好像唐老爷子说了,他要马上结婚,才会将公司交给他。他现在都快急疯了。”她凑到乔若耳边,咯咯笑着点了点乔若的耳垂,“小心他急了,抓你的壮丁。”
“滚!”
乔若轻轻一推,高声语借势往沙发背上一倒,笑得快弯成虾米。
疯子。
乔若十分无奈,想到刚才那一幕,莫名地觉得唐寄棠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肯牺牲自己婚姻的人。
当然,这种感觉其实很没有依据。
十一点,乔若准时离开。李奇正和人摇骰子拼酒,不打算走。
高声语送她到门外。
“回去玩吧。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高声语把她的头发都捋到肩后:“你说你非要创业干嘛,累死累活的,你爸那里能没你一碗饭吃?”
乔若捏了把她的脸,触感温软细腻。这小妞皮肤真是好,怎么折腾都不怕。
“天生劳碌命,没办法。”
高声语冷哼一声,背着双手,双眼滴溜溜转了一圈。
“诶,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嗯?”乔若有点懵,“哪个哥?”
“还能哪个?当然是沈筠。”高声语失笑,“难道还能是唐寄棠?我说,我哥不错,你要愿意,我给你们牵牵线。比你还小几个月,标准小鲜肉噢。”
乔若回忆了一下,沈筠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长得好,性格开朗,谈吐有见地,还是沈家的人,的确条件不错。
她粲然一笑:“我不和小弟弟谈恋爱。”
高声语:“……什么什么嘛,就小几个月而已。”
乔若晃着一个手指头:“一个月都不行哦。”
她觉得高声语只是在开玩笑。朋友关系就很好,很纯粹,没必要再沾上一层亲戚关系,反倒复杂了。而且她看得出来,沈筠对她没那个意思,他的那些礼貌,只是出于他的教养。
高声语捣了下她的肩。
“其实我是说正经的,没跟你开玩笑。若姐,裴师兄去世都有半年了,你该重新开始了。”
高声语是误会了。
“心中有个已经过世的人”是乔若有意给自己立的人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看来,这种麻烦,有时候还是很难避免。
这个世界有它的秩序和规则,特立独行就是离经叛道,总有很多人要纠正你的错误,把你拉到“正轨”上来。他们当中,很多还真是爱你的人。
只是,这些也真不是你需要的。
“不是因为这个。”
“若姐!”
“真不是。我们不谈这个了。”她后退一步,“我真得回去了。你进去玩吧。”
转过身。
高声语在后面喊她:“你真准备一辈子这样?”
乔若愣怔了一下,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再见。”
假如婚姻的本质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那么爱情的本质是什么?
是为了取悦自己。
人类如此自私,最爱的始终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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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寄棠到达唐敬贤那边,客厅那座老自鸣钟刚敲了十下。
老爷子有习惯,若非特殊情况,每晚十点半准时睡觉,即使现在身体有恙也雷打不动。
雨这会儿又下了起来。偏中式的建筑,游廊亭台假山,中庭里的地灯映着一丛修竹,被雨水洗过,夜色中青翠欲滴。
厅里沉闷安静,滴水檐下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
老管家红姨迎上来。
“棠棠怎么现在过来了?啊,你的衣服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红姨在唐家做了不少年,看着唐寄棠长大的,算是半个长辈了。
“没事,红姨,就不小心挂了一下。爷爷呢?”
红姨又仔细瞅了瞅他,的确没看到有伤,心下稍安。
“卧室里。”
“睡下了?又不舒服?”
“没有,今天精神倒还好。应该在看书。”
唐寄棠安下心,指着楼上:“我上去看看。”
红姨问:“要不要帮你煮点夜宵。桂花酒酿丸子行不行?”
唐寄棠蹬蹬上楼,声音打破寂静:“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坐坐就走。红姨,您也早点儿歇着吧。”
卧室是个套间,整体色调偏暗,绕过一道雕花镂空的屏风,那里面,唐爷爷半躺在宽大的躺椅内,腹部以下搭着床小毛毯,被床头的台灯光笼着,正专心地看着书。
老爷子年轻时自有一派道理:床是睡觉的地方,要读书要娱乐,换该去的地方。这会儿身体不行,这个规矩也不肯破,这张躺椅算是他的妥协。
“身体不舒服还不早点休息!”唐寄棠大步走过去。
唐爷爷抬头,从老花镜边缘看唐寄棠。
“这个时候还过来?”眉头一皱,丢开书,取下老花镜,“衣服怎么回事?”
