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进屋行过了礼,就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老太妃,奴婢幸不辱命,您差奴婢去查的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
温老太使了个眼色给承影,令她屏蔽左右,便朝赤霄道:“把你打探到的情况,速速说来!”
赤霄点了点头,口齿伶俐道:“据奴婢打探的消息,从腊月初一开始,大量采购了葵花油、胡麻油等物,而家中又人口稀少的根本用不这么多油料的,只有一家,就是那神机营副统领张继旺家!”
“居然是他!”靖王猛吸一口冷气:“是了,那天跟着丁提督一起来的,就是他!”
他又眯着眼睛细细回想了一番,接着道:“当日,我们将那宅子围住,忽然见那宅子中一声巨响,接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当时,就有人喊道:‘不好了,贼人们将那火、药引爆了!’,现在细想起来,那最先发声之人,可不就是在那神机营众人之中吗?没错了!肯定就是他!”
温老太点点头,此时人们做菜比较常用的还是猪油,但是,猪油的冒烟点大约是180摄氏度,而如葵花油、胡麻油等油料冒烟点就低得多,只有107摄氏度。
所以,要制造爆炸,在这种室外气温极低的冬季里,如葵花油、胡麻油自然是更佳的选择。而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气味,她也确认了这个猜想。
如今是年下,各家各户采购年货原本并不出奇,但若其它的食材采购量都是正常水平,唯独大量采购根本用不完的油料,那么这个嫌疑人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季轩,你立刻把这个消息去告诉大理寺!还有,告诉秦钰,就说你发现了新的疑点,请来了青淮府有名的仵作,来帮忙重新验尸!我想知道,那些葬身火海的究竟是不是盗火、药的贼人!”
靖王速速起身应是,转头就要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祖母,哪里来的青淮府的名仵作啊?”
然后,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您是说那个王四喜啊?就她,还名仵作?”
闻言,温老太将眼睛一瞪:“多嘴,还不快去!”
“是,孙儿遵命!”靖王一撇嘴,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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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之中,因为年前林大小姐的丧事,虽然已临近新年,却也没有太多的热闹喜气,而王四喜自打回来,就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怎么出门。
受了温老太妃的鼓舞,她如今十分用功,寻了许多书来看,有医书也有前人的杂记,势必要从书中淘出个金山来。
今日天气还算晴好,她正坐在窗前,翻看着一本前朝杏林高手的手札,就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她皱皱眉头,站起身来踮脚往窗外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唤作艾青的丫鬟,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正低着头拿帕子擦泪。
见状,她不由叹了口气,这个艾青与那石绿一样,原本都是大表姐身边的一等丫鬟,与大表姐感情甚笃,自打大表姐去后,这个艾青便被打发了来伺候自己。看样子,她这会儿又是在感怀逝者了吧?
“艾青!”她轻声一唤,倒把那丫鬟吓了一跳,她连忙匆匆抹了几下眼睛,转头强颜欢笑道:“表姑娘,可是您唤我?”
四喜朝她招招手,她连忙迈着小碎步进了屋,恭敬地弯腰行礼,接着道:“表姑娘,可是觉得饿了,要奴婢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吗?”
四喜看着她红透的眼圈,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心中也一样不好受。可是她嘴笨,想要安慰对方几句,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迟疑了半晌,才道:“大表姐已经去往极乐,她若是知道你们如此伤心,走也走得不安稳。你也莫要这么伤怀了,小心身体啊!”
艾青一愣,见对方眼中满是真切,心中不由涌出一股热流,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拿帕子按住了泪水,便说出了实情:“表姑娘,您误会了!我这不是因为我家小姐……”
说到这儿,她自觉失言,顿了一顿,见王四喜还在关心地看着她,就头脑一热,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表姑娘,您知道吗?石绿被赶出了府去!今儿奴婢才知道,她竟是活生生撞死了自己!”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王四喜闻言也是一惊,石绿出府她是知道的,但是,平心而论,她不觉得这处置有什么问题。
石绿欺瞒不报酿下大错,大表哥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她赶出府去,甚至还给了她十两银子安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犯了错都得不到处罚,那么又何谈公正呢?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倒也算衷心耿耿的丫鬟,竟然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是真的,就是在端王府去柳府纳聘之时!她站出来当街痛诉柳三小姐言语刻薄,活活气死了我们姑娘,然后就一头撞死在了柳府门前,血流了一地,人当时就不行了!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据说,那端王府的人都要走到柳家门口了,硬是掉头回转了去!这亲事,肯定是要黄了!”
