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盘了，开盘了，小高作坊开盘了，一包烟起压，目前赔率季老一赔三，白老师一赔0.3.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明天开始封闭集训，囤的烟不赶紧拿出来翻几倍吗？”
刑警学院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有人缩着脖子悄悄掏出一个小本，手边认真记录着。
此时距离参宿七引进交流已经整整过去三个月时间，如今讲台上上演的正巧是毕业验收大戏，白夜和季平第二次比试。
“你就这么看好白老师？”有好兄弟觉得奇怪，压低声音问：“季老经验这么丰富，再加上季白的整个小组，还斗不赢白老师？”
开赌局的小高单眼皮眯成一条缝，透出狡猾智慧的光芒，“那你们是不知道，三个月前那场赌局季老输得是有多惨，参宿七这么复杂的系统班里大部分人到现在还没理解透它背后的运作原理，你觉得季老就能？”又收到一笔不信邪压季老的赌资，小高笑眯眯地记上名字。
三个月前，他亲眼见证了那场不可思议的赌局。
在学院里乃至市局都威名赫赫的季老在白夜手里输得没有半点还手之力，而这三个月的时间又太过仓促，只够他们学会如何应用参宿七系统进行学术分析，距离真正的实战演练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摸索。
白夜加卫瑾曦的组合，在目前的特训班里那可是无敌的存在。据他了解，白老师和卫老师之间还有点特殊关系，白老师是绝对不会在卫老师面前败下阵来的。
他开赌盘，除开参与特训班的二十几个同学外，其他人都瞎耿直的一个劲站季老壮声势，算起来都够他集训期每日一包烟。
真是美滋滋……
“一百包烟，我压季老。”季白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在小高脸上扔下一叠现金，身上冬季的常服熨烫得服帖，腰背挺得笔直。
小高苦着脸，半天没敢拿钱，“季哥，哪有当事人来下注的。”
季白冷哼一声，“敢拿我开赌，怎么就不敢接赌注呢。我买自己赢，不行吗？”
“行，行行行……您别动手。”小高眼看一只扬起来的手掌就要落在自己肩膀上，赶忙收起季白的赌注，嘴唇上吓出一圈青色的胡茬，眼眶挤出两滴泪，“我赚点烟抽我容易吗我……”说着便要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季白这才笑了，轻拍他的肩膀，手里捏着案卷资料就往台上走去，心头怜惜地叹了口气。
钻营取巧不是不可以，却是应该查清楚涉案双方的底细，免得老婆本也搭进去。
人呐……
总是贪心不足。
讲台上，白夜孤零零地坐在一侧，身旁的空椅本该坐着她最心爱的御姐，可如今那御姐正坐在第一排位置，打算对这场赌局冷眼旁观。
另一侧季平虽然头发略显凌乱，眉头疲倦的耷拉着，眼睛里却闪烁着精光和一丝……幸灾乐祸。
“白老师，我们开始？”季白长腿一迈径直跨上讲台，手里的卷宗直接递给临时裁判扮演者——院长小老头。
白夜哭丧着脸，最后一次可怜巴巴的向台下卫瑾曦央求，晶莹的眼眸里透露出强烈的求生欲：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别让我当众下不来台。
卫瑾曦冰霜着脸，冷漠的看着白夜一眼，手指不经意地在桌面上敲击——写有摩斯电码的信息源在空气中沉默的来往着。
翻译成人话便是——
【卫瑾曦】：现在想起我，晚了。
【白夜】：都怪季老头，他给我下套。
【卫瑾曦】：季老能催眠你，让你忘记我生日？
【白夜】：没忘，我哪敢忘，就是错过了。
【卫瑾曦】：那我是不是该表扬你记性好？
【白夜】：就……讨论案情，档案室又全封闭，看不见太阳嘛……
【卫瑾曦】：呵。
白夜被这简短的一个字惊得一膝盖撞在木桌板上，发出震天响声，偌大的阶梯教室瞬间静了。
“……白……白老师，你还好吗？”有人好心地问，阶梯教室内所有人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白夜捂着撞到麻筋的膝盖，涌出的眼泪默默往肚子里咽，咬着后槽牙道：“没事，我们开始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季平满脸的沟壑随着笑眼的幅度更深了，“确定不用技术专家帮助？”
坐在卫瑾曦身后，颇有一种以卫瑾曦马首是瞻姿态的英方信息专家们齐刷刷地低下头，个个一米八几的个头缩在狭窄的桌椅空间里，把自己的存在感努力降到最低。
【白夜】：……
白老师很没骨气的再次看向卫瑾曦。
身份上升为临时网安教师的卫老师别开头，手指冷漠无情地敲了几下。
【卫瑾曦】：活该。
自己生日当天，某人居然在刑警学院的档案室和一个老头子共处一室一天一夜，还把手机关机。
这种行为，简直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在卫瑾曦的恶意惩治下，白夜抱着自己需要从零开始设置参数建模的参宿七系统，系统里除了孤零零的城市地图外，就是化作一堆乱码的犯罪统计数据，白夜是一个字都看不懂。无奈之下，最后一脸悲愤的输给季平和他率领的季白小组。
战局有多惨烈，没人知道。
只知道当季平在模拟系统内准确定位出凶犯身份信息家庭住址时，白夜悲惨的重新建模工程才进行不到三分之一，万丈高楼平地没能起。
卫瑾曦坐在台下远程操控，不止把她参宿七系统模型删除了，就连参宿七原本正确的代码重新输入进去，她建模跑出来的结果也和原本大相径庭。
白夜委屈，又不能说。
得罪锱铢必较的御姐女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三个月前的那场飞醋，她硬生生后遗症了大半个月，才敢重新上床搂着卫瑾曦睡觉。她觉得自己灵魂都快被卫瑾曦榨干，要是夜里瞧见卫瑾曦穿着睡袍，立时绕道书房，躲得严严实实。
