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翻腾的思绪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依旧混乱着,杂乱的理不清头绪。那一日答应和卫瑾曦在一起时,她就想过,混账一次,窝囊一次,龟缩一次。
她的犹豫,她的摇摆不定都只是与这个决定有关。
她不知道,卫瑾曦会不会对她失望。
为小爱放弃大爱的人,违背了古往今来称赞歌颂道德的人,自私到只想和爱人长相厮守的人。
也许卫瑾曦看明白后,才会发现这个人并不值得爱。
她生平第一次,没了自信。
拥住卫瑾曦汲取甜蜜来抵御外界烦扰的做法,犹如饮鸩止渴,不过是早晚几分钟离世的区别。
逃不掉,她总要做决定。
卫瑾曦回头的一刻,白夜垂眸站立在店门外,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半截锁骨,上面还有她留下的吻痕。
人来了,心神却不安定。
“我有话想跟你说。”白夜嘴唇嗡动,上前两步,几乎要贴在卫瑾曦面上:“能借我几分钟时间吗?”
卫瑾曦点头:“好,我们回家。”
谢韵:“……”
她快三个月没有逛街,好不容易在祖国妈妈的怀抱里找到几件合眼缘的衣服,还没扫荡舒服,突然告诉她拎包的闺蜜重色轻友要走,她哪儿能忍。
“亲闺蜜。”谢韵咬牙切齿道。
卫瑾曦回以极致温柔的假笑,“彼此彼此。”
谢韵:“没良心。”
卫瑾曦:“有,黑的。”
谢韵:“重色轻友。”
卫瑾曦:“这才哪儿到哪儿。”
谢韵:“人渣。”
卫瑾曦:“败类。”
白夜:“……”
在白夜面前扮演好闺蜜相亲相爱的某两位御姐一时不察,戏份全崩。白夜站在一旁,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她好喜欢重色轻友的卫瑾曦。
谢韵先前还想和卫瑾曦同床共枕,若不是看上去闺蜜情深,早就麻袋黑棍小巷套餐伺候,哪能骄纵谢韵嚣张到现在。
白夜忽的认为,她和卫瑾曦在这方面也很般配。
为爱人插朋友两刀。
对于自己的决定,也不觉得憋屈了。
谢韵辩不过自己这位面柔心狠的好闺蜜,沉默了一会,不甘心地问:“我晚饭怎么办。”
她大老远飞来看卫瑾曦,独守空房吸甲醛不说,还要一个人吃饭,年度最惨闺蜜非她莫属。
卫瑾曦倪了白夜一眼,分明是想询问她的意见。
谢韵瞧见,气得心口直疼,惨痛地悲叹:要不要这么虐狗?要不要这么惨绝人寰泯灭人性?连芝麻大点小事都要和小年下商量,还秀给她看,卫瑾曦怕是着了魔。
“也许……要不了多久?”白夜反倒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你接着逛街,我和瑾曦找个地方坐着聊。”
谢韵插着腰,又瞥了眼白夜绷带缠扰的右手,觉得她可能没什么拎包的可能性,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吧,你俩聊。”
她这么善良的人,是不会打断刚刚度过初夜的小情侣交心。
卫瑾曦思忖了片刻,补充道:“要是没给你微信,你就自己回家吧,别打电话来打扰。”
谢韵:“!”
她脸涨得通红,血压快要升到大脑皮层的位置,手指上下颤抖地指着卫瑾曦:“渣女。”
卫瑾曦牵起极其乖巧的白夜,冲谢韵挥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
谢韵原地升天:“卫!瑾!曦!你给我等着!老娘一定把白夜三岁尿床的照片扒出来,贴在你微博推特ins上,昭告天下。”
已经快走到拐角咖啡店的卫瑾曦蓦地停住脚步,扭头问白夜:“你三岁尿床?”
