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春天的阳光很温柔,李承翡走在宫道上,抬头看着青墙黛瓦和墙外湛蓝无云的天空,心里却想着要带哪些特产去北齐。她这次去是要进宫的,会见到北齐太后,自然免不得要遇上海棠朵朵。距离上次短促的会面已经过了将近四年之久,虽有女大十八变一说,可李承翡觉得再怎么变,自己总不至于变得让对方完全看不出来。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难不成把小皇帝是女人的身份抖落出来?大家相互掉马以示尊敬?

    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李承翡叹了口气。

    在她前面领路的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之前一直在御书房当差,侯公公有时要奉旨满城跑,便是这位小洪公公在御前伺候着。李承翡看着小太监猫腰屈膝的走路姿势,感慨了一下畸余之人很可怜,转念想到似乎有传闻这类人难达武学巅峰,所以洪四庠洪老太监终究只是个幌子,庆国除叶流云外的大宗师不可能是他,却也真实的存在于皇宫里。

    李承翡又把想法转到了某个为练神功不惜自宫的人身上,恶趣味的想,既然有这种说法,那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那位怎么说呢?难道大家练武功还搞出好几套系统来了?不懂不懂,我一个屈屈九品的小剑手,还是不掺和大宗师的事情了。

    她出了会神,被春风吹远了的思绪在看到前面小太监的背影后,忽的脑海中惊雷乍现。

    卧槽!这不就是书里那个撞破太子和长公主女干情的洪竹,小洪公公?!

    如果细细算起来,别看他只是个太监,却实打实是未来大东山事件的□□啊!大东山……四大宗师齐聚东山,太子、老二在长公主的引导下领着老秦家起兵,京都大乱,北齐趁火打劫……

    晕了晕了,李承翡一脑门子问号。暗骂自己,马德,当初怎么就这么没耐心呢?怎么就只看了个剧透呢?所以这里面究竟怎么一回事来着???

    ……

    ……

    恭恭敬敬辞别太后,李承翡从含光殿出来,洪竹仍在殿外等候。瞧见这小太监,她心情稍微有些复杂,知道对方是这样重要的剧情人物,然终究是未来之事,起码还要再过两年才会现出端倪,她倒也不好提前去做什么。虽然深知书中世界主线剧情有着强大神秘的力量,但目前来看,她所知也并不完全正确。

    起码……书里面的滕梓荆就没有死。在她世界里活着的范闲,也远比书中要可爱。

    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小洪公公回御前当值吧,今天天气好,本宫去宜贵嫔处坐坐。”

    听公主殿下这样吩咐,洪竹依吩咐请安告退。

    这么些年来,李承翡除了御书房和长乐宫,很少在这宫里走动,她很不喜欢这座皇宫。

    这里确实是一座金雕玉砌地牢笼,无时无刻被人看着的感觉并不好,李承翡还是喜欢太平别苑,不光是因为那里住过叶轻眉,更多是因为那里真的很自由,没有她不想见的人。

    皇宫里的妃嫔不多,李承翡和他们打的交道也少。

    皇后自不必说,她对李承翡的恨来源于叶轻眉,已经是无可解开的死结。皇后多年来隐在东宫避而不见,李承翡当然乐意这种彼此不碰头的现状,毕竟皇帝需要一个没有外戚背景的皇后,所以留下皇后一命,李承翡却不需要考量那些。她甚至想,如果这个人来我面前张牙舞爪,那我一定会杀了她。

    宁才人对李承翡很和气,想来也是早年间叶轻眉和陈萍萍结下善缘的结果。余下的淑贵妃,她性格沉静,爱读书,也爱看报,对文学典籍爱不释手,难得的是对着李承翡那些八卦报纸也能一笑置之。还有就是宜贵嫔,这位柳氏族人,柳姨娘的堂妹,委实是整座皇宫里极少数性情爽直的妙人。

    整个皇宫里,李承翡最喜欢的,想来非宜贵嫔莫属。虽然贵为三皇子李承平的生母,宜贵嫔更多的时候还像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带着几分诚恳纯真。想来这也是皇帝会喜欢她的理由……不然不可能在几个皇子都成年的时候,还让她生下最小的李承平。

    说到三皇子李承平,比李承翡整整小了十岁,是个真真正正的熊孩子。不过熊孩子也怕熊大人,这两年来三皇子被李承翡治的老实了许多,起码学会藏起来蔫着坏,算是很有长进了。往日见了李承翡总是一副委屈巴巴,半害怕半敬服的模样。

