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也双手插兜,站在一棵大树旁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一片墓地。
也许是昨晚刚下过雨的原因,雨水洗刷过墓碑,碑面流淌下几滴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洁净无暇,也将碑上刻下的名字映的一清二楚。
那里面埋葬的全部都是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因为他的离开而惨遭黑手党杀害的同伴。
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在意过他们留下的痕迹,但当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人们才恍然发现,他们曾经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
中也阖上眼,倚靠在树干上。
……他也是这样。
回忆中,他们将无依无靠的他牵着手带入“羊”,接纳了他并给予他一个珍贵的家以及许多无可取代的同伴,赠予他自从在这个世界诞生以后拥有的第一份感情。
……这也是他第一次,想要为守护什么东西而战。
……哪怕他们之间已渐行渐远。
中也睁开眼,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被他强硬地压回了眼眸深处,冷淡与平静重新攀爬上他的脸庞。
他转过身,银头发的少年从另一头远远地跑来,向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中也——”
“有什么事吗,白濑?”中也耐心地等着少年蹲下身子把气喘匀后才开口询问。
“是啊,”白濑喘了口气挺直腰板,朝对方轻松地笑了笑回答,“我们找到袭击基地的凶手了。”
“这么快吗?”中也有些吃惊他们调查的速度,但没有过多怀疑便迈开步子向新的基地出发,“路上边走边说吧,是谁干的?”
白濑紧跟在他身旁,听闻他提出的问题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具体的我也说不好,你待会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止一个呢。”
“不止一个?这怎么可能?”中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看向白濑,心里某个念头逐渐形成,“这是有人故意伪装的吧?目的就是引诱我去攻击那些组织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这样的话,“羊”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中也抿直了嘴,脸色越发严肃地快步朝基地走去。
“我记得这个……上次中也闯进过他们的领地杀了他们不少人……”
“还有摧毁他们的分部……”
“就算是为了救我们,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他是要给‘羊’招惹多少敌人才够……”
少年少女们聚集在一起,看着桌面上的调查结果,互相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什么,神态语气中偶尔夹杂着几分愤懑与埋怨。
“……”
然而当中也跨过门槛走进屋内的时候,那些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中也身上。
中也敏感地察觉到同伴们注视他的眼神稍微有些奇怪,甚至还参杂着一些莫名的仇视与怨恨。
……但这怎么可能呢?也许是他多心了吧?
中也这么想着,遂不再关注其他人的目光,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白濑他们搜集到的情报上。
“就是这些。”晶上前一步帮他摊开资料,笑容不知为何有点勉强地指着那几个组织向他解释,“我们根据子弹上面刻印的标志去调查,发现是前不久和我们开战的荒川组、山岛组以及他们的所属势力。”
中也深深地皱起眉头,在思索片刻以后他语气笃定地摇头,“不可能,标志是可以伪装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如果‘羊’真的去攻击他们,那么就是落入真正凶手的陷阱,不仅帮他们扫清了敌人,还让‘羊’暴露在其他组织面前,会很危险。”
“反正中也你招惹的敌人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吧。”人群中突然冒出的一个熟悉声音打断了中也的分析。
“……什么?”中也表情错愕地抬起头望向人群,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句传入他耳内的嘲讽。
“我说,中也你根本就不在乎‘羊’死多少人吧,何必装出这副为‘羊’考虑的模样呢?”
省吾扒开挡在他面前的同伴从角落走出来,一直走到最前方,盯着面色开始僵硬的中也冷笑一声。
“……你在胡说什么,省吾?”中也握紧了拳头,转过身面对他曾经救过无数次的少年,不能理解地看着他问,“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不是吗?”
省吾嗤笑,他张开双手,围着中也转了一圈,表情几乎是称得上夸张地大声说着,“原来中也是这么为我们着想的人么?看来是我误会了呢,那个夜晚死去的同伴其实不是因为中也才被黑手党报复杀害的,是怪他们自己倒霉。”
听到这段堪称荒谬的话语,中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随即他想到什么立马扭过头——所有的同伴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带着满满的怒意与恶意朝他直面扑来。
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天而降泼到了他身上,寒气从脚掌处往上迅速地蔓延至全身,简直要冻得他心底发凉。
“……不可能。”中也狠狠咬牙,稳住心神故作镇定地与他们对视,神情认真,一字一顿地对他们说,“我不可能会伤害你们。”
“当然了,中也你救过我们这么多次肯定不会伤害我们。”白濑见状暗道不好,连忙走过去抱住中也的肩膀,朝省吾隐晦地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低头赔笑似的安慰中也。
“大家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已,不会迁怒到中也你身上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过去的,你别担心。”
“不过,省吾说的有一点还是没错的,”他话锋一转,“现在的‘羊’需要安息休养,不能再和那些强大的势力相敌对,就拿这几个小组织威慑一下就可以了。”
“没问题吧,中也?你能够做到的吧?”白濑表情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中也却沉默着,别过脸,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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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怜呐……被所谓的根本就不存在的同伴情谊给迷住了眼,看不清围绕在四周的是一群豺狼虎豹,深陷泥潭而不自知……”
太宰仰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朝头顶的吊灯张开了五指,神情冷漠。
但是他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微笑,语气轻快地说着,“不过经过这件事后,他那个塞满了棉花的脑子终于舍得转动一下了吧?”
