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我小时候爷爷给我讲解尸体腐烂的程度时所举的特例!
他所疑惑之处在于:按照这种情况推算, 那顾长安所食用的食物, 恐怕已经腐烂不能入目,而且要大量食用, 此事才有可能发生。可就算食材不洁,那顾张二人吃了几口难道还尝不出来吗?怎么会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呢?
只是, 他当时说给我听时, 隐去了人名信息, 光说了具体案情。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些东西, 我还不知道, 原来此事是与那张万鑫有关呢!”
这些事情温老太妃之前已经看过, 但此时听王四喜复述一遍,又有了新的想法,她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道:“时过境迁,这十几年前的旧案,当事人又都已经过世,如今再想查证, 却是难上加难了。目前能查到的只有记录在案的卷宗,以及旁观者的证言。我看你倒是有些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老太妃, 那我可就献丑了!依我看, 这顾家的孤儿寡母,一定对那张万鑫恨之入骨。刚巧,白骨案中那失踪的蓝蝶, 又与那顾长安的女儿年纪相仿……还有那具白骨,之前我验看之时,在上面未曾发现任何伤痕,应该不是外伤致死,这三十岁年纪的男尸,又非外伤致死,倘若蓝蝶真是那顾长安之女回来借机为父报仇,那具骨架说不定就是那顾长安的!”王四喜早就跃跃欲试,当下也不扭捏,立刻就侃侃而谈起来。
但说到这里,她又不解地摇头道:“可是,她一阶孤女,又沦落风尘。纵然她卧薪尝胆多年,终于为父报了仇,可她又是如何躲过了这全城的缉捕呢?而且,那张万鑫与青淮府的达官显贵一向交好,为何他这一死,他们反而欲盖弥彰?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密吗?”
“不要急,慢慢来。”温老太妃温声道:“虽然你这猜测听起来蛮有道理,但只要一日没有实据,那猜想终归只是猜想。有句话说得好:‘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这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由众人口中所打听到的片段拼凑而成,而任何事情,一旦经过人口,就很难得知全貌了。因为人们在讲述事情时,总是难免要带上自己的想法,也总是会习惯性地忽略一些事情。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这青淮府,无论这张家有什么秘密,咱们只要把它一一查出也就是了!”
“祖母,你们说什么呢?怎么不去看他们捕鱼?他们撒了好大的网子,抓住了一只特大的鱼,那鱼头长得比脸盆子都要大!你们保准都没见过!”靖王从外面兴致勃勃地进了屋,他的宽袖被一根襻膊束了起来,露出了两根白花花的手臂,还在空中比划着那鱼的大小。
“难不成你也去打鱼了,怎么这幅模样?”温老太妃看着他的模样惊奇地问道。
靖王一边解去襻膊,一边道:“我闲的无事,就去帮着拉了拉网子,哎呀,说起来,这些下人们倒是也不容易!那网绳勒得我手都红了!我已经嘱咐过厨房了,晚上咱们吃个全鱼宴,就用那条我亲手捕上来的大鱼!”
承影平素是个不爱多嘴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住道:“靖王殿下,您堂堂一个亲王,竟然跑去拉网打鱼?那些船工们竟没能拦下您?”
“拉网打鱼怎么了?承影姐姐,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据《易经》所载,这结网捕鱼的法子,可是上古之时,圣人包牺氏从离卦之中感悟而来的!往大了说,可是暗含着天地大法呢!”靖王整理着宽大的袖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说完,他又凑到老太妃身边,拿手比划了起来:“祖母,你是没见到,他们就这样,抓着一把网,猛的撒将出去!瞬间就盖住了好大一片江面呢!”
温老太妃点着头,乐呵呵看他学着船工撒网的样子,又朝王四喜示意道:“把那册子给季轩看看!”
“这是什么啊?”靖王随手接过了那册子,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那上面去。
“嘿哟!这张万鑫还真不是个好东西!看看,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是顾家找上门来报仇了吧?”他边看边感慨。
看着看着,他又叹道:“不过,有一说一,这人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哦,你又看出什么来了,也说来听听!”温老太眼含笑意道。
“嗯,孙儿是说在这经商一事上,他颇有一些天份,那么多船舶码头,东上西去,南来北往的,各条航线都要打理妥帖!我光是看着密密麻麻这么些名字,都觉得脑瓜子疼,他还要安排调度,还能把生意越做越大,不得不说一句有本事啊!”靖王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温老太妃欣慰地看着他,笑道:“说的没错,这个张万鑫水运生意做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与客人有过争执!这一点说着简单,但真能做到,可就太厉害了!
