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望子成龙的这份心意,温老太虽然看得很明白,但她看得更清楚的却是,这位靖王殿下可不怎么理解自己母亲的这份心啊!
幸好,这位靖王殿下尽管有点骄纵任性,但明面上还是不敢有什么忤逆之举,席上也规规矩矩的特地来给盛王老太妃与自己母妃请了安,又与诸位夫人见了礼。如郑氏所愿,好好地向席上诸位夫人小姐展示了一下自己清俊的好卖相。
温老太在一旁乐呵呵看这母子俩斗法,见他乖乖前来请安,心中暗道:你还别说,这孩子不斜着眼睛拧着脖子筋说话的时候,这小模样儿还挺帅!不用说,这是遗传了自己的好基因啊!
许是先前同老太妃交了心,郑氏再说起话来,除恭敬外又亲近了不少,她笑道:“母妃,我看今日这梅花酥做的很不错,竟能入了您老人家的眼。等会儿,不如就让那个厨子随您回去吧?”
“嗯,嗯?”温老太正在欣赏甜白瓷玉壶春瓶中插着的一支红梅,心道:这搭配倒是鲜亮好看,仿佛真是园中的白雪红梅,不经意间听到郑氏的话,还有些反应不及,接着,她就明白了过来——哦,郑氏这是在孝敬自己呢!
啧啧,不得不说,这皇家的媳妇儿就是不一样,大气有排场啊!人家都不说“既然您爱吃这点心,我送您个方子自己回家做去吧”,人家直接送厨子!
温老太笑着摇摇头,却没有答应下来:“前几日我身上不爽利,许是吃的清淡了些,今日才有些贪嘴了,你倒也不必如此!”
见对方不答应,郑氏也不再多说,便点头作罢。
温老太见她面上讪讪,又笑道:“你这广撒网,也得有个重点吧?怎么样?有没有哪家的姑娘是特别中意的?”
郑氏正要答话,温老太怀中的小黑猫突然跳出了她的怀抱,蹿下了地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的来到了席中一个姑娘面前,冲着她不停地喵喵叫了起来。
“黑米!干什么呢?快回来!”温老太连忙迭声唤它,抬眼一看那姑娘,她却是被吓了一跳:无他,这姑娘的体型也太“丰满”了!
如今的审美,倒不像自己所在年代某些时候越来越极端,非要瘦成竹竿才叫好看。相对而言,大家更喜欢丰满些的身材,就比如温老太自己,就是个圆圆脸的富态老太。
但是,凡事都有个度。
就算在以瘦为美的年代,瘦到皮包骨头尖嘴猴腮,也没人说好看。而这个以胖为福的年代,胖如这个姑娘,一个人竟顶得上旁边三四个小姑娘的宽度,也显得有点另类了。
那姑娘见老太妃看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又见那小黑猫朝着自己张牙舞爪,更是手足无措,一张脸涨的通红,竟是汗如雨下,连额边的碎发都汗水被粘到了脸上。
见她如此局促,温老太便温和的朝她点头一笑,不再刻意看她,又唤了两声,才把依依不舍的小猫唤了回来。
说是“赏梅宴”,自然不能光坐在屋子里赏,等众人杯停箸投,郑氏便笑道:“园子里的凉亭早就用帐子挡了风,又烧了暖炉,不如让孩子们去园子里玩耍吧!红梅到底要称着白雪看,才有那份韵味。笔墨颜料都已齐备,有得了好诗的,有了画意的,不妨都尽情施展,让那院子的梅花也沾些墨香气!”
她这话一说,众人自然都捧场,席间有几个颇有才名的姑娘,还没赏花,就开始打起了腹稿,也有活泼又自傲的,起了一争长短之心,又起哄说要分出名次,还要向太妃娘娘要彩头。
郑氏自然都应允了,拿了几样首饰当彩头,又嘱咐了靖王往男客席上去招呼,也是一样比诗画,同样许了几样宫里带出的珍品作赏,靖王依言领命而去。
别看兴庆帝没给自己这个幼弟安排差事,但说起来他对这个弟弟也是十分关爱,比如赐下的这座靖王府就修得十分的精致,让工部请了江南的园林大师负责建造,堪称一步一景。
其中这片梅林,种得也十分讲究。这梅林之中的梅树皆是从山间移植来的老树,栽种的疏密有致,不但以彩石铺出一条条小径,路旁还设了石椅石凳以供人休息,林间还安了几座别致的太湖石,都是特意大老远从苏州运来的上品。
话说靖王领了母妃之命,打发了身边的长随去库房领要做彩头的物什,自己却独自一人走进梅林,沿彩石小路去往前院。他的步伐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在了一座太湖石前,抬头望着眼前这块奇石,从那镂空的蜿蜒石洞中,他竟看出了硕大的“自由”二字!
