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明田

    第四十四章二少爷我其实超正经der

    战事突起, 西北荒漠,人迹罕至,可堪称是条件简陋, 但明军的大营仍是非比寻常的壮观,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种让人从心底深处生出的震撼感。这种感觉, 不比荒漠中的长河落日与孤生虬枝来的更加瑰丽, 却也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战事紧急之下, 不过数日间就被一干三个月前还在土里刨食、怨天尤人的农夫们建出来的。

    但眼前所见, 都敌不上在校场上万人虎虎生威呵斥着练枪的场面来的更令戚华庭觉得惊心动魄。

    万人齐鸣, 响声震天, 远隔数里似乎仍能听见营地里那赫赫之声。

    明军之训练有素,可见一斑。

    也难怪京都中那帮子虽没有上过马、下过沙场的文官, 也觉得他们是一帮虎狼之师。一群妄图颠覆朝政、改朝换代的不忠之人。

    戚华庭自幼长在深闺, 虽读万卷书,自认眼界比之一般人都要开阔, 却终究未曾行万里路,此番夜逃京都、纵马北上, 一路行来,山河万里,波澜壮阔, 都让她觉得心潮澎湃。

    北行路上, 风餐露宿,又正值夏日,他们一行人可谓是顶着炎炎酷暑前行, 从没骑过马的戚华庭,每天只觉得身体都要散架了一般酸痛,两腿颤颤的都像没了知觉。

    娇生惯养长大的戚华庭,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但所有身体上的痛楚和生活上的艰辛,都能被她压下,唯独心下对自身前途未卜、对明田是否有变的怀疑,在心底扎根,犹如心尖的一根刺,磨得她日夜不安。不管怎么说,前二十年来,她的父亲戚阳先生一直都是她生平最为敬佩也最为信服之人,她虽然能够孤注一掷的抛开一切前来投奔明田,但听了戚阳先生临行前的一番言论,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但所有的不安忐忑,所有对来路的不明,此时见了明田,看他一身血衣,鬓发在风沙中飘扬,看他提枪傲然而立之时,纵然心有千言万语,数不尽的忐忑,却也终究消弭了。

    还好,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明田。

    真好,他似乎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见了周明田就觉得身心镇定下来,看他胸有成竹、却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就觉得,心底踏实了许多的感受,戚华庭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有一点,她知道了,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中,周明田这个名字,已经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如今的白渭关,不过是第一笔。

    戚华庭心想,这下,她是真的犹如父亲戚阳先生说的那样,被这个叫周明田的家伙灌了迷魂汤,她也是真的孤注一掷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她对周明田那莫名的信服。

    戚华庭利落的下马,微拂了两下身上的青衣道袍,朝明田躬身行礼,行的却是一个男子礼,口中脱口而出“将军”二字。

    随后,她被明田搀扶了起来。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重的几乎让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但他平静的态度,姣好的面容却让人恍惚觉得身处三月京都杏花巷。

    “与他们一样,唤我明哥就是了,叫将军未免生疏,叫主公就太过搞笑了。”明田笑道。

    明田听着系统提示戚华庭对他的崇拜值达到了60个点,竟是很平静的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心潮起伏。许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如今一一实现罢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明田掀开主将的帐营,让戚华庭一行人进去,一边走他一边低声道:“白台州正值战乱,怎的就把我们的戚姑娘带到这里来了?这兵荒马乱的,简直就是荒唐!无论你们是到嘉陵郡,和杜湘一起研究怎么种田洗脑……咳咳,怎么打造大本营,还是送到江南和玲珑一起教书调……咳咳,教学生,都比送到这鸟不拉屎的白渭关吃沙子要好吧?”

    石青几人纷纷对视一眼,顿时面上露出几丝心虚的表情来,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明、明哥。”戚华庭开口,许是第一次这么称呼明田,她显得有些别扭,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继续道:“不用怪他们,是我自己执意要过来的。”

    “无论江南还是嘉陵郡,都已经有人在治理了,想来即便算不上风调雨顺一派太平,也是安稳的很,但是白渭关这边正值战乱,白台州大后方百姓四处逃逸、人心涣散,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一试!”戚华庭昂首道,面色坚定。

    她是个很大胆的人,要是胆子不大,也不会敢逃离父亲戚阳先生给她营造的那个舒舒服服安安全全的小家,而夜半出逃、千里北上至此。所以,她戚华庭要做,就要做的最好!

