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一笑

    六点多, 天已经黑透了，店里已经没了客人，大锅里, 黄花菜豆腐汤咕噜噜冒着泡。

    罗青梅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晚一点算一下账，看一碗要卖多少钱。

    乔小娜端着一盘面包片进来, “青梅，还再忙啊？来, 吃点面包。”

    到了冬天, 秦家的酥饼和面包都特别好卖, 生意特别好, 一直到七八点都还有客人光顾。

    罗青梅也不跟乔小娜客气, 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咦，秦大哥加如红豆沙了？”

    “是的，感觉味道不错，更符合我们的口味。”乔小娜点着头说，他们家的招牌是酥肉饼, 但是红豆酥饼也不差。

    把红豆沙用的面包上，效果比他们两口子想的要好。

    “面包这东西也是面点, 面点千变万化，秦大哥一通百通，很厉害。”

    乔小娜听着这话都觉得脸红：“你就别夸他了, 他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她往里头瞅了一眼：“你在熬什么汤呢？”

    “煮了一锅黄花豆腐汤，我打一碗给乔姐你们尝尝吧。”罗青梅装了一盆递给乔小娜，“天冷，喝一碗热乎。”

    “那我就不客气了。”乔小娜把装着面包的盘子往罗青梅方向推了推，“你瞅着这面包还有什么要改进的没，我跟老秦说。”

    “糖可以少点，多加点红豆沙做成千层的效果。”罗青梅说，她觉得豆沙不够均匀，吃起来总差点什么。

    “多谢，新面包做好后再请你吃。”乔小娜端着黄花豆腐汤回去，不一会又拿着一盘酥肉饼过来。

    “老秦觉得你这汤配酥肉饼正合适，让我给你送几块。”乔小娜朝罗青梅眨眨眼。

    她猜测何在言等会还会过来，要不这么晚了，都没啥客人，她还熬汤做什么？

    罗青梅迎着乔小娜的打趣，面色不变：“那我就不客气了。”

    被打趣的次数多了，她的厚脸皮也练出来了。

    乔小娜眨眨眼，把空盘子拿回来，再看不到罗青梅的小红脸，还真令人遗憾。

    罗青梅让王碧玉送两碗黄花菜豆腐汤给陈婆子和陈昱，同时喊白梦来喝汤。

    这么晚了，几乎不会再有人来租书、还书，没必要守着。

    三个女孩住在一个片区，都是一起结伴回去，虽说现在治安好了一些，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危险。

    三个女孩走后，罗青梅把大门封了一半，有汤和酥肉饼，她就不打算再做别的吃食了。

    她翻着今天的记账本，算了算收入，相比元旦那会，降了不少。

    但是订单开始多了。

    罗青梅翻看着订单，主要都是腊八后的，等到邻近小年，那订单应当还会再涨一波。

    何在言骑着车在门口停下，天气太冷了，即使他戴着手套，还是觉得冻。

    “来了。”罗青梅说着，忙进厨房去盛汤，同时把酥肉饼也端了出来。

    何在言脱下手套，双手捂着碗，觉得暖和了一点，“黄花菜豆腐汤？”

    “汤是清淡了些，但味道不错。”罗青梅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她刚要坐下，店里就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的衣服看着很旧，满脸疲惫。

    罗青梅笑着打招呼：“请问要吃点什么？”

    “老板，到了一碗青菜饭吧。”女人看了墙上的菜单一眼，有些局促地说。

    罗青梅见男人不说话，她猜测他们要共吃一碗饭。

    她没说什么，进厨房先把饭热了一下，然后开锅卤青菜。

    碗用的是大海碗，罗青梅把剩下的饭都给装了，再加上青菜，满满的一大碗。

    完后，她又盛了一大碗黄花菜豆腐汤，拿了两副碗筷。

    女人见到罗青梅送上来的菜，有些紧张：“我们没要汤。”

    “这是我们店里送的汤。”罗青梅说，“天气冷，趁热吃。”

    男人神色微动，抬头看了罗青梅一眼，沙哑着声音说：“谢谢。”

    何在言喝着汤，看罗青梅在自己对面坐下才收回视线。

    “汤有些凉了，要不换一碗？”

    罗青梅碰了碰碗：“还温着呢，没事。你要不要再来一碗，锅里还有。”

    何在言点头，起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就出来了。

    不过他把新的汤放到罗青梅的面前，把她面前的那碗端到自己这边。

    “你喝热的吧。”

    罗青梅愣了一下，而后脸色爆红，那碗汤她喝过了。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碗，很明显，他拿了一个新的。

    有其他人在，罗青梅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看到何在言三两口就把那碗汤喝完，总感觉耳根火·辣辣的烧。

    自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让人吃过自己剩下的饭菜。

    然而何在言的动作太自然了，罗青梅只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配着汤吃酥肉饼。

    何在言抬头看了罗青梅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觉得这是自己喝过最好喝的一碗汤了。

    他指着一旁的本子：“预定的人很多吗？”

    “还不少，年底办喜事的人家多，今年定烤鸭的人挺多的。”罗青梅点头，这比较让她意外。

    “你的烤鸭做得好。”何在言想了想说，“要不要再定一个炉子？”

    罗青梅摆手：“不用，分几次烤就烤完了，主要是前期的处理比较麻烦。”

