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蝶怀中抱着琴匣, 紧紧跟在闻笙的身后,自从入了京城教坊司的春风楼, 她此时已经有了新的花名,唤作“年年”。
此次, 乃是严首辅的母亲严老夫人七十大寿,故请了她们来为老夫人献曲献舞。此时,她们正随着管事的走进了严府后院的一个小院之中, 那管事的嘱咐过要她们在此地等候召唤, 自己便匆匆离去了。
闻笙向来以男装扮相俊雅潇洒出名, 又舞得一手好剑。以前有个琵琶剑舞双绝的燕燕在, 总是压了她一头,如今燕燕失踪,她便坐稳了那春风楼的头把交椅。
只是, 近来这春风楼又新来了一个善弹琴的年年, 虽然其人寡妆薄面素素淡淡的,又个性冷淡好似不争不抢似的,却反而引了不少客人前来听曲, 竟隐隐有些要出头的迹象。
闻笙端着“前辈”的架势, 也曾想借故给她些苦头吃吃, 却不料, 这小丫头竟像是个滑不溜丢的泥鳅成了精,对她人前恭敬人后警醒,半点道儿都没着过。
这次,严首辅不光请了她来献舞, 又叫了那丫头来献曲,叫她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醋意。
如今见她乖乖跟在自己身后不言不语的,闻笙心中冷哼一声,暗骂一句真会装相,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此处应该距离戏台颇近,不远处好戏开锣的鼓点声正阵阵传来。她左右瞧瞧,见院中只有自己和那年年,以及几个楼里伴奏的乐人,便按捺不住心思,轻咳了一声,朝年年笑道:“年年妹妹,不知你今天准备了哪首曲子要献给严老夫人啊?”
年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愣愣的答道:“也不是什么名曲,是我自己做的曲子,大概有些新鲜喜庆罢了。”
“哎呀!妹妹真是大才,又费了这样的心思,等会儿怕不是要得老夫人不少赏赐呢!”
“闻笙姑娘抬举了!我这琴还得再调调,闻笙姑娘,失礼了。”年年欠了欠身,客气了一句,就抱着琴匣坐去了一旁,将琴从匣中取出,自顾自调起琴音来。
闻笙见她不与自己多谈,心中越发窜起一股无名火,她按捺住怒气,缓步走到了年年身边,弯下腰来在那琴弦上拨弄了几下,引得年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她。
她却笑嘻嘻亲热道:“妹妹,你这琴不错啊!想必是求的哪个名家为你所制吧?”
“这是楼里嬷嬷给配的,是否名家所制,我也不知道。”年年见对方阴魂不散,执意腆着脸上来套近乎,她却不能撕破脸,只好顺着对方说道。
“唉,妹妹你准备的肯定不错!可惜我却是心中没底,也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否会喜欢我这剑舞。”
闻言,年年却未出言安慰,只是静静看着她,好一副木讷无脑只懂弹琴的痴儿模样。
闻笙见年年还是不接茬儿,忍不住皱了皱眉毛,但仍硬着头皮继续道:“妹妹,我也不知道这严府的戏台有多大,跟咱们楼里的可否一样,万一他这戏台小了,我施展不开,再出了丑可怎么办?”
闻言,年年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懵懂地看着她:“所以呢?闻笙姑娘给我说这个干嘛?是要我去做什么吗?”
见她终于问出了这话,尽管这情形看起来似乎跟闻笙心中设想的不大一样,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妹妹能不能陪我一起先去那戏台看看,反正我们等会儿也要往那里去表演,不如提前过去熟悉熟悉可好?”
就这?年年心中暗笑一声,已经猜出了对方的目的——无非是认为自己对此地地形不熟,想把自己骗到后院之中,之后再想法子把自己甩开。就算自己在这深宅大院里不迷路,恐怕也要耽搁一阵,最好自己能错过了这场表演或者迟到一些,反正最后定会惹得那位首辅大人不满!而自己这个小小的伎子,惹到了那位权高位重的大人,以后在楼里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不过,她虽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却仍决定将计就计——她可没什么争花魁的心思,如今她虽保住了性命,但身陷樊笼,早如行尸走肉一般,唯一所想不过是报了那位饶了自己性命的老太妃救命之恩而已。
这个闻笙小肚鸡肠,不知因何故屡屡为难自己,与其让她如此积怨日深,不若就让她得手一回出出气,也省的自己早晚提防。
想到这儿,她向对方轻轻一笑,点头道:“闻笙姑娘,那咱们就走吧!”
说着,她便将琴又装回了匣中,站起身来。
见对方上钩,闻笙眉宇终于舒展开来,还主动伸手接过了年年的琴匣:“谢谢妹妹体谅,来,我帮你抱着吧!看你这纤纤细掌,叫这琴匣压的都红了!”
年年从善如流,毫无防备地将琴匣递给了对方,口中称谢道:“谢谢闻笙姑娘啦!”
两人要离开院子往戏台去,那几个伴奏的乐人自然也想要跟随,却被闻笙皱着眉头瞪了一眼道:“我们是先去看看那表演的地方,你们又不用登台,在后台坐着演奏便好,干嘛凑这个热闹?还不如留在这儿好好多练练曲子。况且,等会儿主家来了,见咱们一个人都没在,岂不是要闹许多误会?”
那几个乐人本是为她剑舞伴奏而来,此时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便没有强求。
两人遂结伴而去,这严首辅的府邸修的果真十分气派,花阁亭楼一步一景,那戏台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就在不远处,可循声走去,却在这繁茂的花树之中弯弯绕绕,好似怎么都走不到头一样。
闻笙抱着琴走在前面,刚想到一个好借口,好来个金蝉脱壳,甩掉年年,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没了她的踪迹。
见状,闻笙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用自己出手,那个傻子竟就自己走丢了!这下可好,便是严大人怪罪下来,也跟自己没一点关系了!
等她得意洋洋哼着小曲儿走远,她方才立足处的一棵大树后,才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年年见她的身影消失,才松了口气,刚要从树后走出来,却又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在青石小道的拐角处出现。
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难道是那闻笙又折返回来了?她连忙重新藏了起来,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女子摔摔打打地走过小道,口中却是嘟嘟囔囔咒骂不停:“他一个端王世子,巴巴地跑来给人家唱戏,还是扮的妖妖娆娆的旦角!说我丢人,我看他才丢人呢,满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个兔儿爷?就凭他还敢退我的婚,本小姐还不稀罕他呢!母亲实在好没道理,竟然还让我回避?他好意思出来卖弄风骚,就别怕人家看啊!真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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