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觉得自己真要被袁家两兄弟气死了!
一个袁公路,整天抱着主支嫡子的身份自矜自傲,看到死对头做了什么就一定要比他跳的更高,本初来劳军,他就紧跟着派儿子来一次,也不看看眼下到底是什么局面。同盟兄弟离心离德耽误大局,别人看的还不是袁家的笑话?
一个袁本初……曹操不想在人后刻薄自己的好友,但本初这人面上永远想占的最好,胆子却实在没多大,连对付一个才略远在其下的袁术都要思前想后,坐在盟主的位置上却一天天只知道和稀泥,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顾虑?
想想刚才席上那些人各怀心思虚与委蛇的丑样,曹操很怀疑他们到底还记不记自己都是来干嘛的。
竖子不足与谋!
眼见曹洪、夏侯惇几人跟在令兵后面陆续进入大帐,曹操按捺下心绪坐回上首,示意等人来齐之后再一并开口。
小一刻功夫之后,帐中满满当当坐齐了人。先来的人不敢作声,后到的人摸不清状况,主心骨坐在上头黑脸,整个大帐中的气氛奇奇怪怪。
扫视着众人的神情,曹操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口:“我从洛阳跑到陈留散尽家财起兵,大家从各个地方过来聚到这里,所为的,都是讨伐董卓这件事。但我们如今在这里,在这里和我们的盟友一起呆了十天,却是至今没有向洛阳前、进、过、一、步。”
本就以轻便为主的将军案被曹操扣的砰砰作响,险险没有从中折断。
“我先前与允诚约定过同进共退,刚才我自宴席上中途离开,允诚又私下派亲兵来找了我。我决意与他合兵一路,两日后举旗西进!”
曹操丝毫没有商议的意思,而是直接下令,整座帐中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子孝,你领前锋营于后日一早出发,与允诚麾下兵士合作一路;后日辰时三刻,大军拔营,子和你做好准备;子恒、妙才,你两人带三百兵马驻守这里,监督好运粮一事……”
点到一人便一人出列应是,张易一边看着曹操打开地图确认行军路线一边算着两方的兵力,怎么也没法安心。
他们一方兵多,鲍信所率有两万余号人马,再加上曹操手下的五千人马,拉起来肯定比如今董卓手下能派遣出城的兵马多,可董卓一方的兵强,都是历经战阵千锤百炼的兵士。与之相比,鲍信的两万余人马都是散漫郡兵,而曹操手下那些人满打满算也只受过不到半年的训练,连身上的泥土气都没蜕干净!
一条条都是人命,谋划战局这种事在游戏里玩起来很爽,搬到现实里却听着就让人压抑。
然而,箭在弦上,现实的局面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微小因素而转移。一天两夜之后,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营里的浩浩兵马便陆续起行。
凌晨时埋锅造饭的烟火气还徘徊在营里没有散去,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整座酸枣大营便空了一半。远远看着长长的行军队伍一点点向西行进,张易吐出一口气,热意在面前的空气里腾起一阵白雾。
“子恒勿用过于担心,将军、子孝他们的一身武艺都是从小练就,这种阵仗出不了事。”
“看得出来?”张易看了眼一旁执枪而行的夏侯渊,有些意外。
夏侯渊点点头,伸手虚指了指自己的眼眶:“你看上去这两天都没有睡好的样子。将军临行前还跟我说要好好安抚一下你的情绪。”
“……劳曹公挂心。”张易心里一跳,眨了眨久疲的眼睛。
他收到出兵命令后确实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睁开眼就是一群群已经相处过几个月的,有名的无名的马上要上战场的人,闭上眼就是冷兵器战场刀箭无眼招招见血的残酷景象,这让他怎么睡得着?
