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纯钧传信

    “铜矿?”靖王一愣, 立刻激动道:“这就对了!难怪他们要盗取火、药, 就是为了偷偷开采铜矿!”

    从仁宗起,他的兄弟们就只封王, 不再有封地,也是从他开始,不断采取了削藩的政策。

    但这削藩也并非是一蹴而就,最开始,只是移除了藩王的兵权。原本, 藩王可有三支护卫军, 每一支人数在三千人至一万九千人不等,但仁宗下令削去了藩王兵权,只允许留一支王府护卫, 人数也限定在了三百人。

    接着, 就是重新夺回了封地内的官员任命权,封地内的官员由朝廷直接派遣。

    到了德宗, 他又再次加强了削藩的进程,将原本属于藩王的封地税收重新收回国有,同时,也将藩王封地上原本与土地一样属于藩王的重要矿产, 其所有权、开采权也都全部收回。

    原本藩王的封地如同国中之国,有文相、武相各一,分管封地内文武诸事,但此后,藩王虽有王爵之尊位, 但权力上却跟一个普通的大地主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了靖王的说法,温老太妃却没有应声,以此时的生产力水平,将火、药用来开矿可以说是一个创举,把原来人力凿取矿石的效率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然而,她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用火、药来开矿,的确很有可能,但事情依然有些蹊跷。此地应属醇王封地境内,永安十二年,先帝就令藩王交出封地内矿山,如果此矿是在此前被他发现,然后隐瞒了下来。那么他偷偷开采了这十几年都未被人发现,何必多此一举,直到现在才突然盗取火、药呢?况且,一座矿山已经被开采了十几年,还能剩下多少矿石,令他不惜犯禁以身试险呢?”

    “或许,他是在先帝下令收回矿山后,才发现的这座铜矿?”靖王想了想,也猜测道:“说不定他就是不久前才发现的这座矿山!发现之后,他急于开采,便与那如意阁联手,设下诡计,盗取了千斤火、药用来开矿!”

    “刚刚才发现的吗?”温老太妃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眯了眯眼睛,望向远处山恋在暮色中的剪影,脑海中却是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

    “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早,我们再上山一探究竟吧!”

    次日一早,天公却不作美,直到辰正,九霄之上仍是堆了几重铅色的阴云,日光昏昏沉沉,跟掺了炭灰似的,一点都不透亮。

    靖王看看天色,皱眉道:“祖母,我瞧着这天色,像是要落雨雪,咱们还要进山吗?”

    温老太妃点点头,也觉得有些发愁:“若是真下起了雪,再上山可就难了!不如,咱们只带三五个人,先在附近探察一番,万一真的下了雪,咱们也好尽快下山!”

    靖王把头摇得跟不郎鼓儿似的:“不行,不行!祖母,咱们只带了几十个人,那醇王护卫可是有三百人呢!他既行了这些不轨之事,那矿藏必然有重兵把守!咱们这些护卫,哪怕都是能够以一抵十的好手,真跟他碰了面,恐怕也难讨得好去!更何况,只带几个人?那咱们不是自投罗网吗?”

    温老太妃笑道:“难得你也有这样的老成之言,果然是长大了!那好,留几个人看守营地,其余人一起入山!不过,咱们也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传话下去,让他们不管发现了什么都不要声张,只悄悄上报即可!”

    靖王这才点头称是,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温老太妃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此时要爬起山来,仍是要人背着才行。不过,这些护卫各个熊腰虎背,背着个小老太太,猿臂舒展一路攀援,丝毫不显疲态。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那瀑布上方。

    这方圆百里山峰丛叠,说是一座山,却不如说是一片山来的准确。然而,温老太妃也不是无的放矢,既然那山涧是由那山上瀑布形成,她便嘱咐大家沿此水道附近查探。

    这瀑布水量丰沛,到了上游一看,果然是一条更加宽阔的河流,水位看起来也要比那山下的小溪深上许多,见此地地势平坦,温老太妃便让人把自己放下,走到了那水流湍急的小河旁。

    那河水之中遍布了不少形状各异的石块,温老太妃捡起了一块,只见那石块呈现一种艳丽的翠绿色,泛着丝绸般的光泽,还有一些条状的纹路,正是铜矿附近常见的伴生石——绿青。

    “这里竟然有绿青?”靖王也看到了那种翠绿的石头,对于宝石美玉之类,因为见的多了,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这里的确有铜矿!”看到了绿青,温老太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接着,她便在四周细细观察起来,时不时捡起几块黑黝黝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石头,靖王虽然不知道祖母在看什么,但见她捡石头,他便捡着好看的也捡了几块。

    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往山中探察之时,铅色的乌云逐渐压下,仿佛触手可及一般,空中渐渐开始飘落点点的白色碎屑,雪终于落下了!

    虽然遗憾,但野山之中,一旦落落积雪,道路将会十分坎坷难行,温老太妃只能与众人退了回去。

    他们刚走到了营地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慈悲,老太妃,湛卢姐姐有消息了!”

    “纯钧?怎么是你?”温老太妃惊喜地问道:“你们找到她了?还是,她自己回去了?”

    纯钧也是刚刚跑到地方,还在喘着粗气,闻言先答道:“都不是!是她想办法传了消息给赤霄姐姐!她说自己安然无恙,而且,她竟然混入了张家的贺寿队伍,随着他们进了醇王府!”

    温老太妃听到湛卢平安无事,心中的焦虑就消了大半,接着就听到了后半句,又咧嘴苦笑了起来:“什么?这个孩子,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哎呀!祖母,湛卢姐姐平安无事不是好事吗?您怎么又担心上了?她既然能传出消息来,自然是能来去自由的!我倒觉得她这法子妙极了——正所谓“灯下黑”,当初那蓝蝶不就是用了这一招,让张家翻遍了淮阳城也没找到她!如今,她这一出深入虎穴,必然能够再立奇功!您老人家还是想想,拿什么好东西赏她吧!”

