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封石就将做好的糕点递进了马车。糕点并不多,一小碟只有五枚,却胜在模样精致,口味极好。
唐乐渝咬了半口百果糕,眸底亮晶晶一片,赞道:“真好吃。”
甜而不腻,酥而不烂,确实比她之前吃过的口感要好。
想到这儿,唐乐渝心中隐隐有了打算,抬眸见谢衍正在看书,唇角浅浅弯起,端起那碟杏酪凑过去道:“殿下可要尝一块儿?”
谢衍手中看的书是上次去暖汀院时,在桌上的那本游记,里面的某些记载倒是令他颇开眼界。没想到唐乐渝还放在心上,过了没多久,就让人送到了王府。
他将书合上放到一旁,扫了眼未曾动过的杏酪,还有小姑娘纯真的笑容。谢衍无奈,只得掰了一小角,塞进嘴里道:“甜的。”
咦?不是苦的。
唐乐渝半信半疑的拿起剩下半块,也尝了一口,眼睛刷的亮了一下,笑道:“殿下怎知酥酥喜欢甜食?”
谢衍拿起放在小几上唐乐渝搁置的手帕,提她擦了擦唇角碎屑,淡淡道:“我不仅知道你喜欢甜食,还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唐乐渝莞尔道。
谢衍轻轻笑了一下,就算他不提,接下来她也能把话给挑明了。
话落,就听唐乐渝道:“这位老夫妻手艺极佳,只是没有一个安稳落身的地方,未免耽误了这身手艺。正巧,我那什锦阁还缺人手,不如将他们请到那处,身旁也好有个照顾的人。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们不会去的。”
唐乐渝不解:“为何不会?”
“因为情怀。”
情怀?这跟情怀有什么关系?
谢衍越这般说,唐乐渝心底越发不服气,她唤来菘蓝,同她细细吩咐了几句。
很快,菘蓝就折身回来,惋惜的摇了摇头。
唐乐渝泄气,手中端着的糕点顿时觉得也没有了甜味,将小碟随手一放,转过身气鼓鼓的背对着他。
谢衍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平日与他接触的姑娘家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更不用说有人胆大到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这该怎么哄。
还有这游记,今儿是铁定看不下去了。
谢衍心底轻叹一声,手臂屈起搭在一旁小窗上,手指轻捻眉心,做思虑状望着小姑娘背影。
谢衍在犹豫,唐乐渝等的也焦急不安。
白净指尖紧紧绞着指尖,樱唇上咬出了浅浅齿痕。
唐乐渝恨不得现在就转过身,扑进谢衍怀里,软软糯糯的撒个娇,可想了又想,她还是忍住了。
殿下真笨,哄个人都不会。
就在唐乐渝耐心快要告罄时,身后淡淡清泠檀香传来,谢衍坐的离她近了些,道:“夫妇二人出身贫苦,早就习惯了平淡清闲,闲云野鹤的日子,你给的待遇虽好,却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生活,拒绝你也是在情理之内。”
唐乐渝闷闷道:“我没想那么多。”
“我没怪你。”谢衍无奈道。
说来说去,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唐乐渝倒也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谢衍的态度,若是刚才谢衍敢一声不吭,非得将他一脚踹下马车不可。
她伸出手,轻轻捋平衣服上的褶皱,不曾想一转身就跟谢衍碰了个面,那距离之近连对方呼吸声都能够感受到。
唐乐渝眨眨眼,轻动了动鼻尖,又往前凑近了些。
谢衍下意识的身子往后倾,待瞧见唐乐渝委屈的神情时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忙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殿下,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唐乐渝坐直身子,语气无辜道。
“……”
谢衍面上闪过不自然,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再不喝梅花粥就凉了。”
说完,就对外吩咐封石驾车回相府。
今儿出来差不多,也没什么好逛的了。
等到相府,小几上的糕点和粥也见了底,唐乐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掩帕轻打了个饱嗝。
她从来不会在谢衍面前故端姿态做样子。
谢衍也不在乎。
也是,连创办女子学堂,让女子入朝为官的想法都能够提出来的摄政王,怎么可能会败在小小仪态上。
“这几天积雪化水,天凉,若是无事不要出来。等回王府,再让人送些果子酒过来,记得天暖了再喝。”
马车在相府外停下,谢衍不免多叮嘱几句,生怕她给忘了。
唐乐渝莞尔道:“殿下放心,酥酥记得您说的话。”
说完,下了马车。
等主仆二人进了相府,封石才道:“殿下,唐小姐她们进去了。”
谢衍将那本游记重新拾起,找到先前折角的那一页,淡淡道:“嗯,回去。”
“好嘞。”
封石跳上马车,边驾车掉转方向,边说道:“殿下,您是不是真对人家唐小姐上心了?”