    想到小家伙苦着脸喊自己‘大姐姐’,李承翡禁不住想乐。她想着我前世是独生女,今生也是第一次当姐姐,没道理因为你年纪小我就要让着你,所有真的没少折腾这位便宜弟弟。

    宜贵嫔倒是不介意李承翡治他儿子,是真的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的那种不介意。甚至在老三不听话的时候,贵嫔娘娘还会搬出‘大姐姐’的名头吓唬他,实乃皇帝以外第二个能镇住熊孩子的人。

    今天本是来和太后辞别,眼看着就要出发去北齐,太后就算只是为了面子,也该出面提点李承翡一二。两国联姻之事,一应章程,皆有宫中掌管礼仪的女官和鸿胪寺按律依礼操办,加上后派出四位嬷嬷与使团一同前往北齐,这之中真正需要李承翡本人做的事情几乎没有,无非是为了她这么个身份而已。

    在去年冬天到今年开春的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去年宫中夜宴,小范大人成就诗仙之名。再比如后来,长公主勾结北齐出卖自家暗探,夜会北齐文坛大家庄墨韩之事化作漫天纷飞的小纸片,撒在京都的每个角落。随后这位长公主殿下含泪离京,悠悠前往封地信阳。再再比如,小范大人成功拿到钥匙,打开了叶轻眉的遗物。

    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还有着无数与李承翡记忆中剧情不符的细节。其中最让她欣慰的是,范闲入太后寝宫偷钥匙的时候虽然还是被燕小乙撞见了,但不知是否李承翡在星文馆说的话起了作用,这位燕大统领当日乐于装瞎,完完全全的认可了宫里贵人们的狸花猫比较胖,脚步有些重这种说法。五竹叔叔扮演的东夷城刺客很成功,把洪四庠骗了一圈不说,更成功的把矛头指向了云之澜带领的东夷使团。

    范闲开箱子之后,把叶轻眉的信交给李承翡读了读。她很愉快的发现,老娘在信里称呼自己为宝贝女儿,而叫范闲混账儿子。读完信,范闲告诉李承翡,箱子有三层,第二层是这封信,第三层写着‘等你小子搞出人命了再来打开’,而第一层……

    “是把木仓?”

    范闲惊了:“你怎么知道?!”

    李承翡大言不惭,“看你的表情,猜的。”

    嚯您这猜够准的。

    李承翡笑了,“狙击木仓吗?”

    范闲点头,“m82a1,不过没有子弹。”

    “那应该是在太平别苑。”李承翡说:“老娘死之前住在那里,如果这东西她曾经用过,想必她会想办法留在那里,可能会有机关密室之类的存在,你要想用这玩意,可以让五竹叔去那里找找。”

    怪不得自己大了之后,皇帝不允许李承翡住太平别苑了。皇帝在顾忌什么呢?

    宜贵嫔宫里,李承翡在让三皇子默写《劝学》,她表示自己背红楼是不可能了,背点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文言文还是不在话下的。宜贵嫔听完劝学大为感动,还请李承翡没事的时候多过来坐坐,教教她那个小兔崽子。

    李承翡听得老脸一红,忙把范闲推了出去。小范诗仙呢,还是跟你们柳家沾亲带故,可比我强多了。

    宜贵嫔听完觉得有理,思索着怎么能让皇帝同意把范闲弄过来当儿子的老师。

    ……

    ……

    终于到了使团启程赴北齐的日子,因公主也在使团内,这次行程的整体护卫规格非常之高。司南伯负责代为训练的百名虎卫,此次整整出动三组之数,以每七人为一组,只要来找麻烦的不是大宗师,几乎无法从这些虎卫手中占到便宜。陈萍萍拨了二百黑骑,但是这些人不能离开国都,因此只负责暗中护送到两国边界。让李承翡没想到的是,在北齐和南庆边界,黑骑撤出后,由燕小乙统领的征北营加入了使团队伍。

    我面子这么大吗?