唐寄棠在躺椅旁的床沿边坐下,语气平淡:“纪楚扯的。”
唐敬贤看了唐寄棠几秒,平静点头。
“不用特地送给我看,觉得我老眼昏花,看人不准就直说。”
唐寄棠挑眉笑,倒是一点不怵老爷子。
“不说纪楚,就说长到二十多岁,忽然凭空冒出个娃娃亲的未婚妻,落到谁身上能不懵?老爷子你自己说,你这事办得厚不厚道?”
唐敬贤缓缓笑了。
他自己也知道事出突然,没给唐寄棠一点心理准备。
“其实本来真是我跟她外公的一句戏言,这些年也断了联系,要不然也不会从来没提过。不过这次偶然间遇到,我才发现那丫头人不错。”
唐寄棠笑中带着明显的嘲讽:“在您面前,谁想表现自己的‘错’,个个都‘不错’。”这种心机女……他见得多了。
“话不能这么讲。爷爷也不真是老糊涂,一点定判断力都没有。我是先打听好了,才让人上门说亲的。”
唐敬贤靠到椅背上,唐寄棠适时起身,帮他将小毛毯盖到胸口,人没再坐回去,就蹲在椅边,双手搭在躺椅扶手上,温顺的大型犬一般。
“你这样子,倒让我想到你小时候。”唐敬贤微微笑。人老了,就爱回忆从前,“以前想要什么时,就这样蹲在我身边撒娇。”他的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高,小小一个,眼睛特机灵,小嘴巴特别会哄人。”小小糯糯一个小人儿,好像一眨眼间就变成高大的成年男人。
“那也是你惯着我。”唐寄棠笑。
唐敬贤略微浑浊的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第一个男孙,又聪明异常,父母离异,难得到母爱,父亲还常年在外鬼混,他带在身边,自然比其他孙子孙女多了几分疼惜。
老人的心在此刻格外柔软:“楚楚是过于活泼了,我本来也没看好她,就是她爷爷看中你了。乔家这丫头,我倒是看中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你自己看过也觉得好。后面你程立伯伯会安排你俩见面,你自己见见她。古话说‘娶妻娶贤’,爷爷理解的这个‘贤’字,不是贤惠温顺,唯丈夫是从,而是知书达理,能经营好家庭,也能保持自我,就像你妈妈那样……你爸爸那个混账东西,就是有眼无珠,不懂惜福。”
老爷子不能提唐延,一提就动气,额上青筋暴出,喘气如风箱。
唐寄棠一下下帮他顺着胸口:“你看看你,一把年纪还这么爱激动……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吧?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心疼你。”
老爷子欣赏沈女士他是知道的,做不成翁媳,也不妨碍两人偶尔喝茶闲聊。倒是对唐延,老爷子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恨不得将他打回重造。
等气喘匀了些。
“就你最会哄人。”唐敬贤笑,笑完了又沉声道:“外面的话,听听就算了,我想你成家,只是想你早点安定下来。人啊,有了家,就像有了根。你奶奶走了后,我就觉得自己是飘着的。”
唐寄棠他伤心,忙点头:“我都明白。”
外界的那些八卦,着实无聊的紧。
比如一直有人传唐敬贤重男轻女,唯一的女儿一嫁人,在公司里就没地位,气得唐家姑姑另立门户,但真相其实是唐姑姑中饱私囊,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卖公司。唐敬贤念着父女情,没有报警,只给了她一个闲职。后来唐姑姑觉得没趣,要自立门户,唐敬贤也是给了不少助力。为个维护唐姑姑的名誉,这事连不少唐家内部的人都不知道。
唐敬贤又说:“也别排斥相亲。长久的婚姻,依靠的是持之以恒的责任心。以何种方式结合,并不重要。”
小毛毯滑了下来,唐寄棠伸手扯上去。
“我懂。我也觉得相亲不错,有针对性,更迅速,更有效率。”察觉到唐敬贤的目光,唐寄棠举起双手,“行了,我会去见乔若。您这么看好她,我一定把她娶回家,行了吧?”
到时候再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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