这一回,恐怕母妃是铁了心,要给他把婚事定下了!居然连那位老太太都给请了来!自己这是“鱼搁浅滩,鸟入樊笼”,逃不掉了啊!
他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一声哀叹,正在悼念自己即将逝去的自由,却忽然听到石后有一人冷哼道:“她不是许久不出门了吗?怎么忍不住了,这次居然也来了!”
另一人接话道:“柳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大姐乃是府中嫡女,如此佳宴,她怎么就来不得呢?”
听到这话,那人立时笑出了声来,声如银铃,话语却如淬满阴毒的冷箭:“哈哈,谁不知道郑太妃这个‘赏梅宴’目的为何?她那副尊容,倒也敢来凑这个热闹?难道不怕再把王府的凳子给压坏了吗?你也不必替她遮掩,我看她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柳姐姐,你要是再这样诋毁我大姐,我就要与你翻脸了,她不过是生得珠圆玉润了些,哪里有你口中那么不堪嘛?”
听到“珠圆玉润”这四个字,姜季轩就确定了她们说的究竟是谁——正是刚刚席中,引了老太妃小黑猫的那个姑娘,翰林院掌院学士林英的嫡长女!主要是这位姑娘在京中实在名气不小,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位姑娘的身段!
这里面还有个故事,说是有一日,征西侯府上待客,这林家的马车停下后,林大小姐正要踩着轿凳下车,谁料这凳子福气太薄,林大小姐这玉足一碰啊,生生把这凳子给踩了个粉碎!
当时,眼看着林大小姐就要来个五体投地,幸好她身边有个忠心护主的小丫鬟,身手敏捷地飞扑上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垫了一垫,才免了她破相的危险!那个小丫鬟听说险些没救回来,躺了足足俩月才下的了地!
这件事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绝对不会有假。虽然在后来的流传之中难免有人添油加醋,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那小丫鬟能在林大小姐这身段之下逃生,也是十分命大,后来听说她也从低等丫鬟被提成了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听到太湖石后那两女私语之声,姜季轩不禁摇头,心说,等会儿得抽空跟母妃说一声,她爱怎么相看就怎么相看,但若让他娶这柳小姐或这一位林家小姐,他可是抵死不从的!
无意中听得了这几句刻薄闲话,姜季轩更是意兴索然,正要悄然离去,免得被她们看到了,大家面上难看,却突然听到那位柳小姐又压低了声音道:“咱们俩儿是打小的情分,你也给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等过了年,你可都十八了!难道她一辈子定不下亲来,你就要随着一辈子不定亲吗?”
“唉,这也是我的命啊~~”那另一位林家的小姐这一句叹,尾音转了十八个弯,满满的哀怨之情。
“哎呀,莫要自怨自艾!你我情同姐妹,我倒是替你想了个好主意,若是能成,你那位好大姐就不是问题了……”
听到这里,姜季轩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把头悄悄往石头的空洞上靠了一靠——听人家背后说人坏话只是有些尴尬而已,但这里面若是再有些什么阴私勾当,他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不知是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那俩姑娘已经离去。他听着听着,渐渐就再没有什么声响传来。
这下倒叫他心急起来,想从那镂空的石洞中看看那两人是否真的已经离开,却是偏偏没找到一个两边通透能看到对面的洞口来!
最后,他干脆蹑手蹑脚做贼一般趴在太湖石后,轻轻从大石边沿探出了头去,这下子倒是看清楚了:大石头后面只有空荡荡一片雪地,除了几株老梅,什么人都已经不在了。
姜季轩拧着眉头,这事该如何是好呢?
他现在是否应立时回转告诉母妃一声?但除了几句闲话,他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听见那个柳小姐到底是做何打算!又该怎么和母妃说呢?
最后,他把脚一跺,激起了一地雪沫。也罢,自己先去前院安排好了客人,让老吴招呼着他们,再回去禀告母妃!那二人纵使有什么诡计,料想也不敢在自己这靖王府中造次,大不了让母妃向那位林大小姐提个醒,想必也就够了吧!
做了决定,他不再在梅林中停留,快步流星匆匆赶去了前院。
安排了小姑娘们往园中去赏梅,屋里也并未冷清,郑氏一早就安排了人采了梅枝回来插瓶,又有小姑娘们不断折了新鲜的梅花送来,这室中浮动的幽幽梅花冷香便绵绵不绝,愈发令人神清气爽。
席上未外出的夫人们,正一边赏梅,一边赏着姑娘们传回来的诗画,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郑氏眉头一蹙,刚要斥人去探看出了什么状况,就见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进来,进来后,她就跪倒在地,朝着郑氏禀报道:“禀太妃娘娘!林家大小姐她突然发了急症,已经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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