    李承翡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时候想,看来不想我死翘翘的人还是很多的。感谢老娘。

    此刻李承翡并不在她的公主车驾,而是换到后面,和司理理坐在了一起。

    司理理小姐真不愧为人间富贵花,长得十分赏心悦目,多年花舫生涯,小意伺候人的本领也不俗。李承翡不愿意便宜范闲,也是为了她的发小婉儿妹妹,特别有意防着咱们小范大人把持不住。这一路上,李承翡有美人相伴,两人一起看话本子,喝茶水吃点心,过得相当愉快,根本不像出使敌国,反而像是去春游。

    王启年这个捧哏还为此笑话范闲,“大人,我怎么觉着公主殿下这次来,是专门为了郡主娘娘,防着您……这个那个呢。”

    范闲赏了他两个字,“衮蛋!”

    小范很郁闷,王启年是这样,自己老师也是这样,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根正苗红正经人吗!?还有李承翡这小丫头,你自己要泡妹子,不必拿我做借口好吧?这会你又不担心你们小言言了?

    “怎么不担心啊,可是担心他也不能现在立刻马上飞到我眼前来啊,我得把自己养得花枝招展的,等他见了我心情一好,身体也好得快呀。”这话就是,李承翡明知道言冰云被俘后一定会受刑,而且是重型。同样是暗探,他可比司理理的待遇惨多了。

    范闲见她心里难受着,自己也不大好受,有些后悔去逗她往这些事上想。过了会,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药方,递给李承翡,“这是司理理身上之毒的解药,你拿给她吧。”

    李承翡眼睛转了转,是标准的没想好事时的表情。

    “我才不干呢,你少指使我干活。你自己去吧,放心,我不跟婉儿说。”李承翡颠颠下了马车,走之前最后一句:“哥哥和嫂嫂,我还是比较向着你的。”

    嘿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皮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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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羊肖恩这一生,想必也是传奇至极。只如今虎落平阳,北齐也已不是当年的大魏,南庆放他归山这一招,有人想他回京,有人却很不想,矛盾纷起。

    “殿下,依您的吩咐,人都杀干净了,没留活口。”燕小乙打马过来,在李承翡车驾窗边低声回报着方才的战况。

    自打使团入了北齐国境,遭遇的刺杀暗杀就没有停止过。正常来讲,范闲才是使团的正使,这样的事情和他讲才应当,然燕小乙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皇帝从征北营调来护送使团,加上这是李承翡的吩咐,范闲也是知道且同意执行,所以燕小乙最后直接向李承翡汇报结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之前宫中遭刺客一事,负责宫城巡护的宫典、洪四庠和燕小乙三人都有处罚,其他两人因一个是叶家人,一个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之人,处罚只是象征性。只剩下可怜的小燕,没门路没背景,现在也不怎么听长公主的话。

    李承翡掀开车帘,微微仰头看了眼燕小乙,想着这人既然是被扳正了想做个正常人,自己不妨表现得和蔼可亲一些,于是和声道了句辛苦。

    “其实我觉得在外领兵比在宫里有意思,我听说父皇又要犒赏边军,给他们涨俸禄,比你在宫里当劳什子大内统领要多挣三倍不止。”李承翡想了会,“或者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调到西边去,眼下我大哥哥快要回京结婚了,西边他是回不去了,你想去西边扫胡人吗?”

    胡人被庆人打怕了,少说十年成不了气候,大皇子在西边扫胡,多是防止他们连成一气儿,也防止他们冬天来临之前骚扰边境百姓。

    燕小乙沉声说:“殿下需要臣在哪,臣就在哪,一切听凭殿下吩咐。”

    这话李承翡不爱听,她才不想平白去担别人的人生呢。

    “算啦,那你就再想想,有什么想法了就来告诉我,难一点也没关系,我总会想着法子给你办到的。”

    说完李承翡就钻回马车里,和司理理继续看话本吃水果去了。

    司理理带着调笑的看了看眼前的少女,都说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少女,若论长相,的确明媚温柔,天人之姿。可性格嘛……倒是和那个小范大人有些像,滑不留手,看似多情,其实……心里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眼见使团将近北齐上京,在一片茫茫草甸之上,燕小乙敏锐地察觉出有马蹄嘚嘚之声。李承翡估摸着上杉虎和海棠朵朵要出场了,但她并不担心,小范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不会出手,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不过……上杉虎到底是姓上还是上杉来着?她琢磨着别不是作者自己都记不清了,前面有叫上将军的,还有叫上杉将军的,唔,果然还是肖恩的虎子听着比较亲切。

    虎子已经出现,二狗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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