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在世时喜欢练箭,本王记得,在他书房的书桌下,偷偷藏着一张银雪弓,闲来无事时就会拿出来练练,连本王都要愧色三分。可惜,皇兄成也此败也此,最后利箭穿心,不冤。”
谢衍倚在马车壁上,合眼假寐,淡淡开口。
驾车的封石张了张嘴,迎面寒风灌了满腔,终究是没将话说出口。
等再过个十几天,就是他陪在王爷身边的第十四个年头。先皇对自家王爷的好,他这个做下人的看在心里都动容,何况王爷心里该有多苦。
“皇兄逝世前,将誉儿和大闵交到本王手上,于公于私,本王都应该做好摄政王的身份,扶持誉儿当个好君王。家国当事,何以谈儿女私情,”说着,谢衍睁开眼,揉了揉眉心,神情无奈道,“再者,本王比唐乐渝年长九岁,她唤我声哥哥叔叔的辈分都可以了,哪里还有去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道理。往后,此事莫要再提。”
理是这个理,情意却不对。封石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可是,您从不亏欠过大闵什么,若说亏欠,也是大闵对不起您,可这终身大事是您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说来说去,属下还是觉得人家唐姑娘好,大方不做作,您瞧瞧,还是人家先追的您,可是给足面子里子了。”
谢衍一愣。
听起来……是这个理儿?
听着马车内没了动静,封石撇了撇嘴,甩起马鞭扬长而去。
王爷,娶不到媳妇儿,有您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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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汀院
一路上,菘蓝担忧着说个不停,唐乐渝心知自己理亏,嘴角抿浅浅笑意,依偎着菘蓝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见她如此,菘蓝才舒了口气,抬起手指无奈点了下唐乐渝眉心,同她细细叮嘱事宜。
路过小院时,先去柳氏那处请安逗留了会儿,方才回了自己院子。
谁知刚踏进院子,远远就瞧见一抹人影站在树下,扶腰歪斜着身子,衣角处沾了不少雪,旁边积雪上凹了一个大坑,不用想也知道是某人又摔倒了呗。
唐乐渝心起坏意,示意菘蓝噤声,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正要吓唬唐黎书一跳,待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玉壶时,当即就变了脸色。
“唐黎书!”唐乐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玉壶,牢牢护在怀里,小脸愠怒的看着他。
唐黎书怔了征,目光从玉壶移到唐乐渝小脸上,挠挠头,疑惑道:“酥酥,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啊?”
“要你管,臭二哥。”唐乐渝瞪他一眼,小跑进了里屋,
唐黎书摸不着头脑,问菘蓝道:“今天有人惹她了?”
“这……”菘蓝自是识得那玉壶,却不便同他说,便主动过去扶他,岔开话题道,“二公子,外面天冷,奴婢还是扶您进去再说。”
“也好。”
整日躺在床上实在无聊沉闷,天天顶着帐幔也不见盯出个花来,只好将之前的书翻了又翻。柳氏怕他不好好养伤,便让人将所有的书搬回了书房,要不然,他才不会在府里四处溜达。
还平白无故摔了一跤。
只是,他之前确实未曾见过小妹喝酒,倒也奇怪。
唐乐渝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见唐黎书一瘸一拐的进来,她连忙上前,同菘蓝将人扶到床上,又令人拿来软枕和汤婆子,前后好是一阵忙乎。
唐黎书心里暖,他将汤婆子放到唐乐渝手里,无奈道:“你二哥我啊,还没这么虚弱,酥酥照顾好自己就好。”
“那二哥有伤还到处乱跑,你瞧,刚才可是摔了一跤,疼不疼?”唐乐渝坐在旁边小凳上,掖了掖被角,鼓起小脸埋怨道。
菘蓝见此,行礼退下,掩门。
“二哥不疼,”唐黎书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大哥传来消息,说是礼部走水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陛下已将此事移交摄政王。最近皇都内有些动|乱,近几日你就乖乖待在相府,不要乱跑。”
“那殿下最近是不是都很忙了?”
听到她的称呼唐黎书愣了会儿,待反应过来说的是谢衍后,他的表情有些怪异,道:“酥酥,你不会对摄政王有什么想法吧?”
“唔?”唐乐渝托腮,眨了眨眼。
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怎么一个两个好像都知道的样子。
咦,殿下那么聪明,会不会也知道?
可是怎么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啊。
唐黎书不过是随口一说,也没多想,哼道:“没有最好,要不然大哥会疯的。”
“大哥?”
