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的吻细细绵绵,讨好地纠缠着卫瑾曦,不让她分心察觉到自己额头渗出的冷汗。
享受着木乃伊待遇的右手被白夜悄悄举高,悬在头顶,妄想着血液回流,痛意能赏脸饶她几分钟时间,能让她有机会掩饰自己苍白的脸色。
浴室里水雾弥漫,白夜闭着眼,左手搂在卫瑾曦胯骨上,微微分开的前襟露出腰身一小块肌肤,在卫瑾曦手指不经意地撩动中变得滚烫。
“唔……”白夜吃痛地闷哼一声,睁眼便瞧见卫瑾曦冷眼凝视着她,眼中再无半分旖旎。
卫瑾曦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很不喜欢白夜在她面前隐瞒自己的行为,很不喜欢。
“我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白夜苦笑一声,用白色的绷带蹭过额头,留下水渍,“我只是不希望你担心。”
“我已经很担心了。”卫瑾曦说。
要不是她贴着白夜的脸颊,敏锐地察觉到白夜身上正在不正常地急速升温,她很可能就被这个没良心的小年下当面糊弄过去了。
卫瑾曦脸上不见了平日里温柔的微笑,眉眼紧紧地绷着,黑色的双眸透出冷漠又理智的力量,压迫着白夜,不留半丝喘息的空间。
“我把你敲晕打120还是你乖乖跟我去医院,选一个。”卫瑾曦冷静道,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洗漱台上漱口用的白瓷杯。杯壁很厚实,握在卫瑾曦的手心里,莫名有巨大的威慑力,白夜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和瓷杯的密度,两相比较后,她觉得有点悬。
白夜央求的声音几乎压在喉咙管里,嗓音很轻,“明早,好不好。”
夜里出门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白夜知道自己的手腕骨恐怕很严重,单是这会儿功夫,她就快要伸不直手指了。可她不敢赌,用两条人命去赌对方丧心病狂的程度。
卫瑾曦看着她,抿住嘴唇沉默不语。她不知道白夜究竟在固执些什么,隔着水雾她都能看清白夜脸颊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唇色更是随着时间推移在褪去血色,额头渗出的汗水浸湿发丝,也浸湿了先前凝固的伤口,黑色的血迹被化开,挂在额角无比渗人。
白夜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在这个凝滞的氛围中响起,在两人矛盾升级前,‘巧合’地化解了两人在一起后可能发生的第一次争执。
白夜吊着手,从卫瑾曦身旁擦肩而过,出了卧室去,找出自己叫个不停的手机。
在客厅里,用完好的左手举着手机,白夜沉默地聆听了许久。卫瑾曦就站在卧室门前,百感交集地注视着白夜,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着,平静地注视着白夜的侧脸。
“嗯,我知道了。”许久后,白夜回了对方一句,挂断电话。
她侧过身,目光穿过狭长的走廊,透过头顶影影绰绰的光线,直直地望进卫瑾曦受伤的双眸,心头幽幽地叹下口气,“瑾曦……”
卫瑾曦抬眼看她。
“走吧,我们去医院。”白夜选择妥协退让,“不过我的车动不了,穆雷说他开辆车过来,陪我们过去。”
卫瑾曦心头的怒火被白夜这块木头彻底点燃,大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火苗几乎要从眸子里窜出来。她觉得白夜可能天生就适合当一个混蛋,各种有心无心混蛋事层出不穷,前一秒醉酒后能失忆,后一秒能拒绝自己女朋友,找个男人来陪她去医院。
卫瑾曦越想越生气,瞧着白夜白嫩的小脸也莫名增添几分火气,干脆眼不见为净,‘砰’的一声摔上卧室房门,一个人静静。
白夜身子乏力,苦笑着瘫倒在客厅沙发上,头一回在心头感慨老天爷对她可是真不赖。不给她开荤就算了,还要把手腕骨伤了;伤了很重要的右手不说,女朋友还生闷气,她怀疑自己没什么谈恋爱的天赋,不然怎么能干出这么愚蠢的混账事来。
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穆雷到楼下了。
还未等白夜在客厅里纠结出所以然来,卫瑾曦已然换好一套干净的黑色衣裤从卧室里走出来,漠然地与白夜擦身而过,停在玄关。
“愣着当木头?”卫瑾曦冷笑,“还是你觉得手还不够肿?”
白夜举起自己的右手,看见露在绷带外充血肿胀的五个手指头,乖乖地跟在卫瑾曦身后离开了屋子。
隔着一步的距离,白夜缀在卫瑾曦身后,保持着和卫瑾曦相同的步调,踩着卫瑾曦纤长的影子,没敢上前摸母老虎屁股。
直到卫瑾曦要出单元门的下一刻,白夜探出左手一把拉住卫瑾曦,将她带到自己身后。自然而然的护住她,一如先前一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卫瑾曦身前。
卫瑾曦皱眉:“你在防备什么?”
