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夜半“母女”诉往事

    人一走茶就凉, 张寿走的时候还不到晌午呢, 刚到未正,张梁就把人拉到了府衙里。

    青淮府如今的知府姓杨, 他到这青淮府就任刚刚一年,难得有这春节十日的假期,本已经封了官印。突然听说外面闹起了人命官司,他这叫一个烦心,不过他知道这张家是本地的富户, 又跟醇王沾亲带故的, 年前送来的节礼还在库房里摆着呢!也不好太过不给情面,便没有升堂,只将那张梁请入了后衙说话。

    张梁恭恭敬敬见过这位父母官, 把张二爷死的如何蹊跷说了一遍, 又抹了几滴泪,面上显出一片凄然:“家父尸骨未寒, 家叔就又出了这事!此事实在是蹊跷,我也顾不得家丑外扬了,只求府君能为草民做主,替逝者张目, 查出实情以慰逝者在天之灵啊!”

    说完,他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封子,轻轻放到了杨知府手边。

    杨知府见那封子薄薄一张,心知那里面定是放了面值不菲的银票,不由胸中一阵乱跳, 口中却道:“哎呀!万万不可,这是做什么?”

    张梁拱手道:“府君莫要见怪,此时本该是春假,扰了府君与各位大人们的休息,草民也无以为报,只能孝敬些茶水钱给诸位解乏,这原是应有之义,还请府君切莫推脱啊!”

    “这是人命关头的大事,怎能因为区区假期就置之不理呢?张大郎实在是太客气了!”杨知府手掌按在了那红封之上,口中义正严辞道:“大郎放心,本官定要为民做主,查他个水落石出!”

    张梁感恩戴德地拱手道:“多谢府君,多谢杨青天!”

    听到“杨青天”这三个字,杨知府嘴角微微一翘,顺势将那封子揣入了袖中。又听到那张梁道:“有件事,虽然难以启齿,但草民不得不提——据下人们说,我二叔出事之前,有人见到我二弟从他院中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我思来想去,此事还是应当告诉府君一声,清者自清,如果是误会,想必府君定能明辨。若是真有什么,也能为府君断案提供一条线索。”

    这张家三子争产的事情,杨知府自然也有所耳闻,此时见张梁突然说出这话来,他却是笑着打起哈哈来:“既是查案,无论是什么线索,我们自然都会一一查明。我们办案自有流程,这个就不劳张大郎费心了!”

    见他如此表态,张梁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该做的他已经做过了,只要衙门里有人上门查问,自然能问到他们该问到的消息!

    “那是自然,醇王殿下也常同我说,杨府君铁面无私、秦镜高悬,醇王的话草民自然是相信的。那草民就等着府君的好消息了!这就告辞了!”

    听到醇王,杨知府心知对方的用意,但他仍是淡然一笑:“还请自便!”

    张梁袖着手出了府衙大门,心中却已经安定下来,他相信,等杨知府打开了那张红封,看到了那张银票的数额,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办这案子。想到这儿,他脸上就已经带上了笑意,自己还要快些赶回去,准备夜里“接财神”的事呢!

    正月初五俗传是财神诞辰,为了争利市,故而先于大年初四子夜接之,名曰“抢路头”,又称“接财神”。做生意的人家,尤其讲究这个。

    尽管家里死了人,但祭牲、糕果、香烛等物都是齐备的,张梁当仁不让,领了这主祭的职责,一到子时,便鸣锣击鼓焚香礼拜,恭恭敬敬地盼望着财神爷还能降临张家,让这鲜花着锦的富贵日子继续下去。

    外头乱哄哄地闹腾着,但在西南角的小院里却是一片冷清。

    这院子比起油桐胡同那个小院来,着实是差了不少,其中最令纯钧不满的,就是连棵用来遮掩的大树都没有,害得她只能趴在屋顶上吹冷风。

    冷风吹起来虽然不适,但纯钧内功深厚,运行起来血气充盈,倒也不至于受寒,只是自觉这副形象着实有些不雅,实在是有损三清的颜面。

    老太妃命她重点关注那两个美人,果然,到了这夜半之时,她们就躲在屋内密谈起来。

    纯钧轻轻翘起一片屋瓦,偷瞄下去,只见那个大美人正对着那小美人说道:“环儿,我知道你心中怨恨为娘,也怪我没有把事情缘由说给你听。我本想着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再追究,如今看来,还是要将其中原由说个清楚才行!”

    “环儿”似笑非笑地看着齐氏,开口道:“有什么原由,你就说呗!”

    齐氏柳眉微颦,见她这模样,更是心中郁结,便动容道:“当时,我也是与你一样想法,以为是那张万鑫害死了你父亲,纵然知府判他无罪,他又设法保了我出了牢狱,可我仍是恨不得活剥了他!