    “如果忙不过来，就再请个人帮忙。”何在言可不想罗青梅累坏了。

    “好。”罗青梅点头，见后面那对夫妻来付钱，就只收了一份饭钱。

    女人低声说：“谢谢老板。”

    等人走远了，何在言才看罗青梅：“你很经常这样吗？”

    罗青梅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年底时隔一段时间会碰见这样的客人，他们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反正都是卖剩下的东西，半卖半送了。”

    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罗青梅不介意帮一把，每个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或许熬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何在言皱着眉想了想：“若是只有你一个人，就别让人进来了，年底也是比较乱的时候。”

    罗青梅的生活作息还是很容易摸清的，加上罗青鸿不在店里，若是有人利用她的心软闯进来呢？

    光是想着，何在言就觉得心惊胆战。

    “不行，我不大放心，要不让一个店员住进来？”

    罗青梅摇摇头：“这你不用太担心，隔壁还有乔姐他们呢？再说陈婆婆夜里浅眠，肯定察觉到不对劲。”

    话是这么说，何在言还是不放心，他还是叮嘱罗青梅再小心一点。

    罗青梅听着也不觉得啰嗦，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何在言帮着罗青梅洗了碗，看着她把门关好上了阁楼，他推着自行车，想了想，走到隔壁还亮着光的秦家酥饼。

    秦大川在整理酥饼，乔小娜正在算账，她见是何在言，不由笑着问：“这是要回去了？”

    “乔姐、秦大哥，现在年底了，我琢磨着可能不会那么平静，麻烦你们帮忙留意下青梅店里的动静。”

    “这你放心吧，我们会留意的。”乔小娜笑着说。

    “麻烦你们了。”何在言骑着自行车回去的时候想，等年底的时候，多准备几份礼物，这些帮了罗青梅的人，都得感谢一番。

    看何在言走了，乔小娜转头跟秦大川说：“看两人感情还不错，看来离谈婚论嫁不远了。”

    秦大川却说：“早着呢，两人肯定应该还是以事业为重。”

    乔小娜不福气：“我不信。”

    “你看着就晓得了。”

    罗青梅上了阁楼，没一会就熄灯睡下，越临近过年就越没时间睡觉，趁着现在不忙，能休息就赶紧休息。

    年底需要的鸡鸭多，罗青梅都提前跟人家打好招呼，预定足够的数量，由他们宰杀好再去取来。

    罗青梅已经是老主顾了，根本不需要担心会跑单，摊主们放心地收了更多的鸡鸭，完全不怕卖不出去。

    今年的腊八粥，罗青梅就没亲自熬了，她让王碧玉练手，自己则和刘玲侨抓紧时间处理香料。

    年底的香料用得凶，她平时做的不少，但烤鸭的就不够了，预定的数量远超过她的预计。

    一旦开始烤鸭，罗青梅就很难脱身去做别的事情，好在卤鸡、卤鸭、包五香卷王碧玉都做得很熟练了，刘玲侨干活又利索，竟然也没手忙脚乱。

    项春拿着初步拟好的合约来找罗青梅，自行车才转入南门街，就闻到了这股若有似无的香味，离店里越近，这味道就越浓。

    她停好自行车，悄悄擦了下嘴角，这才大踏步走进店里。

    “青梅，在忙呀！”项春说着，视线在那挂着的烤鸭身上扫过，光看着就好吃。

    罗青梅刚把要烤的鸭子挂进炉子里，调好温度，她见项春过来，就知道是要谈事情了。

    “项姐，我们到阁楼上谈吧。”罗青梅转身跟王碧玉说了声，就领着项春上了阁楼。

    不一会，王碧玉用托盘送了两碗奶茶和一叠米糕上来。

    “你这烤鸭还真香。”项春眯着眼说道，这阁楼外的小阳台能晒得到太阳，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香味重有时也挺苦恼的，我在想怎么不让味道飘散那么厉害。”罗青梅苦笑道，感觉自己身上都是烤鸭味。

    好像这香味还没霸道到把其他味道都覆盖了，要不那就糟糕了。

    项春喝了一口奶茶，吃着米糕：“你不是很忙，还有空做这个小吃食？”

    “奶茶和米糕都是碧玉做的，味道还成吧。”培养出了一个能手，罗青梅确实很轻松。

    “不错，徒弟能出师了。”项春赞许道，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给罗青梅，“你先看看，有不合适的我们再改。”

    罗青梅笑笑，没解释徒弟这个事儿。她接过文件，认真看了起来。

    如何在言所说的那样，她以青蛙冒险故事入股。

    不过罗青梅有些意外，公司竟然不是登在李翔龙的名下，毕竟他是退伍军人，享有的优惠福利更大。

    她看了两遍，没有疑虑，拿起笔就签字，正如之前项春签字时那般爽快。

    “合作愉快。”项春伸出手。

    两只并不细嫩的手握在一起，这一瞬间，两人相视一笑。

    多年后的一档电视访谈节目，邀请两人上节目，询问当年怎么会合作，多年还从未脸红过。

    罗青梅轻笑：“因为我们身上有相似的地方啊！”

    主持人追问哪里相似时，两人却但笑不语。

    大家都疑惑，毕竟两人擅长的领域，甚至是性格等都差得很远，哪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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