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五样

    2013年6月13日,星期四,音乐榜单节目M!Countdown录制与放送的日子。与拥挤的走廊相比较宽敞空旷的安全通道楼梯处,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孩正拿起手机打电话。

    “您所拔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紧接着默认铃声后的是冰冷的机械女声,高南允没有耐心,果断地按下挂断键。再切换至短信界面、输入文本、确认发送,一系列动作连贯自然的像是早已预演过无数次一样。

    “虽然晚了,但还是要向您通知一下,我昨天出道了。”

    在手机荧屏冷光的映射下,一双漂亮的猫眼显得十分冷淡。高南允的眼睛随她的母亲高雅兰,眼睛很圆,眼珠又大又圆,天真又灵动,但内眼角长,眼尾微微上翘,右眼角生了颗泪痣,又平添几分妩媚与风情。

    Naver的推送新闻闪过,高南允有些烦躁地划开,失手点了进去,几条新闻一直切换,她的神却飘远了。

    过去的十多年里,高南允都是这样向高雅兰报备,电话永远占线,就剩下短信联络还算有效。

    “5点放学,在李奶奶家的蛋糕店写作业。”

    “补习班7点结束。”

    ......

    永远晚点,但高南允明白那是高雅兰在为她们两个的生活奔波奋斗,每次等待的时候心底踏实又安心。

    高南允天生的耐心并不算好,年幼时上各种课外补习班、兴趣班也难免孩子气地抗拒,可是一想到母亲“你要成为我的骄傲”时的期待,回忆起脑海里她忙碌奔波的背影,竟也自发学会了忍耐,日复一日的养成了十足的好耐性。

    高雅兰是个十足的女强人,在高南允升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将她安排进了首尔江南最厉害的国际小学,两人的住所也由狭窄破旧的出租屋变成清潭洞的高级别墅。不过高南允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依旧是被繁重的课业和永无止境的补习班、兴趣班包围,高雅兰留给她的也永远是匆忙离去的背影。好似除了有人专门把她的行程报给高雅兰,不需要她自己主动报备以外,没有一点变化。

    在高雅兰的严厉教育和费心培养下,高南允成长为聪明骄傲的孩子,身上的锋芒就算收敛着也不免引人关注,是圈子里总是被拿来夸耀,引来艳羡的存在。

    只是后来高南允察觉到异常,敏锐地发现她参加的所有培训班都有同一个孩子的身影,母亲也总会一直拿她与自己比较,而那个孩子更是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高南允去求证真相的时候,高雅兰坦诚到冷漠地说出所有。

    高雅兰爱高南允,可也掺了几分利用,为了报复当年那个抛弃她的男人。

    “你要成为我的骄傲。”这句话瞬间变得无比可笑。

    高南允依旧聪明,骄傲,只是多了冷漠,剩下的那份骄傲也只属于她自己。

    如果以前高南允是怎么顺母亲的意就怎样行动,那么自从那次求证后,她便是怎么逆母亲怎么来。

    主动断绝往来,离家出走,放弃学业,胡闹般地进入经济公司成为练习生。

    不论在何处从头开始,高南允始终都盯着最高的目标,那不是一种特别强烈的梦想或者欲望,只是习惯。

    2013年6月13日,是高南允所在的女子流行演唱团体Asome出道的第二天,也是她一年半来主动向高雅兰报备的日子。

    五分钟过去,没接收到任何操作提示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高南允对着那黑镜好似看见了自己嘴角勾起的一抹嘲讽的笑,收回手机,她挺直了背脊,微仰起下巴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走回团队待机所在的地方。

    大多偶像歌手热情开朗,温和乖巧,倒是很符合这个职业的服务性,高南允在里面就属异类了,她的背永远挺得直直的,配合修长的颈部曲线,仪态好到没话说,加上性子比较冷,除了给人优雅高贵的不错印象外,神色淡淡的也会给人留下傲、冷漠、不好惹等印象。

