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程译州的粉丝了,她一路追上去,伸手要去拉箱子的手柄。
程译州这时候微微侧身,她一下就碰到了他手腕。
“不用你送,我自己叫个车就行。”林茶收回手,不太自在,他刚刚替她解围,是因为认出了她吧……
“顺路。”程译州看向门外雨帘,“而且,你没有伞。”
“顺路?”林茶觉得好笑,“你都不知道我去哪儿,怎么就顺路了?”
“茗山公馆,我听见了。”
“你偷听我打电话?”
“……没有偷听。”
她没答话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照理说,老同学多年没见,再见的时候,帮个忙送一程也没什么,可是她和程译州那个时候的关系,又不仅仅是老同学那么简单,何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还有他在他们约定之日突然不告而别的事。
一想到这件事,哪怕隔了这么久,也会有火气在胸腔慢慢聚集,但程译州气定神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要再问之前的事,难保不会被当成自作多情。
“行啊。”最后林茶缓缓点头,“谢谢你啊,老同学。”
装失忆嘛,谁不会。
“老同学?”程译州垂眸看她,眸光带了几分凉意,捏住箱子手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怎么了?”林茶站定在大门前,看着溅上她鞋子的雨滴,扬唇一笑,眼底藏着几分讥诮,“我说错了?”
“没有。”程译州语气微沉,打开伞,伞面往右斜,完全盖住她之后,他抬脚往外,“走吧。”
胡颉和林海原共撑一把小伞,大半身子都淋着雨,委委屈屈抱怨:“怎么突然送粉丝啊?”
“你问我?”林海原横他一眼,“当时我在和粉丝解释,是你跟着他的。”
“莫名其妙的,这个进展我有点糊涂。”胡颉挠挠头,“程哥站着偷听人家打电话,然后突然走过去,才说了没两句,就要送人家……”
“不是粉丝?”林海原皱眉。
“不知道啊……”胡颉摇头,往伞里缩了缩。
林海原一阵嫌弃,嫌弃完了又往前看,前方高大的男人撑着伞,伞面倾斜地不像话,女孩的白裙摆在伞下翩跹成一朵花。
他默默收回视线:“要是被人拍了,不管她到底是谁,统一说粉丝。”
“知道。”胡颉点头,看着前方林茶和程译州走进停车场。
程译州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随后跟着坐到林茶身边,中间隔着小段距离。
“你一个人回国?”他摘下帽子,开口问道。
“不然呢?”林茶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古怪,表情也古怪,她想了半天,又加上一句,“不然你觉得还有谁?”
“向天辰。”
程译州垂下眼,淡声道。
“他?”林茶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难过,难不成在程译州心里,她一直都和向天辰一样?
那她得是有多失败……
“你们不是……”程译州扭头看她,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车门被打开,林海原和胡颉的头冒了进来之后,他就不再开口了。
林茶想了想,还是把话给接了下去:“对啊,我们关系很好。”
“什么关系很好?”林海原扭头往后看,瞄了林茶两眼,不是熟悉面孔的粉丝。
“同学。”程译州开口,语气生硬。
“什么同学,不是粉丝吗?这姑娘是你同学?”林海原问道。
程译州没答话,倒是林茶点点头:“是同学,高中同学。”
林海原了解了,看向程译州,却见他垂着眼,脸上没有表情,很明显是他心绪不佳时的神态。
“累了。”他哈哈笑着冲林茶打圆场,“这几天忙着参加各种活动,都没怎么休息好,他有点累。”
“那休息会儿吧。”林茶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大部分的位置来。
豪车后座显得极为宽敞,然而程译州却没有要躺一会儿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她敷衍的笑脸,慢慢往后靠去,许久才开口说了句:“我最近睡不太好。”
语调莫名有几分委屈,林茶心里一下酸涩起来,高二那年,她好不容易和程译州熟悉了起来,偶然一次他这样和她抱怨过,带着隐秘的委屈调调,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的也是“我最近睡得不太好”。
那个时候她多心疼啊,当天放学回家,查了很多办法,避开各种对人体机能造成损伤的,然后跑去商场买了薰衣草精油,第二天顶这两个黑眼圈送到他面前,顺带着附上一张被她写满了的失眠资料。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伸手碰了碰她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林茶把目光从程译州眼下浅浅的青黑中移开,摒去杂乱的记忆,绷着脸开口:“最近忙的话,当然睡不好了。”
两秒之后,程译州移开眼,又缓缓闭上眼,嘴角紧绷。
“这个别忘了,放我包里了。”林海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后递过去。
程译州闭着眼没有动作,林茶想了想,伸手接过。
冰凉的触感,熟悉的紫色标签。
和她之前买给他的薰衣草精油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瓶没用多少。
“这个很好用。”林海原笑了笑,眼见着车子就要驶出路口,忙又问了句,“你去哪儿?”
