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愤怒的整个人都要失去理智。
她双目圆睁地望着丈夫。
“从前祖母和公爹婆婆在家里宠着小叔, 让我们的孩儿对一箭之地也就算了,现在倒好, 他们为了让小叔攀上护国郡主那门好亲,已经走火入魔的连半点理智都没有了!如今外面谁不说我们承恩侯府住着一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无耻之徒!夫君!咱们的女儿眼看着也大了, 带着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名声,你让她以后还能找到一个什么好人家!”
承恩侯世子紧锁眉头, “夫人慎言, 长辈们要做什么不是我们能够指摘的!”
他们现在可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在府中的一个小花园里, 谁知道他们的交谈会不会被有心人给听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 你还为他们说话!是不是你真的要我带着两个孩子走上绝路, 你才不会惯着他们啊?”世子夫人绝望透了,眼睛里就差没流出血泪。
承恩侯世子见发妻难过成这副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他依然只能干巴巴地劝她忍耐。
“夫人,爹娘除我以外, 还有二弟和三弟跟在他们背后献殷勤。如果我们忤逆他们的意志——陛下又那样看重他们——我的世子之位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承恩侯世子苦笑。
“你自己也说了, 为了让四弟攀上一门好亲事, 他们已经走火入魔了。”
世子夫人头皮发麻的望着自己的丈夫,“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忍气吞声的看着他们继续胡闹下去吗?”
承恩侯世子长叹一声,“除了这样我们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世子夫人不甘心,她愤愤不平道,“我实在是想不通, 明明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区别对待,甚至还为了小的委屈大的,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傻子吗?”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感到困惑的原因。”
承恩侯世子语声唏嘘。
“从我有记忆以来,四弟就一直是家里的宝贝,不管是谁都不能对他有半点不好的地方,否则,不止爹娘会勃然大怒,祖母也同样会大发雷霆!就……就好像被戳中了逆鳞似的……按理说像四弟这样的存在,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应该是最不受待见的,不是吗?”
通过和丈夫的交谈,承恩侯世子夫人心里的郁愤之气总算是有所缓释。
她听丈夫这样一说,不觉冷笑道:“我才不管你那个傻四弟因为什么原因被祖母他们这样重视呢,我现在就高兴季老将军铁骨铮铮!哪怕有陛下施压,也不肯把外孙女嫁给他!也对,但凡是心疼女儿的人家,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嫁给一个连什么叫夫妻都不知道的傻瓜啊!”
“现在京城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事上,即便爹娘和祖母再怎么不死心,护国郡主也不会进咱们家的大门了。”
承恩侯世子叹笑一声。
“不过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奇怪……四弟这些年来一直都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院子里,很少给我们找麻烦,怎么这回一见到护国郡主就发了疯……吵着嚷着要娶她,还说要和她生孩子?!”
世子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夫君,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人教唆?”
承恩侯世子缓缓点头,“我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些年来我们因为祖母的缘故,圣眷颇浓,早就有不少人想要把我们拉下马了。”
“如果在这起事件中真的有人在幕后主使,那我们可如何是好?”承恩侯世子夫人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她只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妇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面对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是向自己的丈夫求助。
“咱们承恩侯府因为四弟的事情,可谓是犯了众怒了,好在季老将军处理得当,以舆论之潮堵住了祖母他们的妄想,给了我们摸查幕后黑手的时机……”
承恩侯世子神情严峻的对着妻子作了个揖。
“夫人,由于长辈糊涂,这段时间我们承恩侯府注定要停留在风口浪尖之上,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是还请看在为夫和两个孩子的份上,助为夫一臂之力,和为夫一起守好这个家!”
承恩侯世子夫人做梦都没想到丈夫居然会对她行礼,她手忙脚乱的将丈夫搀扶起来,泪眼婆娑的向他承诺道:“你放心,夫君!我定会竭尽所能帮你守好这个家的!”
通过作揖将妻子的心重新和自己拧成一条绳的承恩侯世子长吁了一口气,带着妻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花园。
前脚离开的他们却不知道后脚一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桃花眼青年就从假山后面绕了过来。
“谁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夫妻,你们不让我和我的昭昭团聚,我就自己去找她……我……我能够感觉得到她的存在……我一定能够和她在一起!”
凭借着心里那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的奇妙感知,李如意擦掉眼眶里欲掉不掉的泪水,大步流星的往府外走去。
由于这段时间被家里人看得紧了,他难得机灵了一把,没有走大门,而是趁着大家不注意,从角门溜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李如意虽然脑子不正常,但是长得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灵动潋滟的桃花眼,更是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难以忘怀。
这样的人,除非知根知底,不论是谁看了都不会把他认作傻子。
再加上他身上那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穿得起的绸制衣物和腰间的玉石配饰……
总之除了壮着胆子兜售货物的商贩以外就只有靠力气吃饭的轿夫敢靠近他。
李如意自打有记忆以来,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多陌生人。
他心里非常的慌,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怯。
因为他的祖母教过他:他是主子,如果他在他们面前软了脚,他们就会欺负到他头上来,就会伤害他,就会让把他视作珍宝的祖母和爹娘难过。
想到这里的李如意学着自家大哥在小厮面前的派头,微抬下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其中一个看着还颇为面善的中年轿夫说道:“你过来,送我去找人。”
那中年轿夫见李如意点中了他,满脸喜出望外的带着儿子抬了一顶半旧的蓝呢小轿过来。
这轿子虽有些旧了,但却打理的十分干净。
李如意除了刚坐进去的时候有点别扭外,很快就适应下来。
待得李如意坐定,中年轿夫殷勤备至的问他要找的人家住何处,像这样的贵人要是伺候的好了,赏钱绝对少不了。
李如意表情一呆。
他只知道他的夫人长什么模样,但是夫人住哪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中年轿夫见他久不回答,心中疑惑,“公子?”