……否则也太无趣了。
“哥哥,麻烦帮我洗干净抹布拿到储藏室给我。”我搬着一个纸箱经过他面前时顺便开口/交代了他一句。
“哦。”哥哥懒洋洋地翻身从沙发上下来,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进洗手间。
我弯腰把纸箱堆到角落,接着撩起袖子搬来一把高凳脱鞋踩在上面,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去推天窗。
“千洛,你要收拾储藏室吗?”太宰拎着一块拧干水的湿抹布走到我身边,扬起头把抹布递给我。
“嗯,难得今天休假我就想把这里弄干净,你看都积灰了。”
我低头接过抹布向他道谢,然后举起手努力地够到窗台再艰难地用指尖推着抹布擦掉上边的灰尘。
太宰眨了眨眼,看着我这么辛苦地踮起脚擦窗台,没有过多思考便抬手扣住我的腰一个用力就把我抱了下来。
“哥哥?”我下意识地攀住他肩膀惊讶地叫出声。
“我在哟。”哥哥搂着我的腰,拍拍我的后背极有耐心地回应,随后把我放下来拿走我手里的抹布。
我立刻反应过来帮他扶稳高凳,伸出一条胳膊虚抱住他,以免他摔下来我接不住。
哥哥比我要高很多,所以不像我一样行动困难,他很轻松地就碰到窗台还帮我把天窗也给擦干净了。
在这期间我离开过他一次,去洗手间提了桶水回来帮他洗抹布拧干再递给他,我们俩分工合作很快就把两扇窗户给弄干净了。
“还有这些旧物要整理。”我跪坐在地板上,打开一个纸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分类放回去。
太宰背对着我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抓住小纸箱直接就反过来,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在地面,也不管箱子里是不是有什么易碎品。
咚——
一本相册摔在地上,激起了一小片灰尘。
哥哥皱起眉头咳嗽着挥手,试图赶走那些呛鼻的粉尘,但在看见相册后他一脸好奇地把它捡起来翻开。
然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惊奇的表情,“咦,是小时候的千洛呀?”
渐渐发黄的老照片里,披散着头发的精致女孩趴在一个同样是黑发的少年背上,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从旁边探出头来,对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仿佛一个不停地向外散发热量的小太阳。
而那个少年则是朝天翻了个白眼,似乎对拍照这件事感觉有些无语,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少年与女孩,两人的外貌极其相似,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太宰捏紧那本相册,不动声色地把它合上塞回了箱子,接着装作不经意间地出声询问,“说起来,我还没有听千洛你说过以前的事情呢。”
“恩?以前的什么事?”我在整理书籍,听到哥哥的问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他在问什么了。
“是说妈妈去世后我被你们家收养之前吗?”我微眯起眼,手下的动作无意识地慢了下来。
我仔细地回忆,觉得那些陈年旧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于是表情平淡下来回答他,“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
“……是吗?”太宰轻声说着,随即垂下眼帘,略过这个话题不再谈论。
整理完所有的箱子,我又拿来拖把把地板给拖干净,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将储藏室给清理完毕。
“搞定。”我呼出一口长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拖把放好后洗手就准备去做晚饭。
“千洛——”哥哥累得整个人趴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拉长了音调地呼唤我,“我们干脆点外卖算了。”
“外面的食物哪里有家里做的好吃?”我围上围裙开始点火,打开冰箱取出今天上午处理好的鱼片打算煲汤。
“可是我不想洗碗嘛。”太宰哼唧了两声撅着嘴甩手拍打沙发欲要闹腾起来,“我好累,超级累,完全不想动的那种累。”
“说的好像以前的碗是你洗的一样。”我握着菜刀切碎香葱,“你乖乖的别闹,我今晚开蟹肉罐头给你。”
“唔……既然千洛你这么说的话。”被妹妹祭出的蟹肉罐头给打败的太宰立即向我表示会乖乖躺在沙发上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又想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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