“对啊,”唐黎书扯了个软枕,趴在上面,奇道,“酥酥不知道吗?大哥可是个武痴,从好几年前就想要跟摄政王比试一番,可惜最后摄政王去了边关,最近才回来。听说大哥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瞅着机会就要两人交手一番……”
唐乐渝轻垂眼帘,白净指尖不安的揪着衣角,小脸染上忧愁。
坏了。
那要是以后殿下和大哥打起来,她……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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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唐乐渝都在相府内。
不是她出不了门,而是实在谢衍的行踪难以打听。
不是跑这儿,就是在那处的,等到唐乐渝过去,早就空空一片,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索性也就放了心思,乖乖在家待着。
唐黎书挨板子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鲁国公府,没过几天,临安郡主就带着子女过来了。
柳氏出身江南寻常人家,如今虽贵为相爷夫人,可依旧比不上先天出身尊贵的郡主,当即出门迎接。
临安郡主出身权贵,从小锦衣玉食,如其他权贵闺阁家小姐一样,容貌不错,当年被家中指给了世袭爵位的鲁国公。
门当户对,倒也般配。
只能说,这门亲事并非临安郡主所愿,以她郡主身份,何愁无男子踏破门槛。无奈家中父亲赏识对方才华,她拗不过,这才嫁了过去。说是赏识,倒不如说是为了巩固两家地位,先帝在世时便有意削弱权贵,如今谢妙誉登基,暗自打压的趋势愈发明显。听说前几日就有家侯府因犯了错事,被抄家流放,一时间人人惶恐不安。
对方平日里对她极为尊敬,可这尊敬之中,却无端少了份夫妻间该有的亲昵,谁家没有点私事。这事儿个中缘由夫妻俩都懂,只是面上不曾挑明罢了。
寻常家中都有三妻四妾,鲁国公府不例外,鲁国公最近几年抬了不少小娘子进府,清一色的水灵。临安郡主为人强势,向来说一不二,这小娘子愿意抬多少就抬多少,她绝无怨言——只是,整个鲁国公府,必须是她说了算。
临安郡主这次拜访,把自己家的一双儿女都带了过来,还有些许补品,出手甚是大方。
柳氏同她说笑了一会儿,在暖汀院午睡醒来的唐乐渝听到消息,便简单收拾一番后,过来给临安郡主请安,步伐不疾不徐,行礼的动作也规范极了。临安郡主对她的印象尚是很好,便笑着示意她起来,招了招手,待唐乐渝过去后,将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褪下,放到她手心,笑道:“不得不说,你家姑娘教的就是比我家的好,看的也令人讨喜。这镯子啊,就当是我给你的礼物,收着便是。”
柳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后笑道:“酥酥还不快谢过郡主。”
唐乐渝依言道了谢,旋即眉心微皱,故作忧愁的叹了口气道:“镯子这般贵重,要是等月妹妹过个生辰,那我还不得把小金库搬空了不成。”
她这一说,临安郡主被逗得合不拢嘴,其他人也跟着笑,一时间和乐融融。
唐乐渝口中的“月妹妹”秦星月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攀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噘嘴抱怨道:“娘亲就知道当面说我的坏话,要是再这样,我就带着哥哥离家出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临安郡主指着她同柳氏无奈道:“你看这丫头,倒是学会了跟我讨价还价,可是气人。”
柳氏笑着附和。
唐乐渝乖巧站在柳氏身后。她是相府姑娘,自是不会丢了身份。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见临安郡主欲言又止,柳氏心领神会,拍了拍唐乐渝的手背道:“酥酥,你先带着两位出去转转,路上雪滑,可要小心点。”
唐乐渝应下。
待三人出去后,柳氏又打发了伺候的丫鬟,只留下春嫂在旁,见掩了门,才道:“春嫂是我乳娘,为人信得过,郡主有话,不妨直说就好。”
临安郡主抿了口热茶,笑笑道:“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说出来也不怕夫人笑话,我这次来,是想与相爷攀门亲事。”
柳氏心中一紧,同春嫂对视了眼,欲言又止道:“郡主是指……”
“夫人也知道我家桥儿性情,乐天达观,善解人意,在皇都众多公子中名誉一向甚好。不用说他人,就连我这当娘的,平日里也没瞧见他与哪家姑娘接触过多,倒是每每提及酥酥时,话里话外透出一丝不寻常。夫人也有儿女,想来能够体会我此时的心情。”
临安郡主拉过柳氏的手,放在手心,宛如茶余饭后谈心的好姐妹般将此次目的娓娓道来。
“酥酥尚且年幼,婚事可拖到日后再谈,只是,不知我鲁国公府可有此等荣幸,与相爷做这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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