不过,真正要上战场的人镇定自若,他一个文士却替人家焦虑到失眠,听上去确实好笑……反正张易也已经习惯他的心理素质和某些观念在这些古代人里格格不入了。
或许吕布能和他有一点共同语言?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像曹操和两家子弟那样舍生取义、以战搏名是一种选择,像那些投军百姓一样觉得活着太苦不如用命一搏也是一种选择,但无论如何,只有活人才能创造价值。
这时候虽然还没有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说法,但临危不乱、遇事不慌总是对文臣武将常有的要求,他这场的表现大概完全不及格?
也就是他现在没在出征的队伍里,所以才能杂七杂八想这么多。
“我久居乡间,从不曾经历战阵搏杀,一时胆怯,让大家见笑了。”说着,张易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希望曹公能早日凯旋。”
“子恒爱民,吾不及也。”夏侯渊摇摇头,“按照战前的推演,将军他们会在行军第三日抵达旋门关;无论旋门关处战事如何,袁将军和王太守都会在五日之后派遣大军从温县渡汴水攻袭洛阳。两路夹击,董贼逃不了的。”
张易对曹操的气运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不倒霉到在行军路上碰到董卓的大股凉州军,和袁绍一路进逼洛阳没什么问题。
“就是后将军袁术和孔刺史那两路,不知道还要按兵到什么时候。”
连袁绍都在曹老板的带动下动了兵马,袁术按得住,他手下的孙坚也该按不住了吧?
*
不知道几百里外还有盟友惦记着他,但孙坚确实感觉自己快按捺不住了。
他当时就不应该被袁家四世三公的名头迷惑而投到袁术帐下,以至如今处处受制于人,白白错过一个可以重挫董卓的机会!
可如果没有袁术顶在前面,他手下日日人吃马嚼的粮草就能让人头大。
“将军,我们出击吗?”
“不出!”看着城下远远退去的几队敌兵,孙坚无奈的拍了一掌城墙,“公仇,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袁公路那里催军粮,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谁把我们的出兵计划泄露出去的。”
还没出兵就被听到风声的敌人堵住老巢,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差点让所有同僚被敌人堵在城门口,为的还是给自己送行,公仇称到现在仍是惊魂未定。听到孙坚的喊声,他重重行礼:“是,将军。”
“幸有将军坐阵,否则情势不可想象。”
“我之所以最后一个进城,怕的就是将士们会因为恐慌而骚乱起来,那样大概所有人都进不了城了。”孙坚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煞气,“对面那支队伍打的旗号是胡,也不知究竟是董贼手下何人所率,实在胆小如鼠,一吓就退。”
“哈哈哈哈将军说的是。将为兵之胆,能带出这样的兵,想来洛阳城里的那董贼也不过是一无能鼠辈!”
“依我看,袁将军实在谨慎过头……”
眼前敌人已经全数远退鲁阳城郊,孙坚任由手下将士们在城上胡侃,跟当值的韩当叮嘱了一声守城谨慎,便带着长史公仇称回到城中县衙。
自他率兵抵达鲁阳没几天,袁术便带着他的人手退居到了后方的雉县。孙坚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体谅于他,谁知道……大概其实是不敢跟他同居一城?奢姿无厌,钞掠百姓又心胸狭隘,每每借粮草之事对他施加威胁,若袁术此时正在鲁阳城中,孙坚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时火起砍了他。
反正他早就已经杀过一个南阳太守了。
一想到过会儿又要去雉县跟对方扯皮,孙坚就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公仇,去雉县运粮的队伍重新组织好了吗?”
“属下正派人去叫那几个什长。”公仇称匆匆从县衙侧间出来,怀里还抱着几份竹简,“将军,这几份是司隶那边新来的消息,酸枣那边已经朝洛阳发兵了,还有河东郡黄巾余部叛乱,董卓派兵征讨失利,万余人马丧于河东!”
“好!”听到这个消息,孙坚精神一振,看向案上的地图,就见河东、河内两郡已于北方对洛阳形成夹击之势!
“把这份消息也带上,催底下人动作快点,我们立刻去找袁术!”
虽是严冬,但孙坚此刻的心里却如同水泼热油一般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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