她险些把家里的洗手液都给扔掉。
再说，昨晚她是准备下班后按时回家给卫瑾曦过生日的，三十岁的关口，她怎么可能忘记，她连礼物都准备好藏在枕头下面了。
可谁知道，下午时候季老头拿着一卷尘封的档案过来找她，希望她帮忙分析分析，看能不能从物证里看出新的线索，解决这一起十几年的悬案。季平哄骗她去了暗无天日的档案室，一老一小两个人经过三个月臭味相投的相处后，早已变得分外熟稔，遇到极品的案件都是疯魔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后果就是，等白夜从十几箱子旧档案里灰尘扑扑地爬出来时，楼道里的时钟已经稳稳地指向凌晨三点，手机早就罢工黑屏。
卫瑾曦在刑警学院外找白夜快要找疯了。
白夜手机不在服务区，学院最近又实施封闭集训，非日常工作时间不得随意进出，季白在图书馆通宵达旦的复习准备结业考试。
卫瑾曦就差开车闯学院大门，被门卫用枪指着下车拘捕关小黑屋。
阶梯教室里。
院长小老头不客气地宣布季平获胜，又从怀里摸出准备妥当的演讲稿，长篇大论的总结三个月来和英方专家亲密无间的愉快合作，并从内心致以最诚挚的感谢，期待未来再有机会合作。
白夜皮笑肉不笑地陪坐在一旁，称职地充当了鼓掌机器的角色。
“白老师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院长笑眯眯地递给白夜话筒。
三个月里，无论是玛希科里还是穆雷都没有再度返回中国，白夜莫名其妙成了这次交流项目名副其实的负责人。
白夜握着话筒，从心底里不想开口。
“咳……”季平坐在院长小老头的另一端，隔着老远费力地清了清嗓子。
白夜：“……”
她一周前为什么嘴贱的又要和季老头打赌。
她说不出来，她想不明白。
“咳……”季平又佯装嗓子痒的咳嗽一声，老神在在地眯着眼，支棱起耳朵。
“白老师。”院长小老头笑着催促道，“想说什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白夜深吸一口气，“季老警院最帅小老头，帅过院长花白头，帅过季白小年轻，盖棺定论不容反驳。”
花白头的院长小老头：“……”。
小年轻季白看着自己为老不尊的爸：“……”。
阶梯教室里未来的警察叔叔们：“……”。
谁能解释一下，这句不着调的话为什么会从白老师口里说出来。
“哈哈哈……”季平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畅快的笑声率先打破沉默，总算是报了三个月前当众道歉之仇，他心里那个爽啊。
而且他比院长那老头子帅。
嘿嘿嘿……
院长小老头黑着脸剜了白夜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道摔门声响过，满屋的未来警察叔叔们顿时爆发出冲破屋顶的爆笑声，稍微还有点良知的参宿七特训班学员们捂着肚子拼命地忍住笑，季白嘴角抽搐着，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说呢，为什么季平一定要赢这场对局。
感情是在这里等着，想当年他爸从院长手里抢走他妈的时候，得到的评价是：其貌不扬但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求个安稳。没想到他爸居然把一句话记到今天，还让白夜当着院长的面当众说出来，简直是……
为老不尊。
一屋子人没笑的还有一个。
小高目瞪口呆地数着自己欠下的天价烟债，哭都不哭不出来。单是季白的赌注，他就要赔三百包烟，封闭期间他上哪儿找去啊……
讲台上。
白夜努力控制自己不掀桌子，看着阶梯教室里乱作一团的寸头学生们，把想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还不走。”卫瑾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讲台上，替白夜收了电脑装进包里，“等着别人继续看笑话？”
被满屋子人嘲笑着，白夜瞥见卫瑾曦莫名来了气，赌气不看她。
但凡是公平的比试，季平都没有半点赢面。刚踏进门槛的菜鸟们，怎么够她看。要不是卫瑾曦使手段钳制她，给她在电脑里下绊子，哪至于输。
“本来稳赢的。”白夜垂着头嘟囔道。
卫瑾曦瞧她委屈的模样，心头气消了一半，在她绒绒的脑袋上揉了一圈，“怪谁？”
白夜想了想昨夜凌晨三点学院门前卫瑾曦急得两眼通红头发散乱的模样，自觉检讨道：“怪我。”
卫瑾曦失笑，“以后还敢不敢失联？”
白夜乖乖低头，“不敢了，去哪儿都报备。”
半夜回家后，卫瑾曦没解释她为什么会那么惊慌，白夜一个成年人手机关机没电，也不至于慌张到满世界到处找。
白夜心里却明白，她虽然退出参宿七，并不代表短时间内就是安全的。无论是神出鬼没的炼狱守门员，还是昙花一现的疑似袭击事件，都是掩藏在水下的威胁。
她近来发送给老师的好几封邮件都没有得到回复，连着玛希科里两口子和穆雷也消失踪迹，两人心里都有隐忧，又默契的从未捅破。
“回家吗？”卫瑾曦问她。
白夜点头，起身牵着卫瑾曦悄然离开了还在喧闹中的阶梯教室。
对于她来说，替卫瑾曦补过生日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她为卫瑾曦准备了好几个惊喜，既然昨晚错过了，今夜补上也为时不晚。
卫瑾曦看着白夜一无所知的背影，悄悄弯了唇角，揣在大衣兜里的手指灵巧地在屏幕上敲击着什么，紧接着发送出去。
她想，这个‘礼物’白夜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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