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雷领了圣旨,嘴上不用继续把门,心态十分轻松,一溜烟便窜到白夜病床旁坐着。肩背挺得笔直,双手搁在膝盖上,模样比小学生还要乖巧。
他不准备经历屈打成招的步骤,索性直接张口:“你想问什么,能说的我都说,不能说的等夜醒来你问她。”
卫瑾曦明面上就比穆雷要平静许多,倚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穆雷,不着急问。
穆雷坐在硬板凳上,随着时间流逝,后心越来越凉。瞥向沉睡的白夜,内心发苦,为什么他的小学妹偏生要选这么一个难对付的女朋友?
“说吧。”卫瑾曦良久后打破沉默,冷笑挂在唇边,“最好不要再继续搪塞我。”
穆雷觉着自己可能选错了坦白的时间,开始在内心祈求上帝,期望白夜能够瞬间清醒,救他一命。
“老师说,你们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可以放心谈恋爱,培养感情。”穆雷语重心长道,“夜左手和右手一样灵活,不用因为手腕骨折就耽搁什么……”
卫瑾曦嗤笑一声,脸色顷刻间阴沉,她不喜欢有人对她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穆雷头铁不怕死,追加一句:“还是说夜真的是下面那个?千万不要啊……不然我要输好多钱呢。”
卫瑾曦觉得穆雷应该切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从怀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输入着什么。
半分钟后,穆雷的手机警示声响起。
卫瑾曦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穆雷小鸟依人地窝在爱人怀中,两人不着寸缕对着镜子正在认真欣赏对方健美的身材。
“身材不错。”卫瑾曦不忘客观地评价一句。
穆雷颤抖着身子,哆哆嗦嗦地举起白旗:“能删掉吗?”他就不该天真的拍下那张照片,他男人的腹肌啊,怎么就被卫瑾曦给瞧去了。
“看来你是下面那个。”卫瑾曦肯定道。照片里的男人身形比穆雷还要高出半个头,壮硕健美身材的男人男人从后圈着穆雷毫不费劲,穆雷脱掉衣服后却是出人意料的白嫩娇弱,眼里还噙着泪花,似乎在央求些什么。
穆雷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指着卫瑾曦不敢置信:“你是怎么偷到照片的,我手机防火墙系统是我亲自做的。”
卫瑾曦宛如瞧智障一般俯视着他,似乎不屑于给自己这位同行解释个中缘由。半晌后,才施舍般勉强道:“你手机先前链接车载音响,忘记关蓝牙了。”
打开蓝牙的手机,侵入起来不要太弱智。再高明的防火墙,也抵不住自己后台出现鼹鼠。
穆雷宛若触电般飞速关掉蓝牙,委屈地望着卫瑾曦。
“说。”拿捏着把柄,卫瑾曦这下很有底气。
自己的艳照被捏在对方手里,穆雷非常惆怅地仰天叹了口气,非常没有骨气的在心里为自己出卖小学妹的行为开脱:夜啊,是你女朋友太厉害,怪不得我。
“我们过来中国的行踪被人察觉,对方顺着痕迹,无意间发现了夜。我们是英方派遣的专家,在这块禁区里,对方是不敢动手的。夜不同,她如今就是个普通百姓,没有忌讳,这才成了目标。”穆雷道。
卫瑾曦皱着眉头,对于穆雷话语中的对方很是介怀。
“出了这种事情,你肯定是瞒不过的。”穆雷叹息道,“我们能肯定,中国这片土地是对方的禁区,就算是再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组织,也不会在这里对夜出手,这也是老师安心放她一个人在蓉城住着的原因。”
这话穆雷没有说错,卫瑾曦在加拿大曾经与一些公司合作过,灰色地带的项目,却特意绕开中国,小心翼翼深怕惊扰了狮子。
在锱铢必较方面,中国从上至下贯彻的非常完美。
不过穆雷还是没有解释对方是谁。
穆雷似乎是瞧出卫瑾曦的不满,讪笑道:“对方的身份是绝密,不能说。”
卫瑾曦:“也就是说,昨晚白夜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硬撑着不去医院。”
穆雷点头如捣蒜,夜可没叫他保密这件事,“夜说她瞥见有红点出现在你身上,她担心有人想对你下手,借此来威胁她,所以才不敢在事情明朗前出门,怕着了道。”
“红点?”卫瑾曦心头一沉,急促道。
