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好了吗?”诗诗站在门口问道。
我已经磨磨蹭蹭了一个时辰,她却没有丝毫不耐烦。
“嗯……”我将药包塞在袖口的护腕夹缝中,应了一声。
今天是我借采药之名实行逃跑计划的大好时机。
这就是我的计划,简单粗暴,能不能成功逃跑全靠命。我也知道诗诗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七七和小八也一样,这就是我的计划唯一的可行之处——自傲往往是一个人失败的开端。
至于赤霄和朝晖……那就全靠卫庄的运气了,幸运的话,他说不定可以拿回朝晖。
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起鬼谷子,但我总要为我自己打算吧。
“少主不会骑马?”
“嗯……”我回过神,低声应了一声。
这个我确实不会,划船还可以。
诗诗叹了一口气,冲着七七扬了扬下巴,七七便走了过来,扶我上马。
“少主,北山到了,下马吧。”七七翻身下马,冲我伸出了手。
诗诗已经下马,四处观察有没有什么凶猛的动物,以免我出意外。
我颤着声音道:“我……我不敢……”
七七压下心中的不耐,对小八招了招手,小八也只得走过来,让我扶着他们两个下马。
是时候了!
我保持着淡定,缓缓松开马缰,两手握成了拳头,然后——
食指与中指一下缩了回去,抽出袖中的药包迎风一扬。
好好睡吧。
“少主,你——”诗诗从树林中回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七七和小八,抬头看向坐在马上的我,第一次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仿佛从没想过我会反抗,甚至是逃跑。
“啊,他们只是睡着了。”
诗诗一下愣在原地,惊讶之中还有一丝错愕,甚至是怀念,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歪着头露出一个笑容,顺手拔下发间的簪子,一下刺在了马腿上,一瞬间,尘土飞扬。
我成功了?
风打在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有的只是快意。
我自由了!
“站住!”
我抬起头,看到诗诗已经站在树梢上,握着缠在腰间的鞭子,一下甩了过来。
“小心!”诗诗惊怒交加,大声喊道。
我本能地闭上眼,被鞭子缠住了腰部卷了过去。
“闹够了吗?”
我睁开眼,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诗诗,以及她紧攥的拳头,鞭子则是被扔在一旁。我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脚下有些不稳,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好在诗诗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的可怕。
至于我的逃跑计划……一言难尽,毕竟我唯一的交通工具——马,已经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吗?你错了!这个年纪,男子早已征战沙场,守卫一方,女子也学会织布,送婿出关,而你——”诗诗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在逃避你的责任!我——我们早已受够了陪一个小孩子玩耍,我们都不能再等了,白家也不能再等了!你应该知道,白家不缺孩子,振兴白家不是非你不可!”
我愣愣地看着她,许久,我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大声喊道:“你们从来没有尊重过我!责任是很重要,但是这不代表我要为它不成人形!你们根本就是把我当做你们的玩具,从来不是因为我是我而关心我,你们只是关心我身后有什么,我长得像谁!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这样对待,我是人,我叫盖兰,我有家人,更有我自己的思想,我不是棋子!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摆布啊!”
说着说着,我忽然开始哽咽,道:“我受够了被人抛弃!不管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还是我爹又或者是蓉姐姐、小庄和紫女姐……为什么丢下我……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想和我重要的人在一起,仅此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啊……”
诗诗再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我双手攥着拳头,甩开她的手,一下从树上直直地跳了下去。
摔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我缓缓闭上了眼。
该结束了。
“少主!”
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我睁开眼,整个人已经悬在空中,而我的腰已经被鞭子缠住。
我忽然害怕了,顺着鞭子看向诗诗,她一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握着鞭子——鞭子的另一头是我。
“该死……”诗诗咬咬牙,单臂荡了起来,一下将我甩回悬崖上,自己也用轻功安全着陆。
我们两个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我咬着牙,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
只有这一次,我不想输!
最终,诗诗收回视线,径自离开了。
这算什么?我赢了?或者我输了?