艾青与石绿这个连升三级的前同事,自然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同为林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死后,她自己被打发来伺候一个远房表小姐,而石绿竟然干脆自寻了死路,又如何不让她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呢?
“啊!原来竟是这样!”王四喜吃惊不小,把嘴张得老大。
说了这些话,艾青仿佛也想通了,她与石绿毕竟不同,可做不出这等事来,但她还是忍不住用幸灾乐祸的口气道:“都怪那柳三小姐害死了大姑娘,如今她的亲事告吹!也算是告慰大姑娘的在天之灵了!只是,石绿那丫头,唉……”
她这长长的一叹,说不清道不明,既是无尽的惋惜,又掺了些莫名的钦佩。
林大小姐身故的真正原因,到底还是被掩盖了下来,就如艾青这样的大丫鬟,也只是听说自己姑娘是被柳三气的发了急症身故,所以自然把她当成了罪魁祸首,但知道其中详情的王四喜,却隐约感到有些别扭。
那个石绿自打大表姐出事,回府后就变得异常沉默,就连大表哥打发她出府,她也没有为自己争辩过一句,只是默默在府外磕了个头就走了。真是想不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她明明是知道真相的,那柳三小姐纵然并不无辜,可是,也不至于行如此极端之事吧?
王四喜越想越觉得脑壳疼,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不想了不想了,逝者已矣,她们此时做再多的猜想,又如何能得知对方当时真正的心情呢?
“表姑娘,盛王府的人来接您了,说是老太妃有事吩咐!”忽然,闻听外头小丫鬟的传话,将她的思绪瞬间打乱。
王四喜这几日回了林府,倒感觉不习惯起来,可能之前没有对比还不觉得,但此时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如今听到老太妃来唤,她忙不迭就交代艾青道:“老太妃传我,必定有要事,可不能耽搁了!你去告诉表叔、表婶一声,就说我去盛王府见老太妃了。酌情可能还要住上几日!”
言罢她便翻找起外出的衣服,最后还是穿了常穿的那件灰色男式大褂匆匆出了门去。
艾青见她匆匆走了,才松了口气——如今看来,这位表姑娘果真得了盛王老太妃的青眼,跟着她,也未必没前途呢!想到这儿,又想到了石绿,她不禁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通,究竟什么能让一个人甘心赴死呢?
秦钰这两日都呆在爆炸现场,果然又发现了一些新线索,这座宅子独立建在城外,但从目前发现的痕迹来看,只有那从神机营来的车痕,另有一些痕迹通到天江上的一个码头,却并未发现往京城去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大安,连忙派了人去码头调查,无论那码头究竟是贼人的来处,还是其余贼人逃跑的方向,只要能够锁定疑犯,对此案都是很大的进展!
而且,无论那些贼人究竟是死是逃,只要保得天子脚下不出意外,让陛下可高枕无忧,那么他这差事就算完成了大半了!
他松了口气,安排完人手便想回大理寺,就听见有人道:“秦大人,靖王殿下说有要事相告。”
这个靖王殿下往日里风评不佳,算是个纨绔里的翘楚,但自他被指派到大理寺协助此案,倒也让秦钰对其大为改观,更是立了不少功劳,突然听见他有要事,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快请殿下过来!”
两人相见,靖王也没多说废话,把温老太妃的推论一一转述了一遍,同时,也提出了要再次验尸的请求。
秦钰听得是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靖王殿下竟然能有这种观察入微的本事,分析的如此丝丝入扣!倘若他们真的是被人刻意引导,入了陷阱,就此放松警惕,那可是险些就要铸下大错啊!
但他却不得不又向靖王确认道:“殿下,您可知神机营乃是御林军三卫之一,直接隶属陛下管辖,那张继旺在神机营中经营多年,根底何其深厚!您如今指认他是幕后凶手,可否确有实证啊?”
靖王眼睛一瞪:“本王不是说了吗?就他家无故囤积大量油料,他们一家子连下人就十来口子人,十年也吃不完这么多油啊!况且,你也说他在神机营内经营多年,从那守卫森严的神机营盗出这么多火、药,肯定是有内鬼啊!除了他,还有谁?”
见他这副模样,秦钰不由摇头苦笑,这说到底还是推测而已!怎么能算实证呢?
他叹了口气,决定赌上一把:如今形式所迫,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既下了决心,便拱手道:“此事紧急,还要劳烦靖王殿下,立刻将此事向陛下禀明!那张继旺,我这就亲自前去拿下!”
“行,那就赶紧的吧!”靖王一摆手,转头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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