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因为终于随心所愿了, 见了李持酒笑, 并没有细想, 便也笑道:“是啊, 自打她病了那一场,从不见她亲自下厨, 今儿不知怎么亲去了小厨房,还以为能做出几样儿可口的饭菜呢,谁知只炖了一只鸡……”
若换了以前,当然得趁机抱怨几句,可如今人家都痛快答应和离, 且又乖乖去了, 苏夫人便立刻打住了, 又道:“酒儿,你可知道吗, 今儿那位萧大人又上门来了……真真怪的很, 这萧家不是门第高贵规矩甚多吗?他竟然只叫人跟我通报,说有事儿见江雪, 也不等我答话, 也不叫我相见,自个儿就去找她了。”
“萧尚书?”李持酒眉头一皱:“他又来了?”
苏夫人道:“可不是嘛,跑的这么勤快是做什么呢,还跟江雪说了半天话呢,嗯……还有个小丫头说,萧尚书握了她的手, 也不知真假。”
嘀咕了这句,苏夫人已经走到他身边,道:“这和离书你要拿到哪里去?可千万别弄丢了,不如且先画了押,明儿一早也好即刻交到衙门里去。”
苏夫人心里还有点担忧东淑反悔,所以才这么说。
李持酒看看苏夫人,终于把那张纸揣入怀中:“时候不早,母亲还是早点安歇吧。”
苏夫人拉住他的袖子,殷切的叮嘱:“你才回来,可千万别再往外头跑去,先回房去吧……不拘去哪一个房里都成。”
李持酒笑道:“知道了。”
他本来是想要出府的,可是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倒是不便。
离开了苏夫人上房就一路往前而去,乘云却也听说了消息,忐忑不安的跟在身后,默然走到半路终于忍不住问道:“侯爷,侯爷……少奶奶是不是真的离开府里了?”
李持酒道:“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乘云惶惶然的说:“侯爷,总不会真的要跟少奶奶和离吧?”
“怎么了?你舍不得?”
乘云听他口吻淡淡的,心中一阵难过,想到这位少夫人素日那样的柔弱可怜,可又极为心细懂事,尤其是经过上次内侍司的考验,却又见出她在大事之前的笃定担当,实在是个可敬可爱的人。
就这么去了,太叫人难受!
乘云便说道:“小人不敢,只是觉着……少奶奶真真的是好人呢。样貌,品性,都是无可挑剔的。除了身子稍微弱点儿……就没什么不好了。”
李持酒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她说话。”
乘云忙道:“倒不是的,只是我们都是有眼睛有心的,当然看出谁是好赖人,尤其是侯爷在内侍司的时候,我在内侍司门口守了一夜,给那些人恐吓的魂不附体的,简直不知道到哪儿哭去,谁知回到家里,见了少奶奶,她却一派笃定的,也不知怎么,听她三言两语,我心里就有底气了!那才是咱们府内的少奶奶呢。要不是她,我们都没脚蟹一样,哪里能有个章程,又哪里能成事?”
“什么了不得的,”李持酒沉默片刻,才哼道:“天底下比她强的多了去了。”
乘云听这话颇为无情无心,顿时惊得瞪大眼睛:“侯爷……”
这会儿已经到了房中,果然院子里静悄悄的,里屋也没有灯火。
加上又是秋天的夜晚,看着甚是萧瑟冷清。
乘云看是这个寥落的情形,先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越发戚戚然。
有丫头听见动静,才忙迎出来,急急地进里头点灯。
李持酒到了里屋坐了,环顾周围,见一应的摆设布置倒是没怎么变化。
于是问道:“她是怎么走的?”