不顾已经摔破的膝盖,我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
诗诗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道:“刚才那个眼神很不错。也许听到这话你会不开心,但很确实像你的母亲,很像一个真正的白家人。”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道:“我或许明白你母亲,白起大人之后白家的希望,为什么会做‘逃兵’了。谢谢。”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
什么意思?
我追了几步,道:“喂,你……你不是白亦非的人?”
“从来就不是。”
我微微一愣,接着问道:“那,我的母亲,她——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诗诗转过身,唇角微勾,道:“这是白家的家事,盖姑娘。”
靠……我果然还是太嫩了,套路王面前耍套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或许盖姑娘你不太明白,我还在白家,训练的时候,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绝对忠诚于白家。”诗诗看着我,诚恳道:“我曾经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教导一定要效忠于你的母亲、白家的少主——白凛。只是很可惜,她做了‘逃兵’,逃到了韩国,又做了‘白家人’,后来她再一次逃跑,逃到了赵国的一个村子,秦军荡平了那个村子,她战死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
诗诗轻笑一声,道:“一个从小受到教养,为了白家荣耀、为了大秦荣耀而生的人,最后竟然为了保护其他国家的人死了。还真是可笑……”她看向我,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容,道:“现在我明白了。谢谢你,盖姑娘,你自由了。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就是你,不为任何人而生。”
我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呢?如果白亦非见不到我这个人,你该怎么办?”
“我之所以以白亦非的名头前往姬府,就是为了捞你,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是自由的。至于白亦非那边,管他呢,天高海阔,有种找到咸阳啊。”诗诗笑着转身,道:“有缘再见,盖姑娘。”
我微微一愣,也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最好的结局。
“诗诗姑娘,你真的以外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墨鸦双手环胸,倚着树干道。
诗诗眯起眼,问道:“小乌鸦,你想怎样?”
“你说呢?”
我清晰地看到树丛中掩着的闪光的箭头。
“你们真的以为将军会让你们几个随意行动?”
“当然不。”
诗诗勾起唇角,将最脆弱的后背留给了墨鸦,而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的狡黠。
“你害怕吗?”
我看着她,坚定地回答道:“不。”
墨鸦微微挑眉。
“我听说小乌鸦你是整个新郑轻功最好的?”诗诗轻笑一声,道:“不过现在,这个说法该改改了,毕竟我在新郑。”她话音刚落,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我面前,将我抱了起来,冲向了密林之中。
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另一片景色了,纵横交错的树枝,昏暗的光,诗诗抱着我,就像是一道影子穿梭其中。
“我们要去哪里?”
“新郑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有我们的人,原本是留着等白亦非虚弱的时候要他的命,趁机带走你的,事到如今,只能让他们带你走了。”诗诗眨眨眼,道:“等到前往咸阳的路上,你可以再来一出‘伍子胥夜奔’。”
我忽然有点想笑,却只能憋着。
忽然,诗诗的脚步停了下来。
“诗诗姑娘,你想过他们的下场吗?”墨鸦站在诗诗身后,指着被捆着的七七和小八。
我又帮了大忙。
我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诗诗的肩膀,重新站在了地上,忍着膝盖处的刺痛,露出一个笑容道:“墨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墨鸦微微挑眉,道:“这话应该由我来问白大小姐吧?”
“我不过是为了将军的病出来采药,也不必万人相送,还以此大礼相待吧?”我看向诗诗,她微微颔首,甩出鞭子,从树上扯下来一个弓箭手,铁制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哦?”
我随手从一旁摘了一把地耳草,道:“这是给将军治病用的。”
好在这东西遍地都有。
墨鸦轻笑一声。
“那几位可以和我们回去了吧?毕竟几位是将军的贵客,你们若是不在,将军心中难安啊。”
“当然。”我耸耸肩,尽量让自己一如往昔,挺直了身体地走向墨鸦。
诗诗有些讶然,出声道:“盖姑娘……”
“还不快些?别让姬将军和墨鸦大人等急了。”我回过头看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诗诗微微一愣,随后用力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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