    江南此时虽有百姓叛乱,但大多是小打小闹,朝廷驻兵就足够应付,那里比起战火纷飞的北方来说简直就算得上一个太平天堂,而且那里是玲珑姑娘教书的地方,她去,派不上多大的用场。而嘉陵郡,众所周知,明军是从沟磐崖一战成名的,嘉陵郡堪称是明军的老巢。一路上她早从石青几人那里听闻嘉陵郡被明田治理后的太平景象了,况且现在嘉陵郡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有杜湘和来福这两个“前辈”以及明田的“心腹”镇着,她此时去,也没什么大用处。

    戚华庭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可能比她的父亲戚阳先生还要狠辣果决,一旦认清道路,下定决心,她比所有人都能坚定的走下去。所以,一派细细考量之后,戚华庭很快就舍弃了去一派岁月静好的江南教书的打算,也舍弃了去嘉陵郡明军老巢学习网罗的打算,而是不顾战乱、冒着兵荒马乱、东躲西藏的危险,来到白渭关,来到周明田的身边,为他治理白台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戚华庭选择了最危险,却也是最能磨炼人的、能让她最快成长的一条路。

    听得戚华庭的这一番话,明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笑得肆意,伸出手背擦了擦脸上他人的鲜血,眼底中似闪着光,他看着戚华庭笑道:“好,华庭不愧是华庭。若你不敢来此,我倒有些失望了。”

    短短的一句话,表明他知晓戚华庭心中的盘算,也同意了她的一番作为。

    戚华庭心下大喜,不为明田同意她的盘算,而为明田对她的了解。

    这是一种如遇知己和伯乐的喜悦。

    事实上,明田选择戚华庭也是大有原因的。无论是在青山书院的三年,还是在外的这三年,明田都碰上过许多有识之士,这些人,只要一经明田的教(洗)导(脑),就可以成为杜湘那样的手下,但是为什么六年来,他偏生对许穆青和戚华庭念念不忘?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当世不俗的才貌双全之人?

    还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被系统选中的,此世界的气(男)运(女)之(主)子(角)?

    身为气运之子,就是有能比路人们让明田高看几眼,不惜花费时间精力亲手洗脑的存在。

    作为一个终极反派,明田人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不是要从气运之子们的手下存活下来、苟且偷生;不是打败气运之子们,让他们从终究反派手中苦苦求生,享受凌虐气运之子们的快感;而是让气运之子们成为你最忠实的拥泵,最出色的手下,最狂热的信徒,让一干气运之子们为了终究反派的一个想法而奋不顾身!

    简而言之,化敌为友,借用气运之子们的气运来做自己的事情,却让气运之子们更为尊崇你。

    秦家五朵金花里的三个气运之女是这个道理,这里的许穆青和戚华庭,亦是如此。

    明田相信,有着戚华庭的气运和她的才智,再加上五万明军镇守白渭关,今日白台州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场景,就会成为第二个嘉陵郡。

    身为一个反叛军将领,居然对外帮着朝廷攻打侵略者保家卫国,对内收服当地官衙将占地治理的风调雨顺万民向之,明军,也可堪称是当世第一奇葩了。是以,虽然明田没有表现出任何要称王称帝的念头,但在嘉陵郡和白台州,乃至相隔万里的江南,明军首领“明哥”的声望民心,丝毫不比惠帝差,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要称帝,先赢民心。

    这点,明田做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好。

    至少,京都中的惠帝等人已经坐不住了。

    派遣来使招安?

    使得。并且这还是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但是同样的,惠帝已经派人去找常隆老将军调兵,去往东海军营调兵,往西北调,想要先礼后兵,强迫“明哥”“招安”。

    这一行动,受到了京都文武百官的一致同意。就算许穆青,也在沉默中默许了,随后默默地将这则消息传递给了远在白渭关的明田和嘉陵郡的杜湘等人。

    正值戎族、羌族两外族入侵的当口,朝廷大军却要商讨抵抗外族军功赫赫的明军了。

    毕竟,即便军功再赫赫,名声再响亮,在惠帝一行人眼中,明军,就是彻彻底底的乱党!网罗民心,大肆招兵买马,占地自治,拥有神器般无往不利的□□,这一项项一桩桩,都已经超过了惠帝的底线。

    明军之于朝廷,甚至是比能够求和共存的羌族、戎族更大的威胁,如噎在喉,让人不得不除!

