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傍晚,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细砂似的雪粒子撒落下来,地面就像铺了层白色的糖霜,踩上去就是一个浅浅的脚印。
白茵很喜欢在雪地里踩脚印,她低着头,走得很慢却很稳,一步一个脚印。
薛亚玲笑话她:“跟个小孩儿一样,快走快走,石姐他们都到地方了,咱们抓紧,别去晚了让她挑毛病。”
到了年底,部门聚餐是例行公事,其实这样的天气,白茵更喜欢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刷剧,但不能不来——工作党,必要的社交活动还是要进行的。
白茵加快了脚步,挂着背包上的小猫钥匙扣一摇一晃的,即便在晦暗的光线下,也释放着美丽的光彩。
薛亚玲看了一眼又一眼,好奇问:“这是什么做的?这么漂亮,肯定很贵的吧。”
白茵漫不经心回答:“玻璃做的,没多少钱。”
“你在哪儿买的,把链接发我。”
“林放送的,回头我问问他。”
聚餐地点是火锅店,她们到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石慧照旧没给白茵好脸色,“所有人都等你一个,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等大领导。”
她直接忽略掉同行的薛亚玲。
薛亚玲不免尴尬,替白茵回答说:“来的时候堵车,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对不起啊大家伙,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开吃,赶紧的坐下吧,我们这儿都饿了。”有同事打圆场,况且部长也在,石慧不愿把气氛搞得太冷,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白茵。
薛亚玲赶紧拉着白茵坐下,邻座的小袁知道白茵不喝酒,给她倒了杯雪碧,悄悄说:“咱们部门的年度预算打回来三次了,石姐也一肚子火,逮到机会就骂人,刚才我也被她刺了几句。”
白茵叹气:“唉,我都想申请换部门了。”
薛亚玲插嘴:“让你老乡帮你呀,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多傻。”
“等他回来我打听打听,看哪个部门有缺儿。”
小袁也来了兴趣,“能内调赶紧内调,听说咱部门过完年要裁人,你看那几个,都围着部长和石姐献殷勤呢。”
薛亚玲观察片刻,说:“咱们不能干坐着,也要过去敬酒,别让这大姐再记咱们一笔。”
白茵无可奈何端起杯子。
“等等,你拿雪碧给她敬酒?”
“我又不喝酒。”
“你……好吧,她要是能和你喝,我跟你姓。”
“可我真不会喝酒。”
薛亚玲用白酒涮涮酒杯,重新倒上雪碧,低头闻闻:“行,有内味儿了。”
白茵一笑,端起酒杯,一边走一边晃,到了部长面前,雪碧的气泡也差不多晃没了,乍一看还真像白酒。
部长眼光毒辣,白酒和雪碧还是能分出来的,这种把戏他见多了,但什么也没说,笑呵呵地接受了她们的敬酒。
石慧就不好糊弄了,不由分说给白茵的杯子里倒满酒,扯出一个勉强和善的笑,“我的工作需要大家的配合,这半年辛苦了。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她一仰头灌了下去,亮亮杯底,冲着白茵一抬下巴,那意思再明确不过。
白茵想到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也想好了如果她逼自己喝酒如何应对,但没料到这位居然先自己干了!
如果自己硬扛着不喝,那可真说不过去,毕竟领导都干了,你一个小职员一口不沾,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直接落实了石慧刚才的话。
所以白茵喝了一口。
“你还真‘随意’。”石慧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怎么平时不见你这么听话。”
“您真会开玩笑,您哪次交代的工作我没做好?再说我这人实心眼,别人说的话我都会当真,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说随意,那我就随意了啊。”
石慧的脸顿时变得铁青,白茵端着杯子不在意的笑笑,扭头走了。
“行啊你,敢正面怼那大姐?长进了啊你。”薛亚玲拉着椅子靠过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要是你,就直接甩脸子,反正你认识总裁办的人,管她怎么着呢!”
“话不能这么说,林凡也好常秘也好,都是给人打工的,能帮我也有限。”白茵支着脑袋,觉得头晕晕乎乎的。
薛亚玲摸摸她的脸,“你的脸又红又热,发烧了?”