两个丫头惴惴不安的说道:“今儿萧尚书大人突然来到,当时少奶奶正在小厨房里忙,萧大人坐了半天走后,老太太就叫了少奶奶过去,然后……回来了就说收拾东西。”
另一个道:“倒也没拿别的,只是萧大人曾给的那两样首饰之类……其他的头面首饰,并一些衣裳之类的都没有带。”
李持酒似笑非笑的:“是有人不叫她带的,还是她自己不带的。”
丫鬟道:“少奶奶说,当初她从徐州跟着侯爷去,就没带几样东西,这些衣裳、首饰之类,都是后来侯爷给添补的,所以不能带。”
“真是个明白人,是怕我追究她携带私逃吗。”李持酒点点头,笑叹了声。
乘云在门口听着,心中着实难过。
李持酒坐了片刻,心头像是有一股火,之前在苏夫人那里才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是滚烫炽烈的,可现在,却变成了悄然冷暗的。
起身走到里间,才进门,就见室内空空如也。
镇远侯冷笑回头:“去……”
他停了停,终于道:“把小阮叫来。”
丫鬟吃了一惊,却不敢说别的,忙低着头去了。
不多会儿,小阮进了门,她显然也有些诧异,才上前行礼,就给镇远侯一把拉了过去。
“侯爷!”小阮吃了一惊:“侯爷这里是……”
话未说完,人已经给摁倒,在昔日的榻上。
李持酒笑道:“这里是什么?”
小阮毕竟是惯于逢迎的,见李持酒笑的怪,便也陪笑小声道:“这儿毕竟是少奶奶的寝室,不合时宜的。”
李持酒道:“什么合不合时宜,本侯喜欢,那就合!”
说话间手上略一用力,只听嗤啦一声,小阮的上衫发出破碎的响动。
“侯爷……”小阮本能地唤了声,却又笑道:“侯爷手下留情,这衫子我还是很喜欢的。”
“算什么?这里有很多,你喜欢哪一件只管挑了去,都拿了去也成!”
小阮察觉他的动作比平日里更粗暴许多,眼神也很乖戾,任凭她见惯风云,却也不由有些心惊。
这样下去,以这位小爷折腾人之能……受伤还是好的,只怕会要了命。
她不由有些害怕:“侯爷,且慢着些,不如让妾伺候你宽衣吧?”
女子的声音格外的婉柔而媚,李持酒听在耳中,果然停了下来。
小阮趁机忙翻身坐起,飞快平复了一下心绪,先看一眼李持酒,才去解他的衣带。
镇远侯今夜如此反常,原因是什么,小阮当然心知肚明。
事实上莫说是镇远侯,连她知道了“和离”的事,都惊的半晌无法回神。
那王姨娘跟孙姨娘两个更是跟疯了一般,本来主母和离,对妾室而言是好事,可是她们听说这件事,却反而显得惶惶然的。
两个人素日里虽然也明争暗斗的,在这件事上,却一起忙来见东淑。
小阮因为不知究竟,就也随着她们一块儿来了。
本来他们都以为,江少奶奶必然是给太太逼迫着答应和离,情形一定会很可怜。
谁知见了她,却见并不是想象中的梨花带雨哭个不住,反而显得很泰然自若。
见她们都忙着问缘故,东淑才道:“其实太太向来不喜欢我,你们都是知道的,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不必惊讶。”
跟她相比,孙姨娘却仿佛天要塌了似的,道:“可是、可是实现都没有风声的,怎么说走就走?”
“太太其实已经跟侯爷说过了,侯爷碍于颜面才没跟我开口罢了。何况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先张扬的人尽皆知。”东淑道。
王姨娘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可是奶奶若离开了这儿,竟要到哪里去?要怎么度日才好?不如多求求太太,还是留下来吧,我可以跟两位妹妹一起去求……还有侯爷那里,侯爷未必就忍心叫奶奶离开。”
东淑虽是正室,但从江雪开始,从不曾做过逼迫妾室欺压她们的举止,之前江雪还罢了,对待她们只是淡淡的,不关己事不伸手,后来尤其是进了京,这位少奶奶百般的给她们机会,叫她们如何讨侯爷欢心之类,丝毫没有嫉妒之意,是好赖人,这两个妾室自然清楚。
小阮也道:“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侯爷既然没开口,叫妾看来他未必是肯的。”
东淑叹了声,淡淡道:“纵然侯爷不肯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横竖太太已经决心如此了,侯爷不肯便是不孝,我又怎么忍心让侯爷担上不孝的罪名,不如且先去了了事。”
小阮看她一眼,便不言语了。
东淑又看向两个妾室,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又坏心眼儿的,见她们忙忙的来了,又说了这些话,东淑想了想,便道:“我去了后,朱家的妹妹势必要来的,我看那妹妹倒也是个好的,你们多顺着她些,处事上别争她的风头,应该会无恙的。”
两个妾室听了这一番话,都红了眼圈:“奶奶……只怕奶奶这一去,就没有人跟您对我们这样好了。”
她们两个虽然不是什么大精明的,可也不蠢,朱若兰是朱家的人,是太太那边的亲戚,她进了门,自然势大如天,岂会把他们这些妾室放在眼里?将来的日子如何,指不定怎样呢。
何况虽然苏夫人向来不喜欢少奶奶,可说起休妻来,还是最近的事情,恰好就是朱家上门了之后。
所以他们都知道,少奶奶要和离,多半也是朱家从中行事,而苏夫人也有意给自己的外甥女铺路。
苏夫人这么护着姓朱的,连原配的少奶奶还能撵走呢,以后情形怎么样,也是一目了然了。
所以妾室们竟都舍不得。
这会儿小阮想到白日的情形,想到那位少奶奶苍白楚楚的小脸,她人才走,自己却在这屋子里……瞬间竟走了神。
下颌一疼,却是李持酒捏着她的下巴:“心不在焉的是想什么?”
