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周明田

    第三十四章二少爷我其实超正经der

    月试前两天, 明田还在红楼倚翠听着小曲,吃着点心,喝着美酒,和京都最负盛名的玲珑姑娘谈笑风生。

    价值千金的名贵熏香充斥着整个房间,葡萄美酒的醇香还在喉间徘徊,耳边丝竹管弦之音不绝,身畔的玲珑姑娘巧笑倩兮, 正为明田研墨。屋内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唯独除了——来福。

    来福耷拉着耳朵,哭丧着一张脸, 一会儿看看明田, 一会儿又忍不住看看窗外,魂不守舍的。

    明田默完一张纸, 抬头看他:“怎么?来福你这是不满玲珑姑娘抢了你的位置?”

    一旁的玲珑姑娘很是自来熟地掩唇笑笑, 道:“二少爷这可是说笑了, 妾身也就能为少爷做这些小事, 来福可跟了二少爷十多年了, 也还能有别的大用呢, 他怎的就要吃这些小醋了?”

    来福的苦瓜脸更苦了,忙道:“我的少爷哎!后天就要月试了!您今天还在这、这地方玩乐, 那可、可不是要让老爷失望,让大少爷他们幸灾乐祸了么?”

    明田笑笑,还未说完, 就听得身侧玲珑噗嗤一声娇笑出声。

    玲珑身为京都最负盛名的红楼娘子,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能与此界女主角戚华庭一较高下,但比之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的戚华庭,玲珑就更是娇媚入骨,一颦一笑皆似钩子一般,引得人痴醉。但巧的就是,屋内唯二的两个男人,却并没有露出多么失魂落魄的模样。明田进过许多皮囊,男女老少皆有之,食色上看淡了许多,而来福更是呆愣笨瓜一个,两个人都对玲珑不经意间的柔情魅力视若无睹。

    玲珑笑道:“来福还为你家少爷担心这个呐?”似嗔似笑,眉眼微扬,眼角如春柳秋水,勾得人心痒痒。

    来福霎时红了脸,微低了头不说话,不知是被玲珑羞的,还是被玲珑的话羞的。

    明田开口道:“不用担心,少爷我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只要正常发挥,能过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几乎算得上是信誓旦旦的对来福说这话了。

    “有目共睹?”来福大惊,脸上分明是不信明田说话分量的样子,低声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嗫嚅道:“要是天天搁这儿听小曲儿和花魁娘子大白天的谈笑也叫夫子学生们有目共睹,那可真是……哎呀,我的少爷哟,您怎么就不能上进点,好让老爷瞧瞧您的好,打压打压大少爷和孙少爷们呢?怎的、怎的就这般……呃,冥顽不灵呢?”

    来福自以为别人听不到,明田却将他的忐忑不安,还有些许抱怨不平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笑笑,吩咐道:“来福,看天色也晚了,你到东街头柳叶巷里找翁老头买包糖炒栗子过来,要热乎的。”

    来福应了,掂量了两下兜里的钱,头也不抬的就要出门去,临走前,听见明田在他身后道:“谁说少爷我读书就没点屁用了?这来福的成语不是用的挺溜的嘛!”

    来福惊的脚下险些一个踉跄。

    来福出去了,夜幕渐黑,微阖的小轩窗上显出暗沉的天色,有冷风打着璇儿吹进来,桌上洁白的宣纸微微卷起一角,被玲珑轻手轻脚地用镇纸压了下去。明田提笔默完了最后一句话,两指夹着笔杆打着璇儿地搁在笔架上,问一旁的玲珑:“你看看我新做的这篇,怎样?”

    未等墨渍干透,明田负手让出了位置,径自走到一旁的圆凳上坐下,拈了桌上应季的柑橘剥了。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被清新的橘子皮味道一冲,让他清醒不少,他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熏香,轻声道:“我还是不喜欢这个熏香,总是熏得人头晕。”

    玲珑的声音从书桌旁传来:“若是二少爷不喜欢,下次不用就是了。”

    明田嬉笑着吃柑橘,道:“哟,这可是玲珑姑娘亲自调的凝神香,千金难买,少爷我这般嫌弃,是不是有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怕不是要连夜合起伙来把少爷我抬起来扔到护城河里去?!”

    “油嘴贫舌。”玲珑轻笑一声,声音很轻,却仍是让明田听得一清二楚,他丝毫没有包袱的道:“那是,少爷我是谁啊?全京都,可只有我周明田能在大名鼎鼎的玲珑姑娘房里这般胡作非为!”