人非完人,谁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不犯一点错呢?再说了,在这大江上航行,天灾人祸皆有可能。无论是疾风暴雨,还是水寇贼盗,若是不幸遇上一次,谁敢保证那货物、人员都没有一点损失呢?
但他偏能得了如此上佳的口碑,可见此人对自己的生意掌控力极强,他不可能事必躬亲,但一定御下极严,行事滴水不漏!
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此人还活着,那火、药又是经他的手运出京城,兴许咱们还没那么快得着这个线索呢!”
说到这儿,她又拿指尖轻轻叩在了桌几之上,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此人还活着,如果非他所愿,恐怕,也休想有人能利用他的航船来做这等事!”
听她如此一说,靖王不自觉地将头凑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祖母您的意思是说,他的死,并不是仇家寻仇报复那么简单?”
温老太妃拿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门儿:“这事儿,还要细查。有思路,咱们就能继续追查下去,至于真相究竟如何,目前还不好下定论。”
她说着,便唤过了赤霄前来,把那册子上勾出的几项一一指给她看,接着道:“这些地方,你再派人去详查一下,他们之后又去往了何处,现今的情况如何,务必尽快查明给我消息!另外,张家如今的生意,都是谁在操持?这个也要查明了回我。”
赤霄领命,立刻便去飞鸽传书,安排手下去查老太妃交代之事。
看她走了,温老太妃便回过头来,笑盈盈朝着靖王道:“你那全鱼宴如何安排的?都有哪几道菜啊?说来听听!”
靖王一听就来了精神,张口就来:“老祖母您听我来给您说,咱们这全鱼宴啊,有泼辣鱼、粉蒸鱼、烧白鱼、回锅鱼、剁椒鱼头、火爆鱼肚、水煮鱼片、凉拌鱼皮、白玉鱼丸……”
见他跟说相声贯口似的,一口气报了一连串菜名都不带打磕儿的,温老太妃瞧得直乐,就连上了船后就一直蔫头蔫脑的小黑米也喵呜了一声,蹲到了他面前,扬起小脑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巴瞧,仿佛想看看里面能不能掉出一条小鱼来。
接下来的日子,靖王换上了窄袖的衣服,撒网一时半会儿他也学不会了,但这钓鱼的技术却是日益见长,日日都吃他钓的江鱼,倒是把温老太都吃的有些烦了。
终于,赶在腊月二十八这日,他们终于到达了青淮府府城淮阳城,换过了寻常的衣裳,他们一行人悄悄摸摸下了船。而他们所坐的那艘官船依然会按原定的航线,继续向西,往盛王楚越府封地而去。
这个时节,城中自然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红火火,沉浸在准备过年的喜庆气氛之中。但除了官驿,想找家客栈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在街上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把靖王急的够呛,不由道:“索性我们去住官驿得了,这满大街就没几家客栈还开门的,估计都回家过年去了,谁还做生意啊!”
温老太妃道:“你怎么不说去住那青淮府衙啊?”
“这主意不错!府衙里面应该还够宽敞。”靖王眼睛一亮,但片刻后又扭捏起来:“祖母,您不是说要先暗访吗?咱们去住府衙,那青淮知府不就知道咱们身份了?”
“你以为咱们去住官驿,那知府能不知道咱们身份吗?”
靖王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啊?”
温老太妃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本想着让你磨练磨练,如今看来,还是要慢慢教你才行!”
说罢,她挥手叫来了承影,低声嘱咐了几句。
待到了晚间,他们便住进了一间两进的院子。
这院子在靖王看来,当然说不上多好,但出乎意料,里面摆设装饰竟然还透着几分富贵气,若是勋贵名门之中,这些自然不算什么。但一个百姓家中,竟能如此阔绰,倒也有些令人好奇。
他把这屋舍转了一圈,进了屋来,好奇地问道:“祖母,您老人家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人赁屋?院子虽然小了点,可看这陈设,并不像是寻常人家,最少也得是个中等的富户啊!怎么修的这样好的屋子,自己不来住,反而往外赁?”
温老太刚摘去了袖笼,伸手把小黑米抱在怀中暖手,闻言便道:“这事说来也简单,咱们是来干嘛的呀?你忘记张万鑫死了之后,他那个外室带着孩子找上了门去了吗?既然她已进了张家的门,那她之前住的地方自然是空了的啊。
这种金屋藏娇的地方,自然不会寒酸的。而他们一家子正忙着夺家产,谁有心思记得把这房子往外赁啊?可咱们主动找上门去,就又不同了!不论这房契在谁手中,平白添一笔银子,谁会往外推?
再说了,我们要与张家搭上关系,这房子不就是一个契机吗?回头备一份上年礼送去,这一来一往,咱们便有了登门的借口。
而张万鑫外室这里,我们说不定也能有些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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