    M!Countdown的待机室没有多余位置,人气高和认知度高的歌手们在地下室有个人待机室,新人们在像礼堂一样的地方一起待机,不分男女,只用简易的隔扇隔开。正常的新人一没资历,二没热度,都必须表现得乖巧礼貌,稍有差池都会给自身和组合带来不良影响。给前辈送专辑问好的传统是基本礼仪,音乐放松后也需给PD和作家们问候,最后站在走廊里站成一路互相问候。

    韩国每年都有百十个组合准备出道,而真正能成功出道的只有几十个,其中能被观众记住甚至站稳脚跟的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回到待机的地方后,经纪人权芝荷权姐带着高南允与成员们带着专辑前去一个个拜访前辈们。

    Asome有两个经纪人,三十几岁的权姐偏生活管理,还帮着她们处理人情交往,强势但细腻;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金正治金哥,主要负责她们的通告安排还有时不时的训话,和公司的公关和策划也是他沟通的,能力很强但是脾气不好。两人只是各有偏向,公司倒也不会真的让女孩子们的某些业务就只让一人负责,公司看重平衡,杜绝独断。

    阿萨姆的女孩子们都更喜欢权姐些,高南允和权姐呆在一起时也会轻松些,权姐身上的人情味比金哥身上的算计味好闻的多。

    一路上李夏恩都是兴致满满,一路向来往人员不停弯腰也耗不掉她的热情,蹦蹦跳跳活泼的像个去春游的小学生,高南允只觉得自己被这姑娘拉着的手被扯的东来西往地晃,但也就有些无奈地看着笑的恣意的她,任由她闹。

    高南允过去习惯独来独往,和周围同龄人的关系不远不近,从未有过一个特别亲的亲故,唯一接触来往比较多的就是那隔壁邻居小子韩宇周,但高南允不觉得他们的交情有多铁,韩宇周韩少爷的圈子广着呢,她只是其中一个小环。因此高南允对韩宇周也一直不冷不淡的,倒是被那人骂了几次冷漠,但却改不了她继续我行我素。

    李夏恩活泼机灵,开朗大方,漂亮的桃花眼里永远是干净美好,高南允不讨厌和她亲近,加上那姑娘自己很主动,两人像是成了对方的影子,倒是符合公司为她们策划的双生设定,一个阳光明丽,一个高冷清艳。

    高南允和队内其他三个队友谈不上亲厚,不过按着李夏恩的说法叫做也有不小的革命友情。加上队长林敏恩温婉大方,宋智地豪爽直率,忙内苏幼真天真可爱,都是好相处会互相照顾的性格,彼此的相处倒是和谐。确认出道名额后一起生活训练了三四个月,彼此的认识了解也加深。其实林敏恩在外稳重踏实,对内好似因为放松倒显得神经大条,还偏爱无聊的冷笑话。宋智地脾气不太好,但是倒不会随便发脾气,就算发了脾气,但消得也快,意外的心思很是细腻。忙内倒是隐隐的小恶女,似乎正是中二的年纪,总希望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虽有些娇纵但不至于惹人厌。

    队友们眼里的高南允,看着冷,确实也冷,但不至于冻伤人。界限规划的清楚明了,原则性强,处事干脆利落,不主动招惹人,但也不怕被人招惹,看着冷漠也是因为淡定冷静到从不慌乱,请求她帮忙一般也不会拒绝,不算难相处。

    按照李夏恩中二热血的说法,如果被高南允划到自己的领域里,安全感简直爆棚。不过因为看着实在不好惹,加上高南允一向我行我素,总给人生人勿近的信息,她的形象和人缘一向算不上好。

    走廊过道里,队长温婉大方地对着遇见的人礼貌打招呼,手里还拉着家里臭屁、外面过分紧张乖巧的忙内苏幼真走,就像牵着小心打量周遭的小博美似的。平日里和夏恩一样活跃不断的宋智地显的异常沉默。