    玲珑这次索性没有理会他了,只慢慢的把明田刚做完的诗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方才慢慢道:“二少爷的文采比之前几日有了很大的进步,虽说算不上名家大作,但是稍有润色之后便可作曲,也能拿来红楼倚翠唱曲了。”

    这时候的花魁娘子,可堪称是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冠绝京都的玲珑姑娘,不仅仅是在音律、调香上独成一家,在诗词歌赋上也是颇有建树,明田随手写作的诗词要拿来应付青山书院的月试,去请教青山书院的夫子们怕是要被赶出门外,但是拿到红楼倚翠请教玲珑却是完全可以的。先且不说之前的“救命之恩”,便是明田大把的撒银子,也能整日里在红楼倚翠“逍遥快活”了。

    一般诗词歌赋能拿来红楼倚翠这等出名的地方吟唱,那证明明田的文采确实不错了,可能暂时还不能和许穆青这样有戚阳先生指教的外挂男主比拼,但是打过其他歪瓜裂枣,过了这次的月试却是绰绰有余。

    “那就多谢玲珑姊姊的好言了。”明田笑道,忽而眉头微皱,玲珑几人也听到了走廊外传来的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人在砸场子,隐约中,似乎有人提到了周明田的名字。

    “他是不是在里面!”一个气吼吼的声音怒道,听着有些耳熟。

    房门被叩响了,屋外传来吴妈妈诺诺询问的声音,说是有人要找明田。

    外头的人气势汹汹,来者非善,明田却先笑了,他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少爷我抢了名震京都的玲珑姑娘,这几天来砸场子的不少,但都是指名道姓要见玲珑姊姊,这还是头一个要见少爷我的,可真是稀奇。”

    玲珑和帘子后头还在吹拉弹唱的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房门哐当一声被砸开,明田好端端地坐在圆凳上,头也未抬,仍旧慢条斯理地撕着手中橘瓣上的白丝,随后在那人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手腕微抬,手中的橘子已是被扔了出去。

    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传来:“周明田!你果然躲在这腌臜地方!我且要问问你,你可是大言不惭的说——唉哟!”

    一个穿着和明田身上同款青衣道袍的书生轰然倒地,跌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竟是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哟,这不是向冲兄么?怎的,向冲兄不是一直都洁身自好,不愿来此等红粉女儿处,说这些地方是什么腌臜地儿的嘛?怎的今日倒是这般毫不掩饰的就闯进来了玲珑姑娘的房间?不知向冲兄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唉哟,向冲兄你看,好端端地,还没到过年过节呢,你怎的就对少爷我行跪拜大礼了?就算你再膜拜少爷我的气质,想要纳头就拜,可咱们毕竟还是同窗,这跪拜大礼还是免了吧。”

    不等被一瓣橘子绊倒在地的向冲哀嚎着想要说些什么话,明田就噼里啪啦的丢出一长串,直把这下足了决心、喝了酒壮了熊心豹胆第一次来红楼倚翠的白皮书生吓得一愣一愣的。

    明田眼光微抬,将向冲的神色一览无遗。早在向冲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的刹那,明田就明了了事情的经过。无非就是前两日秋雨,他在云海斋的那场贫嘴而已。

    他开玩笑的对戚阳先生说三年后金榜题名就要做他家女婿,这事戚阳先生当然能从明田的神态看出他的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但当时戚阳先生却是应了。这就……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明田也是万万没想到,传闻中对许穆青看中非常,特意收了他做入室弟子,师徒情深宛若父子,更甚之有人说戚阳先生存了想把女儿戚华庭许给许穆青的心思,所以才有了戚华庭的羞涩和心动。

    但偏偏,横空杀出一个程·明田·咬金,不过三言两语,外加一个无论谁——哪怕是周敬听了那所谓的“人生四喜逢二”都要说自己儿子“志大才疏”、“癞□□想吃天鹅肉”云云,竟然偏偏就让戚阳先生答应了。

    老实说,明田当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转头就扯着鸡毛当令箭,看见落单的戚华庭就能上前调*戏调*戏一番,顺便漫不经心地把两人的“婚约之说”一并捅了出来,直叫当事人心惊肉跳、心肝胆站的。

    明田原以为,许穆青会在私底下找他询问此事,但是来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向冲。

    向冲是谁?反正是青山书院一个平淡的不能再平凡的学子,若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这个人古板的很,恰好很对同样古板的蔡夫子的胃口,所以很得蔡夫子的重用看好。

    但这并不是他来找明田的理由,他来找明田的是另一个理由是他同样爱慕着戚华庭。不过拜向冲闷*骚古板的性格所致,他是暗恋,很隐晦,但总归是少年慕艾,这都瞒不过明田有意观察的一双火眼金睛。

    明田早已将书院内外爱慕戚华庭和许穆青的一干人等了解通透了。

    所谓对敌,就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戚华庭和许穆青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明田的重点“洗脑”对象,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人身边的一草一木。