她上次就奇怪,为什么谢韵会提到白夜三岁光屁股尿床的事迹,按道理说就算是调查记者,也没可能查到这么隐私的事情。
白夜三岁,也就是二十三年前,胶卷冲洗的照片没可能有电子痕迹。
莫名扣上尿床污名的白夜乖巧地摇头,极有耐心地进行学术分析:“心理学上讲,当一个人过分执念于虚假的事实时,也许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记忆却又出现偏差,进行重新编码,投射在别人身上,形成错误记忆。”
卫瑾曦深以为然,“看来下次要黑她电脑找找了。”
某位电脑技术超绝的安全专家打算仗着自己出神入化的技术为所欲为。
无奈,专业有壁,被犯罪心理学和信息科学双重针对的谢韵不会知道,自己无意间露出了什么马脚。
专注于尿床事件,卫瑾曦和白夜两位智商出众的人一时也没察觉谢韵的逻辑bug,为什么白夜的尿床照要贴在卫瑾曦的社交软件上。
也许是当事人气急败坏,认为这样的报复会令小情侣产生羞愧的情绪,而不是一种另类公然秀恩爱的方式。
咖啡店依旧是喧闹的代名词,白夜瞧了眼人头攒动的内里,就松开玻璃门带着卫瑾曦往顶楼走。
消防楼梯没有上锁,白夜和卫瑾曦站在了顶楼。
白色的围墙,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不过方圆几百米的空间,四周林立着许多高耸的建筑,俯视着面对面沉默的两人。
“叶晓雅的事情,胡允恒应该告诉你了。”白夜垂眸,“这件事没什么好多说的,她来英国旅游,顺带探望我。我……我觉得分手就该断个干净,礼貌地拒绝了她。没想到有人监控我的手机,借机会锁定了叶晓雅的位置,抓住她来威胁我。”
“年轻气盛,总觉得脊梁骨弯不得,更不能向罪犯妥协,就开始大范围搜捕。”
“我用参宿七辅助,加上自己的判断,找到了大致位置。”
“没想到,留下的只是具尸体。”
“我中午去见了叶晓雅的母亲和妹妹。先前找你借的钱也是为了叶晓爱的学费,她去英国读书,老师会关照她,保护她的安全,反而比其他地方好。毕竟是我们没能保住她姐姐的性命。”
白夜一句句讲得很慢,断断续续的,不愿回忆之处还会皱着眉头,强忍下胸中不适。
卫瑾曦看着心疼,想阻止她继续。
白夜摇头,既然决定要说,她就不会扭捏。
对卫瑾曦也不公平。
“当初离开,一来是想回国照料叶晓雅一家,她只有母亲拉着两姐妹长大,想回来求个心安。二来,有人刻意针对我,罪犯和苏格兰场内部都有,老师认为我回中国避开风头比较好。”
“以前……我是随时准备回去的。”
“我不在意自己这条命,只要能抓到那个人。”
“再说……”白夜紧紧握住身侧布满铁锈的栏杆,掌心微微划破带来刺痛感,愈发清醒了,“参宿七所代表的信念是我的理想,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
卫瑾曦有几分鼻酸,她从来没有想过,如今安稳的社会里,还会有人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在无人的黑暗处,艰难地前行。这样的宏愿落在眼前瘦弱的肩头上,独自熬过这几年艰难的岁月。
家国飘摇时,大厦将倾,自然催生出英勇志士,背负起民族的重担。盛世不会,盛世就如那温柔乡,是英雄冢,酥软了脊骨,贪求小家幸福足以。
“你救过人吗?”卫瑾曦低声问。
白夜怔住了,愣了片刻,“救过。”
“很多。”
“那就够了,白夜。”卫瑾曦看着她,秋风打在脸上,不似冬日般彻骨,却也掺杂着凉意,和一丝悲悯,“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许诺,你该做的,想要做的,我都不会阻拦你。那是属于你的理想,谁也剥夺不了。”
白夜以为她不懂,着急解释:“我如果重新回去,我在乎的人,都会成为针对我的筹码,一旦暴露,会死的……”
会死。
人都会死,在某种流派的解释中,死亡是驱使人类进步的原动力。人会畏惧,会逃避,会挣扎求存;所以才会努力的生活,消灾避难,努力的不让自己死去。
谁都想轻松的活着。
她不想拖累卫瑾曦。
“我知道。”卫瑾曦双手圈上白夜的肩头,“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很多,但我不希望你说出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咫尺之遥。
白夜轻抿着嘴唇,卫瑾曦独有的雪松味忽然霸道起来,从上到下的包裹住她,压制她原本凛冽的山泉气息无处躲藏,摇曳的本心没了遮掩,暴露在空气中。
“我不会在意叶晓雅,那只是你的过去,你欠叶家的,接下来的岁月我陪你一道还。至于英国————”
“我不会再回去。”白夜蓦地打断她,手臂揽住卫瑾曦纤细的腰肢,渴望在拥抱里汲取力量。
“你不用这么早做决定……”卫瑾曦皱着眉。
“我不会再回去。”白夜重复一遍,心头笃定不少,“老师会理解我的。”
少年人的固执总是蕴藏着坚韧的力量,不会随着他人的意志而动摇。白夜早在和卫瑾曦开始的那一刻,便预见此刻的到来————给予卫瑾曦一个平凡幸福的承诺。
这才是她,不是像穆雷那般,和男友多活一日算贪欢;也不像科里和玛希一般,两人坚定地许下在这条路上相伴一生的承诺,哪怕这一生很短暂。
她希望卫瑾曦能活着。
她也希望自己活着,活着爱卫瑾曦一生一世。
无论将来能不能养育一个孩子,她都想在未来的每一天,在夕阳黄昏时,抱着卫瑾曦诉说那些羞红脸的爱意。
“我愿意为了你,好好活着。”
白夜轻声的承诺落在卫瑾曦颤动的心上,像一片羽毛随着微风轻飘飘地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也像雪岭山巅的一声轻响,刹那间惊起波澜,漫山白雪纷纷落下,席卷出声势浩荡的气势,乱了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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