停车场里静悄悄的,四下没有半分人影的痕迹,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车就停在单元门往外四五步的距离,很近。
白夜没有回答卫瑾曦的问题,握住卫瑾曦的手掌微微收紧,像拽住什么珍宝一般,小心仔细地攥在掌心。
“走。”白夜一把推开单元门,牵着卫瑾曦钻进越野车的后座。黑色越野车几乎在车门关闭的下一刻便如猎豹般猛地窜了出去,消失在沉寂的夜色中。
白夜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开后,一个浅褐色头发的男人从视野死角中现身,蔚蓝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芒,足有一米九的身姿异常挺拔。他缓步走到正对单元门的停车位旁,从私家车底摸出一个小巧的摄像装置,揣在衣兜里,沿着消防楼梯同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监控之下。
夜色中,白夜执拗地握住卫瑾曦想要挣脱的手掌,在后排演起无声独角戏。
白夜很有耐心地做着口型:“你说穆雷算不算酒驾?大半夜应该没人查了吧。”
卫瑾曦冷笑,白夜还敢在她面前提穆雷,怕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好像先前你也酒驾了,一晚上两次违章,我觉得自己命挺大的。”白夜无声道,脸上扬起不合时宜的傻笑,“老天爷居然不收我,没长眼……”
某位在中国土地上酒驾的外国人觉得自己后脑勺拔凉拔凉的,先前强压下去的酒意似乎又有闹腾的节奏,赶忙灌上两大口清水,让自己清醒一些。
“要不我让他停车,换你开车?”白夜觉得眼皮开始沉重,口齿不清道,“车怎么在晃啊,有点晕。”
后面这句话白夜说出了声,穆雷勉强听懂一点,紧握着方向盘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卫瑾曦冰凉的手掌贴上白夜滚烫的额头,温度顺着皮肤传到掌心,卫瑾曦先前积压的怒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霎时间化为浓浓的担忧,和白夜身体隔开的距离蓦地拉近。她直接把瘫软的白夜圈在怀里。
白夜眼前天旋地转后,下一刻后脑勺便已然枕在卫瑾曦柔软的大腿上,眼前模糊着,白夜还不忘哄哄眼前生气的人,挤眉弄眼地做着口型:“不用担心我,晕会儿就好了。”
卫瑾曦气急,一巴掌拍在白夜紧翘的臀上,狠狠地出了口恶气。她气这人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穆雷猛地一缩脖子,被身后奇异的怪响吓得险些撞上一侧的栏杆。
卫瑾曦冷眸瞬间投向穆雷——从后视镜里冷冷地凝视着穆雷,“好好开车。”
穆雷眼角泛起一阵湿意,他容易吗?他一个技术人员,跑来干行动人员的活,还要被秀一脸恩爱,一番卖苦力后,末了还要被责怪。
穆雷大概不会想到,卫瑾曦对他的漠然冷视,只是因为某瓶天外飞来的醋。白夜发来的邮件警示,他的知情,白夜对他的无条件信赖,令卫瑾曦心头吃味,迁怒在他身上。
白夜身子骨散发着热意,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难忍,像是每块根骨都被顺着缝隙拆解开,唇齿间开始低声呻|嗔唤|吟,身子也翻转一圈,蜷缩着把头埋进卫瑾曦怀中。
卫瑾曦揽着她,感受着怀里人用头不断磨蹭着她的小腹,脸颊染上一抹潮意。
白夜微微颤抖着,脑子变得迷糊起来,只想靠近身旁着冰凉的存在,降低身体滚烫灼人的温度。蜷着的身子舒展开,手臂撑在椅背上,白夜顺着卫瑾曦正坐的腰背攀附上去——几乎是如婴儿般挂在卫瑾曦身前,脸颊贴着卫瑾曦的脖颈,她觉得贴着的肌肤沁凉,很舒服。
手脚不规矩的白夜几乎摸遍卫瑾曦身前每一寸,粗暴又撩人。
卫瑾曦咬紧下唇,在心里告诫自己,白夜是病人,揍不得。
顶着车毁人亡的风险,酒驾的穆雷总算是平稳地把车停在医院楼下,在晨曦尚未来临之前。
“卫……卫小姐,到了。”穆雷一抹额头冷汗,关上手机上的导航,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需要我帮助吗?”
卫瑾曦抬眼看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搀扶着烧晕过去的白夜踉跄着往急诊室走。
穆雷心下叹一口气,掉转车头往停车场驶去。在白夜清醒以前,他不能离二人太远,得守在一旁小心照看着。
由于高烧,白夜身上的衣襟被汗水由内而外浸湿,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心注意的右手悬在空着,露出的指尖已是肿胀不堪。
卫瑾曦几乎是咬破了嘴唇才强行抑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配合急诊护士送白夜进CT室照片,处理额头伤口,最后推进住院部,挂上压制高烧的吊针。
银色的针头扎进泛青的血管里,白色的胶布粘在手背上,衬得白夜愈发没有血色。
坐在病床旁,卫瑾曦手里握着CT相片,后怕地拧着眉。
右手手腕舟状骨骨裂,腕骨脱位,重度肌肉拉伤。检查结果刺痛了卫瑾曦的眼,她想象不出白夜是如何强忍着痛,在浴室里吻着她不去在意这样严重的伤势。
白夜的手腕几乎是扭曲的,先前医生检查时,她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是为了护住她受伤的。
卫瑾曦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中,又像是溺在海底,腥咸的海水灌入肺中,挤压着肺叶,令人窒息。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卫瑾曦拨开白夜额头纱布上的碎发,呢喃道:“你藏着秘密,却什么也不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病房中消散开,白夜皱着眉头浑身不住地颤栗,早已烧得没有意识,痛苦的轻哼声从嘴边溢出,并没有听见这一声幽叹。
自然,卫瑾曦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一墙之隔外,抱着牛奶盒蹲在墙角的穆雷眉头紧蹙,不知道一个人在琢磨什么。
直到天刚蒙蒙亮时,一封邮件的到来,穆雷愁眉舒展,站起身捶了捶蹲麻的双腿,整理好经过一夜折腾早已皱巴成咸菜的领带,推开病房门,看向病床旁静静注视着白夜的卫瑾曦。
窗外曦光笼罩着卫瑾曦,映出她静谧的侧脸,仿佛只要她还端坐着,便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穆雷觉得老师的决定似乎是正确的,卫瑾曦也许就是白夜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的成熟包容,能够给白夜搭一个足够温暖安全的壳,纵使未来狂风骤雨袭向白夜,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会有归处。
白夜,也许不会步入老师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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