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蓝蝶冷笑了一声:“就只是这样而已吗?保我不死?你说保我便能保我吗?那你又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大胆!”闻言, 靖王立刻站了起来,训了一句后, 他便转头看向祖母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心中便有了计较,接着继续厉声呵斥道:“竟敢对盛王老太妃不敬!你是想被诛九族吗?”
靖王不彩衣娱亲时,这撑场子的气派是足足的, 他冷眉一挑, 一双与老太妃神似的凤目射出一道冷光,如朔风猎猎,把那蓝蝶刮的这叫一个遍体生寒, 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这才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此刻, 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
见她终于变了神色,靖王冷哼一声,打开怀中的荷包,从里面取了一面玉佩出来, 伸到她眼前晃了一晃。
看清了那枚四爪蟠龙玉佩,蓝蝶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哪怕只是普通平民,也知道这龙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再看看眼前男子异常高贵的形容气度,她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居然就是皇帝的亲奶奶——实际上的太皇太后!
想到这儿,她吓得连忙扑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民女陈氏拜见盛王老太妃,请老太妃恕罪!”
见她这一出倒头就拜,温老太妃不由心中苦笑,她倒是低估了此时的普罗大众对皇室的天然畏惧,早知道这样,还用什么“攻心计”啊,直接亮身份不就得了嘛!
“陈氏,你可知罪?”她依然端着架子,缓声问道。
“民女,知罪!”蓝蝶将额头抵在地面,心中却是仿佛刚经过了一场疾风暴雨——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所有罪行都查了个一清二楚,以其尊重的身份,若真想治自己一个死罪,又有何难呢?同样,如果她真要保自己一命,那么自己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那么,你就好好交代交代吧!嗯,就从你是如何杀害那张万鑫说起!”
蓝蝶跪坐在地上,缓缓地坐直了身体,仿佛是回忆了一下,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还要从我为了葬母,卖身入了香红楼说起。
母亲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十分不易,因家中贫寒,我自然也没有机会学什么技艺。因我这张脸生的还不错,入楼后倒也得了那鸨母的重视,让我学琴练舞,还有那诗词字画的功夫。
我生来就有几分自傲,比旁人也刻苦许多,不管是哪一样都压了旁人一头。我本以为,纵然沦落风尘,但凭自己本事挣来个花魁的名头,能让鸨母待价而沽,不轻易许了出去也是好的。
却不料,不过学了一年有余,有一日鸨母就突然唤了我去陪客人。
我只得强颜欢笑地见了客人,可是那个客人,却并非我所想象的那样。”
说到这儿,蓝蝶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是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老太妃,您问我身后可有何人?若是非要说我身后有人的话,那么,那日我所见的那个客人,应该就算是我身后之人了!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因为我见到他时,他戴了一张怪异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实面目!他说,他是‘如意阁’的主人,他能让我完成心愿,为父报仇!”
说到“报仇”二字,她不由自主加重了语气:“当时,我已身如浮萍,哪里还敢想那报仇之事呢?可是,他告诉我,他会捧我做这香红楼的花魁,也会把我那仇人张万鑫带到我面前!
我承认,当时我就动心了。我家因何而破?不就是因为那张顾两家的腌臢事吗?我家的酒楼虽然不大,但也是几辈子经营下来的产业,我父亲所购食材,都是他起早贪黑亲自去精挑细选来的,最是干净新鲜不过!可他们一下子砸了我家的招牌,害得我家的酒楼再也开不下去,没过多久,我爹就犯了急症去了,只留下我娘与我两个。我娘一个弱女子,为了拉扯我长大,吃了多少的苦!
这个仇我怎么会不想报呢?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又有什么本事能去寻那青淮府首富报仇呢?”
说到这儿,她的眼圈慢慢红了,就连一直在旁边做高傲冷酷状的靖王,也忍不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我只能抓住这个机会!于是,我便又向他提了个要求,说那个顾长安也是我的仇人,我想要鞭他的尸!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我的要求,还高兴地哈哈大笑!说,觉得我很有个性……”蓝蝶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自己复述中的“个性”一词也不甚了解。
“然后呢?他就把那具白骨挖出来给你了?”靖王虽然早就有此猜测,但听当事人亲自诉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蓝蝶点了点头:“后来,他果真把那具白骨带了来给我!当我打开那个木箱,看到那具仇人的白骨时,当真是痛快极了!”