侯爷的火气显然很大,小阮一惊,忙道:“妾、妾只是有些心虚呢。”
李持酒道:“心虚什么?”
小阮道:“之前听说了少奶奶的事情,我跟两位姐姐来这里询问真假……少奶奶还叮嘱我们以后好好自处呢。”
李持酒哼了声:“所以你觉着在这里对不住她?”他的剑眉一扬,冷笑道:“我偏就在这里,谁管得着。”
小阮笑道:“侯爷不管在哪里,自然都是使得的……只是妾觉着少奶奶也不是甘心要去的。侯爷不如亲自问一问她。”
李持酒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起身坐了起来:“她还说什么了?”
小阮便将今日来见东淑的种种尽数说了。
李持酒听完,脸色略淡了些,终于道:“你出去吧。”
小阮如蒙大赦,忙退了出门。
次日早上李持酒起了个大早,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道:“昨儿那只鸡呢?”
丫鬟愣住,半晌才醒悟他问的是东淑之前炖的那只,当下忙道:“昨晚上见侯爷不想吃,便留在小厨房里,侯爷可要吗?”
李持酒略一点头,底下飞快热好了送来。
那鸡昨儿给煮了大半天,又热了半宿,这会儿已经骨头都酥烂了,鸡汤上面浮着一层金色的油光,看着还不错的。
李持酒拿了勺子撇开油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突然他的眉头紧锁,转头吐了出来:“这是……”
才要发怒,突然想起那人不在跟前,便愤愤地把勺子扔了,起身往外去了。
乘云本在门口打量,见状不知怎么样,看李持酒出去,他忙偷空跑进来,也拿勺子尝了一口,突然龇牙咧嘴:“这是怎么……打死了盐贩子么?谁加了盐巴?这胡椒也是太多了,要辣死人了!”
丫鬟吓得道:“这是昨儿少奶奶亲手调的,我们都没敢动的。”
乘云很想找点东西来漱口,可见李持酒已经走远了,就也顾不得,忙转身跑去跟上。
李持酒出了二门,薛文礼便来说道:“回侯爷,少奶奶原本不在岁寒庵,而是在西城一处客栈暂住。”
“你说什么?”李持酒简直不敢相信。
薛文礼忙道:“昨儿晚上我们打听到确切消息后,也去了地方探查,的确无误。只是夜深不敢打扰。”
“混账。”李持酒骂了声,翻身上马。
这客栈小且偏僻,镇远侯转了许久总算才到了地方。
小二才上前要问是住店还是吃饭,就给镇远侯不由分说的,手捏着脑袋往后一推。
店小二踉跄倒退出去,见势不妙,不敢上前了。
薛文礼早将房间指给了李持酒,自己却并不上楼。
李持酒到了二楼,往右边拐过去,且走且打量,走到第二个房间,抬脚踹开,里头正有人光着身子不知做什么,见状吓得叫起来,才要喝骂,给镇远侯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恰好此刻前方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甘棠。
甘棠转头看见是李持酒,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侯、侯爷?”
李持酒见是这个了,便迈步走过去,一脚将半掩的房门踢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八仙桌子,桌边上,正是东淑跟明值两个,像是正在吃早饭。
一眼看见他,明值先跳了下地,东淑倒还是镇定的,她缓缓站起身:“侯爷。”
行了礼,东淑摸摸明值的头,看着小孩有些惶然的脸色:“去吧。”
明值耷拉着头往外走了出去。李持酒见她这样行事,自己也镇定下来,便走过来,把怀中那张和离书拿出来拍在桌上:“这是什么?”