    可谁知,他什么也没解释,却是带着我到了你爹的书房。我也是到了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起,你爹的书房内竟然修出了一个密室,一进到那室内,我就惊住了,那里面堆了成堆的各色瓜果,却全都腐烂的不成样子,还有几个笼子,笼子里关了几只鸡鸭与土狗,却也都已经死绝了。

    桌案上还有些瓶瓶罐罐的,并几张纸页,看那纸上的字迹,正是你爹的手书!看过了这些,我才明白,原来,是你爹从那腐朽食物中提取了让人难以验出的毒物,他反复验证,确定了毒药的剂量,然后,想要用此法害死那张万鑫!好赖去他那巨额的赌债,保全家产。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最后死的却是他自己!

    你说,他欠下累累赌债时,可曾想过我们母女的死活?他铤而走险下毒之时,又何曾想过万一事情败漏,我们又当如何自处?环儿,你相信娘,娘句句是真,你爹他真的是咎由自取啊!”

    “环儿”在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玉葫芦,听她说完后,便笑道:“然后呢,你告诉我这些,又想说明什么呢?”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齐氏叹了口气,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误以为张万鑫是你的杀父仇人,可如今他都已经死了,你也该收手了!我说出此事,就是想告诉你,你爹根本无仇可报,你也不要再迁怒他人了!你告诉我一句实话,那张二爷,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听到这里,“环儿”突然捂着嘴笑出了声来,她边笑边俏皮地点着头道:“顾长安害人反害己,这件事啊,我早就知道了!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亲眼看见了!”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玉葫芦,笑道:“不然,你以为这个是怎么来的呢?”

    “你亲眼看见的?”齐氏一惊,可又不懂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小时候就进过那间密室,发现了此事?可是,她那时才多大一点?又能明白什么?她又看向对方手中的玉葫芦,疑惑道:“这不是你爹常戴着的东西?你不是说只留了这个做念想的吗?”

    “环儿”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突然冷了下来,声音幽幽地仿佛陷入了回忆:“我小时候,家里的生意很忙,有时趁大人不注意,我就会偷偷跑去前面的酒楼,躲在桌子底下玩。

    那天啊,我的确是亲眼看到顾长安把什么东西下到了张万鑫的酒杯里,然后又拿了另一样东西下到了自己的酒杯里。也是我亲眼看到张万鑫调换了他们两人的酒杯,又在后来,令张寿偷偷把那两个酒杯拿走的!

    可是,我当时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举动将会改变我的一生!但是,即便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处呢?谁会去相信一个五岁孩子的话?

    不过,神使鬼差的,我悄悄扯下了他腰间的这个玉葫芦,可能冥冥之中我就知道,这个东西将来一定会有用处!”

    “什么酒楼?难道,你,你不是环儿!”齐氏倒吸了一口冷气,猛的站起了身来,但刚一起身,她就忍不住晃了两晃,只觉得眼前发昏,浑身好似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又瘫坐回了塌上。

    “迁怒?呵,我从来就没有迁怒,你当然不恨张万鑫,他锦衣玉食地养着你,你有什么好恨的?可我恨!我恨张万鑫害我家破,恨那张寿为虎作伥!我也恨那个死鬼顾长安!你们两家的污糟事,凭什么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蓝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来:“你看看你自己这张脸,年近四旬依然煞是动人啊!再看看你的手,十指芊芊不沾春水!可你知道我娘的手是什么样的吗?她去世的时候,手上就没有一块好肉!”

    早在听到“环儿”说自己看到了十二年前旧事之时,纯钧已经悄悄翻身落到了院中,只听左右厢房之中都静悄悄的,显然那个小儿与丫鬟都已经被迷晕了过去。

    她站在房门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一边震惊于此事之诡谲,一边犹豫是否应当立刻冲入救人,还是等老太妃来了再做决断。终于,她拿出了一个竹筒,点燃之后朝着天空发射了出去。

    烟火窜起的声音惊动了屋内之人,只听蓝蝶警惕地问道:“外面是谁?”

    纯钧也不再犹豫,拿剑挑开了门闩,一脚踹开了房门,便冲了进去。

    蓝蝶见有人突然冲进屋来,正要去挟持齐氏,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并无功夫在身,哪里比得上纯钧的身手?不过瞬息之间,就被纯钧一掌劈倒,趴在了榻边。

    纯钧伸手探了探齐氏的鼻息,又把了把她的脉搏,知道她只是中了迷药,并无性命之忧,心下松了口气。又看向那蓝蝶,心道,自己既然已经撞破了此事,总不能就把她丢在此处,干脆带她回去,看老太妃如何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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