李如意用力揪了揪自己锦袍的下摆,继续用一种很是镇定的语气说道:“你听我指路就好了。”
然后不待中年轿夫作何反应,就掀开轿帘说了句直走。
中年轿夫自从干这一行以来见过的奇葩客人多如繁星,他听李如意这样一说,顿时满脸了然的接口道:“公子怕是忘了路名吧。”
李如意闷着嗓子,含含糊糊的嗯了声。
心里却有个小人在委屈的流眼泪。
如果那日夫人没有无视他的存在,把他带走了,他就不需要自己辛辛苦苦的出来找她了!
“没关系,记得怎么走就好。”中年轿夫松了口气,按照李如意的指使,和儿子一起稳稳当当的把他抬到了季国公府的大门口。
中年轿夫对季老将军一家十分推崇。
“原来公子想找的人居然在季国公府,那我可不能收您的脚钱!”
他毕恭毕敬的掀开帘子,把李如意从轿子里请出来,又吩咐自己的儿子去敲门。
这段时间季国公府人来人往,门房听到动静连忙出来开门,中年轿夫的儿子把李如意指给门房看,说这位公子有事要来他们府上找人。
门房虽不认得李如意,但也知道对方绝不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人。
他跟着那中年轿夫的儿子走下台阶,来到李如意面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问他尊姓大名,有没有带拜帖,他好拿着进去找主家通传。
李如意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又说他此番过来是想要见自己的夫人的,“还请速速通禀,夫人知道我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门房的脸都绿了。
他简直没办法想象,承恩侯府的四公子居然会不要脸成这个样子……
明知道整个季国公府都不待见他,居然还敢过来,还敢大大咧咧的喊他们表小姐夫人。
跟着自家将军也学了几下庄稼把式的门房勉强控制住一拳将眼前人揍倒在地的冲动,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李公子怕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可没有你的夫人。”
“撒谎!我夫人明明就在里面,我感觉得到!”李如意没想到他都到门口了,还见不到自己的夫人,顿时伤心坏了,闷头就要往季国公府里冲。
中年轿夫父子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不是吧,爹,咱们今天开张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承恩侯府那位傻公子?”
“嗨呀,这遭瘟的,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傻子啊,早知道他就是承恩侯府那只癞蛤/蟆,我也不会把他送到季国公府来了,这不是存心给老将军一家添堵吗!”中年轿夫满心自责。
门房也被李如意这突如其来的行径吓了一跳,连忙去拦他。
可因为他的身份,又不敢真和他对上……
一时间,居然还真被李如意闯进了季国公府的大门。
“昭昭!昭昭你快出来的,我来找你了!你的夫君来找你了!”感受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气息,李如意兴奋的桃花眼都要眯成一条缝了。
昭昭刚听到李如意声音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不过,豁然起身的外祖母和母亲告诉她,她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李家人也未免太厚颜无耻了!他们以为带着李如意上门,我们就会妥协吗?”季老夫人扔下手里专门用来剥干果的银钳子,就脚下生风的往大门口跑。
昭昭连忙带着母亲跟上。
等她们赶到大门口的时候,季老将军等人也过来了。
季老将军正铁青着一张脸说:“赶紧把他给我撵出去!”
季大将军在旁边劝他,“爹,既然那对父子说他是一个人来的,那么,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他撵出去,要是他一离了这儿,就被人拐走了,亦或者遭了什么欺负怎么办?”
外人不知道他是陛下的儿子,可不代表他们也不知道。
倘若李如意真在他们手里出了事,哪怕陛下再忌惮舆论,也会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季家从大凤朝的版图上抹除掉。
季老将军就是再不待见李如意,也不敢当真因为他的缘故和陛下结仇。
因此,在几番斟酌后,他咬着后槽牙说:“既然这样,你亲自把他送回承恩侯府去,送到门口就行,千万别进去让里面的狗皮膏药给糊上。”
季老将军现在对承恩侯府的人可谓是深恶痛绝。
季大将军应和一声,就要抬脚朝李如意走去。
李如意虽然脑子不正常,但也知道对方是来抓他的。
心中委屈坏了的他一边躲避着季大将军,一边瞪着一双红得跟兔子一般的桃花眼,冲着和外祖母一起出来的昭昭大声喊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明明当初在多宝阁是你先看上我,是你说要和我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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