穆雷端起双手,无实物地演示了据枪瞄准的姿势,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瑾曦双眸彻底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寒气,冻得穆雷只觉病房内温度在刹那间直直地降到零下,冷得他说不出话来。
卫瑾曦觉得自己要被白夜气炸了,就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拿自己的身躯去挡子弹,白夜是觉得她的小身子骨能一枪不死,还是觉得她是钢筋铁骨造的,子弹打不穿。
穆雷缩了缩脖子,迟疑地瞥了瞥安睡的白夜,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几乎是天差地别。女朋友愿意豁出性命为自己挡子弹,卫瑾曦不应该感动得双眼哭肿鼻涕泡直冒吗,怎么反倒像是冰山觉醒般,准备冻伤目视范围内一切活物呢。
“你还能说什么?”卫瑾曦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冷声问。
穆雷探了探自己脸颊冰凉的触感,坚决地摇头。
卫瑾曦沉默半晌,开口道:“告诉你老师,不要再擅自为白夜安排未来,她有自己的想法。”
无论白夜的老师是出于什么考虑,作为旁人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纵使心意是善,对□□控的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穆雷怔了下,敛去嬉笑,正色道:“老师有苦衷,夜也有苦衷,你不要怨他们。”
卫瑾曦一抬眼:“那你呢,你的苦衷是什么?”
穆雷摇头,蔚蓝的眸子凝视向窗外,片刻后回望卫瑾曦:“每一个参宿七的核心人员,都在一个针对参宿七的悬赏榜单上,不光是我们自己,还有身边在意的家人朋友,都是打击对象。所以……”穆雷顿了顿,苦笑道:“所以,我们没有朋友,连家人也鲜少相聚。至于爱人……我们会竭尽全力护住他们,不让遗憾产生。”
穆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不知在医院的哪一处默默守护着昏睡的白夜和卫瑾曦。当脸上带着的嬉笑面具被人撕破,总要给予他不短的独处时间,才能重新积聚起心力,掩藏不愿曝露在阳光下的真心,重归没脸没皮的状态。
卫瑾曦依旧坐在病房里。
秋日,蓉城在这个白日里意外地降下暴雨。
医院干净的玻璃挂上连串的雨珠,庭院里的绿化如汲取养分般疯狂张开枝叶,想要锁住这难得一见的雨水。淅淅沥沥的雨声掩饰了医院里发生的悲欢离合,无论是婴儿嘹亮的啼哭声,还是急救室外悲悯的哀嚎,都传不到住院部的病房来。
白夜一觉睡得很沉,头顶的点滴未曾断绝过,药液顺着细长的软管输送进白夜的身体,血色渐渐在白夜脸上显现出来。
雨声一直响彻到深夜——雨停那一刻,白夜终于摆脱可怖的梦魇,费力地睁开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天花板,半天没有回过神。
梦里的血色还残留在她的脑海,她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个傍晚,抱着叶晓雅的身躯是那般乏力,初出茅庐的她被敌人上了残忍的一课——你所畏惧的,总会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闯进你的生活,在心底最柔软的位置狠狠扎上一刀。时间久了,这把刀便会在和血肉粘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白夜才挣扎着坐起身,把先前的梦魇遗忘在脑后。
卫瑾曦倚靠在陪床的沙发上,手臂撑在扶手上,手掌托着脸颊,眼眸紧闭,眉头蹙着,似乎睡梦里有什么在缠扰着她。头发披散在肩上,倦意从蜷缩的身子骨里透出来,却又倔强的不肯真正睡去,空着的手掌里还攥着白夜的输液管,想要用掌心给冰凉的药液传去些许温度。
窗外月色笼罩,白夜生怕惊醒卫瑾曦,睡软的身体赶忙定在空中,呆呆地望着她。
先前……她是不是惹卫瑾曦生气了。
大概是木头的视线有着独属于植物的能量,盯着人久了,让人有了知觉。卫瑾曦撑着脑袋的手臂动了动,纤长的睫毛颤动两下,眸子睁开了。
白夜直愣愣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卫瑾曦不带丝毫温度的瞳孔。
白夜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骨特别疼,她可能又要发烧昏过去了。
“你醒了……”卫瑾曦抻了抻酸痛的腰背,站起身来平静的在白夜床边坐下,“还疼吗?要不要吃一片止痛药?”