    李夏恩拉着高南允走在队伍的最后,高南允对电视台兴致缺缺,没什么好奇心,便打量起前面几位的队友的服装。配合出道迷你专辑的校园主题,阿萨姆的姑娘们穿着一水漂亮精致的定制校服。经典的纯白色衬衫,一排黑色雕着细碎金边的纽扣,外套黑色小马夹,胸口都挂着姓名贴。粉色与黑色混搭的经典花格百褶裙,棉质纯白短袜,黑色小皮鞋。其中比较特别的是宋智地穿的是西装裤,还留这栗色略带蓬松的短发,眉毛浓黑如墨,眼睛明亮有神,带着股慵懒和玩世不恭,一副中性打扮,小麦色的皮肤,有着几分阳光系运动男孩的样子。

    宋智地是队内的主唱之一,在词曲创作颇有才气,公司也有意让她走制作人路线。高南允看过她的作品,主题涉猎广泛,有处于青春期的迷茫彷徨、对梦想的追求向往,暗黑/童话式的反讽...意外的,其中有不少描写的是爱情初萌的少女心事,热烈的,羞涩的,变扭的,宋智地都写过,质量也是受到公司的专业老师认可的。

    高南允刚认识宋智地的时候,她就是男孩子样,出道了也还是男孩子样,公司对她的定位就是走中性风的帅气小姐姐,但高南允知道,宋智地不是简单的假小子。在高南允无端生出这些感慨的时候,她的腰突然被轻轻按下,耳边响起李夏恩礼貌的招呼声,高南允下意识跟着她一起打招呼,连来人是谁都没看就转过头看身边的人,正好撞见李夏恩朝她眨了眨眼,还抬起两人紧握的双手一副炫耀的小神情,高南允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wuli南南就该多笑笑,好看呢。”李夏恩拉着高南允起身,偏着脑袋对难得笑的高南允万分感慨地说了句,她最爱高姑娘的眼睛,漂亮的猫眼笑起来可爱还带着娇媚,就是不常见。

    “不行,南允欧尼的人设是高岭之花。”原先紧张着四处打量的忙内苏幼真忽的回头说了句。

    “嘿,小屁孩,还知道人设呢。”李夏恩嗔了嗔那总装成熟稳当的忙内,打趣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是她最爱做的事了。

    “切,李夏恩自己也是没成年的小屁孩。”苏幼真傲娇地甩回脑袋,微扬起下巴气势满满的往前走。

    “对不起,欧尼我再有不到六个月就能成年了,wuli忙内似乎还有两年多呢~”李夏恩倒是没有计较忙内用的非敬语,只伸出两三根手指像是在计算什么似的。

    “幼真要注意敬语。”走在前面的权姐回头向忙内交代了一下,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但自有威慑力,后来也不忘向队长提醒:“在外对孩子们严些是没有错的。”

    队长恭顺地点头表示了解。

    “内~”忙内也恭敬地鞠躬应道,却也不自觉委屈噘嘴,回过头正好看见李夏恩那个欧尼为老不尊地在向她做鬼脸,身边的南允欧尼就只挑了挑眉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

    相熟过后,苏幼真知道高南允挑眉就是有兴趣的模样。据忙内所知,高南允的兴趣只有四样:香水,酒,画还有会闹腾的李夏恩。连舞台都不算在内,舞台只包含在高南允擅长的业务范围内,兴趣当真谈不上。

    为什么没有苏幼真呢?忙内蛮喜欢李夏恩那个欧尼的,但是更崇拜淡定酷到爆的高南允。小孩子的胜负欲总是莫名其妙,却又执拗强烈。忙内励志成为第五样!只是忙内不清楚,高南允感兴趣的第五样是小狮子,不过被高雅兰送走了。

    高南允小时候捡到一只落魄的小贵宾犬,后来打扮修剪成泰迪熊式,她唤它小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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