    所以向冲这人的性格家世,乃至他的人品学识,明田都有做过一番解析,只等什么时候就要用上。

    依着时下人的眼光来看,向冲是个再迂腐不过的书生,周明田是个再纨绔不过的衙内,这两人虽说在爱慕戚华庭的人选中都是泛泛之流,但是毫不客气地说,哪怕家贫如洗,向冲还是比原身周明田有优势的。至少,向冲比原身洁身自好许多,也更能读书。

    至于向冲为什么会来明田,明田想要见的许穆青却没有来,明田不过片刻间就想清楚了来龙去脉。他错估了一件事。此时许穆青不过刚刚进青山书院月余,刚拜入戚阳先生门下不久,就算他少年有成,相貌堂堂又才高八斗,但到底京都英才多,家世上等的英才也多,所以即便上次明田无意中碰到了男女主的一场风筝剧情,但这并不代表着两人已经互有好感甚至互通心意。

    顶多只能算是仰慕才华美名的阶段,要说戚华庭这就能大胆到不顾礼节地想办法让许穆青也来个“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诺言,但到底还没有情深到这等地步。所以此时前来的,是被戚华庭暗中设计,“无意”中知晓了明田对戚华庭所说的“人生喜事四逢二”的事情,所以才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想找明田对峙,搞不好还能逼迫明田自惭形秽的收回诺言。

    至于怎么让向冲知晓这件事,这简直太简单了。只要戚华庭身边服侍的丫鬟,小桃无意中私下里抱怨明田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然后戚华庭暗中神伤,这一幕幕“恰好”被向冲看见就行。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尤其是少年慕艾,哪怕再是古板的一个人,也能有为了“爱”冲锋陷阵的一日。

    此时的向冲正皱紧了眉头,一脸的痛意,他想伸手去揉揉摔伤的地方,但顾忌那里是尾巴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去揉实在是有伤大雅,所以只能一边嘶嘶地吸冷气,一边听明田说话,当即就被明田的一番话气得四仰八叉,连屁*股上的痛意都忘了,一个往前俯冲,几乎就快要腾地而起,直接朝着明田扑过去,撕咬他了。

    “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明田嘴角微微抽搐,没有理会他,只道:“不知向冲兄傍晚来寻明田,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向冲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询问明田有关戚华庭的事情,但他到底不敢,他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件事?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又能对位高权重的丞相之子的周明田如何?

    没错,在向冲眼中,身为丞相周敬的儿子,明田要是想要在三年后的科举上不金榜题名,那简直就是太难了!所以这几乎就是一桩铁定了的事宜!

    所以,向冲只能犹疑着道:“听闻前几日蔡夫子说,要是这次月试明田兄不能合格,就要……就要离开青山书院去别处求学。不知明田兄可有了对策?”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不管两年半后明田究竟如何,现下先让明田从青山书院滚蛋再说!

    明田歪头定定看着他,不说话,屋外头又响起了来福那大大咧咧的声音:“你们都谁呀?都围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呢?唉哟,吴妈妈您也来啦,今儿个又是谁家的少爷来踢场子来了?”

    “少爷!您要的糖炒栗子!快看,我一路捂着跑回来的,还热乎着呢!”满头大汗的来福跳进屋,撒丫子狂叫,随即被摔倒在地的向冲吓了一跳。就算再迟钝,他也看出来了,这人是书院的学子,不是往日里来求着要见玲珑姑娘的那些纨绔子弟。

    “拿来吧。”明田伸手要道。

    “少爷?哦,这呢,给您。这、少爷,咱们,呃……”

    “走吧,天色已黑,该回府了。”明田起身,淡淡吩咐道。

    “少爷,我们就这么走了?”来福兴致蔫蔫道。

    明田回头看他:“来福,你说要是有朝一日,少爷我没有现在这权贵之子的身份,没有这万贯家财,你愿意跟着少爷我走么?”

    “啊?”来福愣道:“少爷您好端端的这么想干什么呢?难道您真的愿意大少爷一人独揽大权?那老爷都没发话呢!”

    “罢了罢了。”明田轻笑一声,转头欲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若是二少爷,不,明田有朝一日有此境地,玲珑,愿自赎己身,一路相随。”

    “玲珑?你!”吴妈妈一脸震惊。

    明田回身对她笑笑,招呼着来福离开,来福忙道:“少爷看您说的都是些什么瞎话,当然是您去哪儿我去哪儿了。可是地上的那位少爷,好像是您的同窗来着,就这么不管了?”

    “不过一介任人差遣的棋子,不理也罢。”那人的声音从屋外慢慢传来,传到地上向冲的耳内,引得他一阵失魂落魄。原来,他的一腔热血,在他人眼中,也不过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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