“不是,酒劲上来了。”
“才喝一口?!还是掺雪碧的,你还真是喝不了酒哇。能坚持吗?快散了,你能坚持就坚持一下下,起码等部长走了咱再撤。”
“我也没想到喝一口就醉……我努力。”
“坚持就是胜利!等会儿姐送你回家。”
好容易散场,白茵扶着薛亚玲刚走出酒店,冷风一吹,一瞬间上头,立刻就摇摇晃晃,走不动道了。
薛亚玲拉不动她,这下真着了急:“起来走两步行不?我可背不动你,只能把你送楼门口啊!”
白茵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只想不管不顾一头栽倒睡过去,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以,这时候脑子里蹦出个人名。
“林放……”
“谁?”
白茵又不说话了。
“我算服了你!”薛亚玲掏出她的手机,摁着她的手指解锁,挨个翻通讯录,看到林放的名字,毫不犹豫就打了过去。
“稀奇啊,你主动给我打电话!”
“呃,林放你好,我是白茵同事薛亚玲,上次见过一面。那个……你现在方便接一趟白茵吗?她喝醉了,我搬不动她。”
“发个定位,我马上就到。”
林放拖着行李箱从航站楼出来,上车后直接吩咐常秘去接人。
漫天雪花中,一辆幻影停在路旁,车门打开,林放长腿一迈,几步走到跟前。
白茵坐在路旁的座椅上,头靠着薛亚玲肩膀,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林凡把她抱起来,“常秘,你送薛小姐回家。”
常秘屁颠屁颠跑过来帮着开车门。
薛亚玲看着远去的幻影,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扭头看着常秘,目光呆滞,木木地说:“他,真的是一个司机?”
常秘咳了一声,“是。”
薛亚玲扯扯嘴角,“常助理开车,司机反而坐后排?我眼不瞎。呵,我开始同情石慧了……”
宽大的床,白茵安安静静地睡着,浅浅的呼吸,带着细微的酒香。
林放躺在她旁边,胳膊撑在靠枕上,支着脑袋看她。
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宛若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林凡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略停了几秒,又缩了回来。
但手,还是没忍住抚上她的脸。
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弯弯的眉,大大的眼,挺而翘的鼻子,还有那,丰满润泽的嘴唇。
虽然七年没见,她的模样变化却不大,只是眉眼长开了,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她还是他的女孩。
所有人都孤立他的时候,只有她,向他伸出了手。
小女孩脸上总带着笑,兜里随时装着糖,见面就放到他手心里,“吃糖啊,甜的!”
他家虽然穷,却不是吃不起糖,而她,让他知道了什么才是甜。
哪怕以后品尝过无数名贵甜品,记忆中那种的甜,却是一次没有过。
他不想把这种甜让给任何人,所以他回来了。
还好,这只小傻猫还懵懵懂懂的,没被别人拐走。
白茵做了个梦,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悄悄躲在窗帘后面,隔着玻璃往楼下看。
楼下停着一辆出租,爸爸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说着什么,林放站在旁边,左胳膊上套着黑布,提着小小的行李箱。
大人说完了话,男人率先上了车,招手让林放上车,
林放却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本是很模糊的影像,白茵却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那种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黯淡无光,就好像所有希望都泯灭了。
白茵觉得心口闷闷的,好像压了块大石头,重得她喘不过气。
她用力挣扎一下,醒了。
灰色的被子,暗蓝色的窗帘,空气中淡淡的柑橘香气——这好像,不是她的家。
目光下移,隔着被子,男人的胳膊搭在她的身上!
白茵头皮一麻,刚想叫又强行憋住,转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
林放的脸!
她怎么和他睡、到、了、一、起?
白茵瞪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几分钟过后,她似乎找回点神志,手偷偷地摸了摸身上。
光溜溜???
白茵要疯了!
似是被她的动静打扰到,林放醒了,揉揉惺忪的眼,睡意朦胧说:“早安。”
“林放——”如果不是顾忌没穿衣服,白茵就直接跳起来了,“你对我做什么啦?”
林放坐起身,眼神渐渐清明,“没做什么啊?”
他衣服整整齐齐的,白茵稍稍放心,但随即拼命裹紧被子,“那我、我……”
“哦,你昨天喝醉了,吐了一身,我总不能让你穿着脏衣服睡觉,就顺手帮你脱了。不过给你留下内衣,毕竟我也是有分寸的男人。”
“去你的分寸,都被你看光光了!”
林放低头浅笑,“这个我不否认,你看上去挺瘦的,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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