“怎么说?”
封石正了语气道:“属下跟了您这么久,也没见着您对哪家姑娘贴心叮嘱过。您瞧瞧刚才,又是买糕点又是轻声细语的,不是上心是什么?”
谢衍顿了下,道:“她受得起。”
……
唐乐渝刚回到暖汀院,柳氏身边的春嫂就迎了上来,急声道:“哎哟我的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都快把奴婢急死了。”
“春嫂有话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春嫂道:“就在刚才传来消息,说是安庆侯府的夫人带着人去尚书府,同沈大小姐退了婚约,这会儿在皇都正传的沸沸扬扬,夫人怕您担心就哎……”
不等春嫂说完,唐乐渝带着菘蓝转身就往回来的路走。
好好的,怎么说退婚就退婚。
安庆侯府也真会挑日子,偏偏要选在除夕夜没过几天,这以后要是传开了,榆姐姐可怎么做人。
一路上,唐乐渝心急如焚,连忙催促着驾车小厮快点快点再快点。
马车刚刚在尚书府前停稳,唐乐渝便掀帘跳下马车,快步往沈向榆闺阁走去,看的菘蓝好是胆战心惊,生怕她不小心给滑倒。
她与沈向榆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中好友,平时连对方屋里摆设有什么都能够说的清楚,更不用说交情如何。如今出了这事,她心中怎能不急。
小院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唐乐渝没管这些,刚踏进屋子就被满地茶瓷碎屑吓了一跳。
“榆姐姐?”她小声唤道。
绕过屏风,进到里间,就见沈向榆端坐在镜前,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一行泪痕挂在脸上。
满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模样甚是憔悴。
唐乐渝走过去,心疼的执起她的手,刚要开口,沈向榆忽然动了一下,看着她嘶哑道:“酥酥,他不要我了。”
唐乐渝鼻子一酸,她紧紧握住沈向榆的手,安慰道:“不会的,怎么可能,就算是不要,也是我们不要他,是他庄简没这个福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向榆合上眼,清泪从眼角滑落,她苦笑道:“是我没这个福分,算来算去,终究还是没在一起。”
唐乐渝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好让她轻靠在自己怀里,无声的安慰着。
菘蓝找来几个丫鬟将地面狼藉收拾了一下,又让人去厨房取来碗热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待屋子收拾干净,所有人退下后,沈向榆起身,拉着唐乐渝坐到床边,却低垂着脑袋什么也不说。
只是不说,唐乐渝也能猜个大概。
沈府后院的事情向来是掌握在沈家二夫人的手里,那沈家二夫人唐乐渝见过几次,是个口齿伶俐,言语刁钻的主,加上沈大人素来不愿多管之事,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事情,也被二夫人三言两语的掩盖过去。反观沈向榆生母早早离去后身边便没个帮衬的,空有个嫡女名头,其他的什么都没留下。
沈向榆温柔贤淑,端庄大方,是从骨子里的清高。说白了,平日里也不屑于做那谗言讨好之事。这对于女子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可偏偏安庆侯府家的侯夫人不这么想,她总是觉得沈向榆是在故作清高,端着架子瞧不起他们侯府。
这事儿就像是一道沟堑,硬生生插在两人中间。
上次在梅山赏梅时,庄简躲着沈向榆,就是因为有次安庆侯夫人在街上正好碰见两人,二话不说就是顿冷嘲热讽,还将他儿子从大街上带了回去,气的沈向榆不知背后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想到这儿,唐乐渝试探性问道:“可是侯府夫人过来的?”
沈向榆眼神隐隐波动了一下,闭上眼,无力道:“不是,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顿了下,又道:“与我退婚,改娶沈府二小姐,沈芙。”
唐乐渝错愕。
沈芙?
她怎么也跟着进来掺和。
上次夹竹桃粉的事情还没有跟她算清楚,这会儿倒好,自个儿换了路子,跑别的地方瞎折腾来了。
还有那个庄简也是,性格软的要命,事事都听他娘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越想唐乐渝是越气。
她发誓,要是以后谢衍敢这般对她,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回相府,让大哥揍他一顿,二哥骂一顿,等人亲自上门道歉后心里才能解气。
这种狗男人,爱谁要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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