她脸上出现一瞬狰狞的笑意,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继续道:“后来,我的名气就被传了出去,来看我弹琴跳舞的人越来越多,我的确成了这香红楼的花魁。
而且,张万鑫果然也出现了!只不过,他实在太过小心,看来是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对他影响太深。他在外面吃饭喝酒,从来都是先让身边人先尝过,看对方无事,自己才会吃喝!所以,我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后来,还是那个如意阁主人出现,他告诉了我一个主意,一个谁也想不到,却十分简单的方法:他告诉我,那个张万鑫有风疾,让我平日多食辛辣之味,找机会与他独处,然后,在其中一道汤中放上大量的胡椒!
果然,他见我尝了所有菜都面不改色后才开动,可那汤中特意加了许多极辣的胡椒,他刚吃进口中,就喷了出来,可还是不停喘息,好像喘不上气来!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那具白骨,就将那白骨取出,放到了他的面前,问他还记不记得‘顾长安’!他当时受了一惊,脸色憋得青紫,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事成之后,我用那白骨的双掌掐到了他的脖子上,心想,那顾长安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吧!”
“那事后,你又为何会逃出香红楼,去找那齐氏?难道,这也是那个如意阁主人安排的吗?”靖王不解地问道。
“不,”蓝蝶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还想找张寿报仇之事,因为,我无意中见到过那个如意阁主人和张寿在一起!但在那张万鑫初来香红楼的时候,张寿又陪在他身边,当时我就知道了,那人为何笃定能将张万鑫引来这香红楼,因为他与那张寿是一伙儿的!”
“那齐氏之事,也是你从那张万鑫口中打听到的吧?”温老太妃问道。
“呵,男人!”蓝蝶轻蔑地一笑:“再美的容颜也抵不过一颗喜新厌旧的心!”
“嗯,后来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了,你入张家后又杀了张寿。”温老太妃笃定道。
既然说开了,蓝蝶也豪不隐瞒:“那个张寿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假装自己是如意阁主人派去投奔他的,诈了他一诈,果然证实他就是那合谋之人!不过,他实在太蠢,也不如那张万鑫警惕,一下子就着了道!”
“如意阁。”温老太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道:“那个如意阁主人,应该不会只是要帮你报仇吧?他有没有提出什么交换的条件?”
“您怎么会知道?”蓝蝶惊奇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接着道:“他的确提了个条件,他说,要带我入京,让我去告一个人!”
“哦,什么人?”温老太妃感兴趣地问道。
“他说,这个人也算是我的仇人。就是十二年前,封了我们家酒楼的那个冯知府!他要我去京城,去告那个冯知府十二年前断了错案,令我父亲含冤惨死!”
“冯知重?”靖王一惊,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上首的老太妃,怎么这里面还真牵扯到那冯知重的了?
“哦,那你为何没有依他所说的做呢?”听到这儿,温老太妃忍不住感兴趣地问道。
蓝蝶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老太妃,也许在您心中,我是个睚眦必报的恶毒小人。但是,您相信吗?其实我也知道什么是善恶对错!
当时,那冯知府虽然派人封了我家酒楼,但查实没有毒物后,他就解除了封禁。而且,此事过后,我家酒楼门可罗雀,只有他还来吃过一次饭。当时,他穿的十分简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就好似一个最普通的客人。
可是,那是我的印象中,爹爹最后的日子里,唯一露出了笑脸的一天。
人言可畏,我家酒楼是毁在那刻意害人的张顾两人手中,也是毁在市井流言之中!却不是毁在这位尽自己本份的冯知府手中!我是想报仇,但却并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说到这儿,蓝蝶又勾起嘴角笑了:“况且,那人自己也说过了,他为人完成心愿,是以一愿还一愿。我欲杀张万鑫,的确是我的私仇。可是,见到张寿与他勾结后,我就明白了,他本身也想杀掉那张万鑫,只不过是要找个人做那把刀罢了!如此一来,我杀张万鑫自然也是为他完成了一个心愿!那么,我们不就两不相欠了吗?”
听到这里,温老太妃看向对方的目光却是慢慢变了,这个蓝蝶啊,还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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