东淑拿起来看了眼:“侯爷没有签字?”
“你巴不得我签?”
东淑笑了一笑:“怎么说我巴不得呢?这不是太太的意思吗,听太太说侯爷也答应的,只是碍于夫妻情分不好开口罢了。”
李持酒在桌边上大马金刀的坐了,冷笑道:“太太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东淑又笑道:“侯爷这话叫人不知如何回答,太太的话,我们岂敢质疑的?当然是得听呢。”
李持酒道:“你少跟我说这些,就算是太太叫你和离,你也得当面问过我的意思,你自作主张,可把我放在眼里了?”
东淑道:“我只是不想让侯爷难为,且太太又出面儿,这才先应下了的。”
李持酒道:“那好吧,我现在不难为,我当着你的面说,这和离书我不会签字。”
东淑诧异:“这是为什么?莫非太太反悔了?”
李持酒道:“跟太太无关,是我的意思。”
东淑皱皱眉,轻声一叹:“侯爷……不要任性才好。父母之命,岂有违背的道理,我因不想侯爷担上不孝的罪名才应了,侯爷何必辜负我的心意。”
李持酒打量她的神色,倒是挑不出什么来。
他心高气傲惯了,昨儿听了苏夫人说已经跟她商议定了,只当她是瞒着自己行事,所以怒火燎天,如今听她只说是太太的意思,那口气才平了。
于是道:“不必废话,你且跟我回去再说。”
他说着起身。
东淑非但没有跟上,反而后退了一步:“请侯爷恕罪,我不会回去。”
李持酒回头:“你说什么?”
东淑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和离岂是儿戏?且是太太出面说定了的,阖府皆知,这会儿侯爷让我回去,却叫我有什么脸?”
李持酒道:“我亲自带你回去,又怕什么?”
东淑摇头:“侯爷不如想想,你若这样做,把太太置于何地?”
她口口声声不离苏夫人,李持酒喝道:“你闭嘴,太太那边我自有交代,不用你说!跟我走!”
“侯爷,”东淑垂着手,安安静静道:“您还是请回吧。”
看着是最柔弱的人,语气却透着一股坚韧。
李持酒见她这样固执,压下的火气又腾空而起,当即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怎么,我说的话这么快就不好使了吗?”
“侯爷请放手!”东淑忙道:“这样拉扯于理不合。”
“什么理?这和离书我尚没签字画押,你就依旧是我的人,别说拉扯,就算在这里办了你又怎么样?”李持酒扬眉。
东淑听他言语粗俗至此,脸上不由红了:“侯爷!请你自重些!”
李持酒本要走的,听了这句,反而站住脚笑出来:“自重?夫妻间要怎么自重?”
东淑深深呼吸,不理这话只道:“我知道侯爷对我情深义重,但奈何我跟侯爷有缘无分,到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又何必勉强呢?”
李持酒拧眉盯了她半晌,终于冷笑着说道:“情深义重?我从不知什么叫狗屁情深,叫你跟我回去,你就乖乖的走就是了,说什么废话!”