    听靖王在旁边这么一说,温老太妃也是安心了起来,转头看到纯钧,又一脸关切地问道:“你病好了吗?怎么又让你来传信儿?”

    纯钧连忙拱手道:“老太妃,小道早就全都好了!也是我自己请缨要来给您报信的!您看,这还亏得是小道来了,前半段路都是跑熟了的,省了不少时间,才赶在落雪之前找到了你们!若是换个人来,再晚上一步,等雪把那地上所留的标记都盖个严实,又让人往何处去寻你们呢?”

    温老太妃一听,双掌合十拍到了一起,口中惊呼:“嘿呀!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咱们在路上留的标记若是被雪盖了,那一片茫茫大地,哪怕来了支援,他们上哪儿寻咱们啊?”

    人还是很难摆脱思维定式,习惯了一个电话千里传音,想要时时记得这种古老的传讯手段,还真有点困难!

    “有什么话,咱们进帐篷再说吧!别落了雪再着了凉!”

    坐在帐篷中,纯钧将赤霄得到的消息仔仔细细给温老太妃汇报了一遍。

    原来,那日湛卢偶遇了一个车队,她假意称自己是来为醇王寿宴献舞的舞姬,本就是急中生智,把燕燕的角色套在了自己身上,不成想,还真骗到了这位张大老爷,把她救了起来。

    不过,与其说是这位张大老爷被骗,倒不如说他是见色起意,心道:这荒郊野外的白捡了个美人儿,看她这落魄的模样,随便哄上几句,怕不是就能让她以身相许了?

    有人要问了,难道他就怎么心大,就不怕这是一出仙人跳,后面还有绿林好汉等着宰他?

    这其中却有两个缘由不得不提,其一便是,青淮府内那些落草为寇的强人皆不成气候,没胆子来劫他这护卫森严的队伍。

    其二却是,若要行仙人跳,这位姑娘就该穿着美艳动人的霓裳,弱柳扶风地依在树旁,而不是如今这“泥人”一般的模样!

    张大老爷暗道,倘若那做仙人跳的做戏肯下这般功夫,能让好端端一个清丽佳人狠心把自己糟践成这副模样,那自己还真是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啊!

    待张家一行人入了客栈,唤了热水洗漱之后,再看那路上捡来的姑娘,却是彻底变了个模样!

    那张大老爷不由暗叹一声,自己当真是慧眼识珠啊!光看她那上佳的身段,这样出色的姑娘,不论去哪里买上一个来,怕不是也要花上千两银子?再看她那气质风韵,又与他人决然不同,冷傲如孤梅凛雪,又带着股子天生风流,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湛卢一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队人马的底细,居然正巧就是那个船运张家,而他们此行正是要去醇王府为醇王贺寿!这样的天赐良机,让原本准备借机逃走的湛卢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好好扮一个绝世舞姬,入醇王府打探消息!

    若是扮个别的,恐怕还有些困难,可湛卢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她虽然受了伤,隐隐还有些发热,但以她的身手,做些寻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高难动作,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于是,在她随意表演了一段水上飘的绝技后,立刻就把众人惊的是瞠目结舌,张梁把手掌都给拍红了,恨不得仰天长笑,他这心中志满意得,只觉得自己自从死了爹后,那真叫一个时来运转福星高照!哪怕走个小道,都能捡到个宝贝!

    张梁既然捡到了这“宝贝”,就将其视作了囊中物,便来到了她的房中,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好人面孔,殷勤问候道:“飞飞姑娘,你可好些了?”

    湛卢忙答道:“多谢大老爷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就是还有些发热,等会儿多喝些热水,明日应该就能大好了!”

    张梁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既然生病,怎么不见他们去请大夫来?这些下人,就是不会办事!等回去我就要罚他们!”

    湛卢忙又谢了他的关心,见他扯东扯西,就是不走,心中暗笑一声,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便长叹了一口气,扯着帕子抹起眼泪来。

    张梁见美人垂泪,连忙关切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错了话,惹得飞飞姑娘不快了?”

    湛卢摇摇头,摆出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不关您的事,我只是叹自己命薄罢了!好容易有机会为贵人献舞,本想借此能搏一个名头!怎料却遇到了强人,如今只剩我孤身一人,以后连生计恐怕也是艰难,我怎么能不忧心呢?”

    原来是这样!见美人担忧生计,张梁心中乐开了花,立刻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原来如此!飞飞姑娘,大可不必为此事伤神!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不瞒你说,我们张家家大业大,在这青淮府内可是首屈一指!你若是肯跟了我,穿金戴银呼奴唤婢都是寻常!怎么样啊?美人儿!”

    见他说着就要上手,湛卢忍住心中恶心,轻巧一转便躲了开来,继续虚与委蛇道:“多谢大老爷厚爱,可否容我考虑几天,等过了醇王寿宴再作打算?”

    张梁讪讪收回了手来,想起对方那轻若鸿羽的身姿,眼珠一转,又道:“哎,你那主家也是倒霉,竟白白丢了性命!你独自一人去献舞,若是人家问起此事来,未免要惹醇王不快,他大喜的日子里,怎么能说起这种晦气事?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如干脆当你这舞是我张家献上的如何?如此一来,既不耽误你献舞,也免得惹了贵人生气!你看怎样啊?”

    湛卢闻言,思索了一番,半晌才道:“张大老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字字句句又是为我着想。飞飞莫敢不从!”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皆道:上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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