白夜愣了下,摇摇头,她不是很喜欢止疼药的副作用,长期服用会让她反应变迟钝。
“我去叫医生。”卫瑾曦俯视着白夜,觉得和烧迷糊的人争论用药可能不太有效,准备起身。
白夜健全的左手探出,握住卫瑾曦的手腕,“先别走。”
卫瑾曦直立着身子,并没有迁就的低下身。白夜左手背因为高度猛地抬高,输液管里浸出异样的红色,血液回流。
“不疼的。”白夜因着生病,连带声线都放软不少,“医院开的止疼药不想吃,我能吃瑾曦牌止疼药吗?”
卫瑾曦压平的唇角渐渐松弛,眉梢一挑,似乎想知道白夜还能说出怎样的软话来哄她。
白夜心虚地瞥了一眼紧锁的病房大门,又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监控装置后,红着脸道:“床上还有不少位置,要不要上来睡。”说着,白夜用自己半残废的爪子艰难地掀开被子的一角,穿着病号服的身体张开,似乎在欢迎温香软玉入怀。
“床被我睡得挺暖和的,夜里凉,你不要也生病了……”
“不睡的话……进来躺躺也好,椅子太硬了,硌着不舒服。”
“我……我左手和右手没区别,早年专门锻炼过的,不会……不会亏了你……”
白夜嘟囔念叨了半天,卫瑾曦含笑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才觉出不对,身子伏下去,俯视着白夜闪躲的眼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疼,亲一下再抱会儿就不疼了。”白夜红着脸撒娇,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白夜扭捏着很不习惯。毕竟腕骨骨裂不是咬咬牙就能忍过痊愈的小伤,她这会儿意识渐渐清醒,手腕疼得钻心,卫瑾曦就在身边,自然要求安慰求亲吻的。
卫瑾曦见识过饱暖思□□,大概是头一回见人痛极思□□,一时间怔住没动。
两片微启的薄唇就在眼前,白夜盯着眼馋,干脆不等了。抬手揽住卫瑾曦纤细的腰肢,拉向自己。
卫瑾曦几乎是正正的压在白夜的身上,下一秒,便毫无防备的被人侵入嘴唇。
含住的唇一如既往的柔软,贪婪地汲取着香甜,白夜闭上眼心里感叹,吻着人,她连手腕的疼都能忘记,这不是比止疼药管用得多吗。看来医院往后的医嘱里可以加上这条,疼痛难忍时请亲吻自己的女朋友止痛。
一分钟后,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白夜忽然吃痛地叫了出声,捂着被咬出血口的嘴唇疼得眼泪花都逼了出来。
白夜:“?”
卫瑾曦食指顶上白夜的下颌,秋后算账:“疼死你估计下次就会长记性了吧。”
白夜:“???”
卫瑾曦站直身子,垂落在身前的发丝被她轻轻拨弄到身后,轻声一笑,“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然说漏一条,我就……”视线扫过白夜没几两肉的身子,惋惜道:“不然你就真在下面待着吧。”
白夜脸颊绯红一片,张口想要为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再争取争取,被卫瑾曦打断。
“穆雷已经坦白了,你要是说的和他不一样,我不介意告诉所有人,包括你的老师,你真是下面那个。”
白夜羞恼地坐起身子,想要故技重施地抓住卫瑾曦的手腕。
卫瑾曦往后退了一步,打破白夜最后的希望,“你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去找医生过来,你好好单独思考一下,一定要思虑周全,千万千万不要再撒谎。”话音落下,,便推门离开了病房。
白夜脑海中回忆起老师家里那个荒唐的赌局,她要真成下面那个,可能科里玛希穆雷还有一众学长学姐恐怕连裤衩都要输给老师,她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砸吧了一下嘴,白夜烧成单眼皮的眸子微眯起来,盯着虚掩的病房门,开始在心里谋划着什么。
先前她说自己左手和右手是一般灵活可不是虚言。
她需要向卫瑾曦证明一下,生病的老虎也是老虎,不是病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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