“茗山公馆。”林茶捏着瓶子,音色晦涩。
能不好用吗?那时候她跑了那么久的店,顶着好几天都没能洗掉的浓烈薰衣草味,才找到这瓶口碑最好的……
只是可惜,一腔真心喂了狗。
虽然这只狗还和之前一样帅得惊心动魄,但她好马不吃回头草,今天就算了,以后还是得避着些。
接下去一路,程译州都没睁眼,林茶也觉得轻松了些,不去理会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拿着手机打单机小游戏。
一个多小时之后,暴雨停了,茗山公馆也到了,车子缓缓停下。
林海原回头看林茶:“到了。”
“谢谢。”林茶微微笑,制止了要下车替她拿行李的林海原,“我自己拿就好了。”
林海原正捏着手机和人谈合作,想了想作罢,一个行李箱,不至于拿不动。
林茶背上包,最后瞥了眼程译州,他眼睫颤了颤,先前明显在装睡。
她收回视线下了车,遇到他的茫然和愤怒却在此刻一涌而上,没忍住踢了一脚轮胎,暗骂一声:“狗男人。”
后背箱被打开动静传到了前方,程译州睁开眼,伸手搭向车门。
“你也下去?”林海原有几分谨慎,“虽然是同学,但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你也住这儿吧……”
程译州摇摇头,开门,下车,关门。
林海原最后一句“况且还是这么久没见的,压根不知道底细的同学……”被隔绝在车内。
林茶关上后备箱,觉得心中愤懑随着一句骂消散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一扭头会看到狗男人站定在车外看着她,眸光澄净清浅。
“你下车干什么?”林茶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见她骂的那三个字,但她多多少少有些心虚,毕竟刚刚还搭了他的车回来。
“我也住这儿。”程译州开了后备箱,拿出自己的箱子,缓步走到她身边。
冤家路窄。
这一定是上天给她的考验。
林茶抬头看了看天,呼出一口郁气。
要表现得大度,要云淡风轻,要视过往为云烟,一路走到电梯前,她不断提醒自己。
“还是二十楼?”程译州开口问道。
“嗯。”林茶点头,很有点云淡风轻的意味,她很满意。
然后就见他抬手按下二十楼,随后没有任何动作。
“我很久没回这里了,家里很乱,应该不适合在这个时候邀请客人。”她委婉开口提醒,虽然唐菲之前都会找人定期打扫,但她不想让程译州进去。
现在又不是什么好同学好朋友的关系了,加上她还单方面对他报有仇怨,凭什么请他去她家做客?
“我也住二十楼。”程译州淡声道。
电梯缓缓向上,林茶淡然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所以,她刚刚是又自作多情了?
不过——
“你为什么住在这儿?”她皱眉,之前在车上打游戏打到一半,没忍住去查了查他的资料。
身价高昂,今非昔比。
茗山公馆虽然地段好房价高,但这是层房,进进出出的,隐蔽性一点都不好,他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还是不在意被人发现住址?
“比较熟悉这里。”程译州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开了,二十楼到了。
林茶率先走出去,没管他又会给出什么答案。
她心跳得有些厉害,他是知道她住这儿的,现在住在她对门,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意思,她不清楚,但要再对着那张脸,难保会想歪,不如赶紧回家,图个清静。
她想图个清静,但没料到唐菲给她找麻烦。
家门口近一人高的粗壮摇钱树立在圆滚滚的陶缸里,缸里的黄泥高度到她大腿。
钥匙在这底下?
“帮个忙行吗?”最后还是得回头求助程译州。
程译州停下脚步,听完之后,抬手去搬盆栽。
林茶拿出钥匙,礼貌假笑:“谢谢。”
程译州也笑,唇角微微上扬,礼貌又矜持,但又好像带了点别的什么。
林茶很快收回视线,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长长吁出一口气,大脑冷静不少,程译州那个笑也消散了。
只不过口袋里有个东西硌得她腰疼。
她拿出来一看,是那瓶薰衣草精油,忘了给他了。
此时此刻,程译州那个笑容又在脑海中浮现,和七年前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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