东淑怔住。
眼前这个霸道凶狠的少年,跟那天晚上同她低低说那些话的李持酒,竟是判若两人。
“你……”她怔怔地看着李持酒,有瞬间的恍神。
“我怎么样?”李持酒脾气上来,把她的手甩开,指着说道:“我亲自找来,你却推三阻四的说这些没用的,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要不是本侯,你早就给那帮牲畜……”
他总算还是有一点心的,到底没有说完。
他的手甩开的瞬间带着一股力道,使得东淑往旁边趔趄一步,几乎跌倒。
东淑扶着桌子站定,脸上血色更退了几分。
抚了抚右手的手背,那里的烫伤已经不疼了,可还是留着暗色的一块儿。
“我当然记得。”东淑低声。
其实具体的情形是什么样,她真的不太记得了。只是听甘棠跟明值说起来,倒也是惊心动魄的。很知道当时的危急惊险。
“就是因为我这出身,太太始终心有芥蒂,不能释之于怀,但侯爷也该知道,自打我进了李家,向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不肯做错什么或惹太太生气,我自问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你家的。”她深吸一口气,不疾不徐说完。
李持酒仍是一脸冷冷的愠怒。
东淑道:“之前在昆明大病一场,竟好像是死过一次又重来了般,现在我也不必瞒着侯爷了,从那之后,我忘了很多事,几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李持酒听到这里才眉睫一动,转头又看向她,眼底有狐疑之色。
东淑却收了话头,抬眸对上李持酒的目光:“可我仍是记得侯爷的恩义,也清楚当初若不是侯爷,我跟明值的确是苟活不到现在的。”
李持酒重又恢复了先前冷冷淡淡的样子。
东淑道:“正因为深感侯爷的恩义,先前侯爷入了内侍司,我才不顾冒犯太太,执意要去萧府求见萧大人,厚着脸皮求萧大人帮忙,我这般所做,应该也算是报答了侯爷恩情的一半儿吧。”
李持酒冷笑。
东淑道:“太太因不喜欢我,每每无中生有,先前她跟我说起来,说是侯爷不好意思对我开口,所以她替侯爷开口,难道我要拒绝太太吗?看太太那么恳切的,又把侯爷入内侍司的灾劫归咎于我身上,话里话外,就是想让我这个灾星离开李家,难道我要赖着不走吗?既然这样,那我便答应和离就是了,这也算是我对太太最后的孝心,也是我对侯爷……另一半的报答吧。”
李持酒听她一言一句,缓缓说来,真真的冷静笃定,毫无慌乱之色。
东淑往桌子的另一边挪开几步:“侯爷是不世出的少年英雄,不管是风刀霜剑,还是千军万马,皆都百毒不侵,但我出身坎坷体弱多病,本就配不起侯爷,也没有那福气伺候侯爷一辈子了,不如从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难道……侯爷真的这么喜欢我,舍不得……所以非我不可,为了我甚至要忤逆太太吗?”
两人隔着桌子四目相对,李持酒的嘴角微微抽动,终于道:“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侯爷高估我了,”东淑低低道:“我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活着’。”
李持酒讥诮地:“在侯府难道会死?”
“会死,会死的很快,侯爷知道的。”东淑轻声说。
李持酒眼神一变:“你说什么?”
东淑笑笑:“我说的,是那燕窝的事情。”
李持酒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本来不知道的,是侯爷那天晚上的反应,”东淑道:“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去找了太太,所以那燕窝一定有问题。但我其实不想侯爷冲动行事的,因为我觉着这件事跟太太无关,可转念一想,就算不是太太经手的,若是事情真发生了呢?我不明不白死了,倒也是遂了太太的心愿,欢欢喜喜迎了朱家姑娘进门,而留给我的,大概只是一个冰冷的牌位吧,侯爷觉着是不是?”
李持酒心头竟有点冷意:“你都知道?”
东淑垂眸看向桌上的和离书,轻声道:“哀莫大于心死。侯爷,对我而言便是如此,侯府于我来说竟是鬼门关,离开的话,却是成全了太太的心愿,也成全了我自个儿。现下剩下的,就是侯爷了……请侯爷成全太太,成全我,也成全自个儿吧。”
东淑说着,抬手把那张和离书轻轻地推到了李持酒的跟前:“侯爷请。”
李持酒看着那张和离书,又看看东淑,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张“和离书”,对她而言倒像是“水到渠成”一样。
他慢慢伸手似乎要抓住那张薄薄的纸,手摁落,却把东淑要抽回的手捉住了。
只一用力,就把她拉的往桌上倾倒过来,半边身子都要贴在桌上了。
李持酒微微低头凝视着东淑的眼睛:“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宝,以为我舍不得?”
东淑不语,手要给他捏碎了似的,她才要叫他松开,李持酒忽然靠近,竟吻了下来。
她以为他又要犯浑了,但还来不及挣扎,唇上突然一阵刺痛。
东淑低呼了声,齿颊间一阵咸腥,竟是给他咬破了!
李持酒抬手在她的樱唇上轻轻抚过,指头上便沾满了才渗出的鲜血。
他冷峭地盯着东淑,手起印落。
一个血手指印便落在了和离书上,猩红而醒目。
作者有话要说:嗷~(来自某只的叫声)
二更君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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