    当然,朝廷对外放出的风声却不是这么说的。而是说,两族入侵,朝廷危在旦夕,惠帝有感明哥功劳,明军之劳苦,特地派遣东海军营八万兵马西行,前来援助明军,共同抵抗羌族人。

    至于援助中途,或者援助过后,明军因“归顺朝廷”,接受整编,明哥自会封王拜将,但自此,就失了兵权,或者,明哥选择另一条路,明军因“战事激烈”,而全军覆没,那也是相当可行的。

    惠帝一行人的所思所想,明田早有预料,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抵抗”着羌族的“侵略”,在有着戚华庭相助之下,将白渭关以及白台州治理的死死的,百姓出关入关皆要盘查。以致于,朝廷没有收到白渭关战事的丝毫消息,以致于,朝野上下皆以为,明军抵抗十数万羌族人,已是弹尽粮绝,几近全军覆没。

    没人知道,明田已经开始往羌族老家打了。

    在明军重新夺回白渭关,将羌族人彻底赶出白台州后,明田就开始和戚华庭配合着治理白台州,大肆征兵。在同为五万明军的老兵们日夜练兵洗脑的情况下,新出炉的三万白台兵,也各个热血沸腾的,每日里扛着枪站岗,犹觉自己成了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这种入伍如英雄般的自豪感,让他们觉得加入明军甚至是比加入朝廷的军队更加正规、更加让人向往的存在。

    而且明军的宣传也没说错,他们的确是大英雄,赶走凶狠的羌族人的英雄。

    是以,明军在白台州的人心,高的吓人。

    一听说明军要征兵反攻羌族,打得他们几百年再不敢南下烧杀掳掠,百姓们是相当的配合,区区三万人马,很快就征到了。

    明田也很硬气,说话算话的带着八万兵马,扛着□□大炮,一路北上,直接杀到了羌族腹地。这还是三百年来第一次反攻羌族成功,虽在异国他乡,八万将士却仍旧各个精神奕奕、热血沸腾。甚至在明田的军帐中,都有下属的将领们每天催促着他,让他直接攻克羌族王宫,拿下这片被外族人占了三百余年的土地。

    明军的军心士气,一时沸腾无比,而与之相反的,则是第一次被□□轰炸的怀疑人生的羌族。

    羌族的土地上,更有谣言相传他们南下抢掠是触怒了天神,如今敌人带着天神赐予的武器要来反攻他们云云,种种不切实际却让羌族人觉得心神恍惚、民心军心大失的谣言,一时间尘嚣甚上。

    虽说骄兵必败,但如今这种局面,明军却是已然胜券在握了。

    在夺回白渭关之后,短短半月间,明田带着明军反攻羌族腹地,八万军马兵临城下,他一人,于千军万马之中,单枪匹马深入王宫生擒了羌族王。

    而在明田骑着一匹白马,握着一杆枪杀进王宫生擒羌族王的时候,东海军营的大将军薛维接到惠帝的命令,带着八万兵马前来援助,但薛维,在西行路上,却在半道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不是一人,亦是带着数万兵马的将领。

    是凤陵城守将,名震天下的常隆老将军。

    凤陵城常隆老将军率领的军队,联合嘉陵郡杜湘来福的三万兵马,竟将薛维以及他的八万兵马,拦截在了凤陵城南面三十里的地方,进退不得。

    三军相峙,再加上仍旧在凤陵城北面四处溜达着孜孜不倦的想要攻城的近十万戎族兵马,一共四军。

    四军相抗,凤陵城一下子成为了所有势力的焦点,常隆老将军也猛然被打成了乱党一徒,在京都的名望下跌的厉害,更有御史在朝堂之上痛彻心扉的陈诉常隆老将军的所作所为,直言其已和明军沆瀣一气,成为明哥旗下走狗。

    一时间,朝野之上,文武百官,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站出来为常隆老将军说话的,除却他以前曾带着出生入死过的麾下将领,竟是只剩许穆青一人。

    在这样一个朝廷中人胆战心惊的时刻,明军大胜羌族,明哥生擒羌族王的消息终于传遍四野,传到凤陵,传到江南,也传到了京都,传到了惠帝耳中。

    一时之间,京都中人,人心惶惶,人们皆称,孤身一人深入敌军生擒羌族网全身而退,明哥当是举世无双的英雄。但私底下,多少人夜里饮着花酒,痛骂明哥的胆大妄为,用最恶毒的诅咒骂他,也又有多少人,暗中期盼着明哥是个识时务的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两方都不起冲突,这样最好。

    羌族战事平定,白台州已处于明军统治旗下,有着身负大气运的戚华庭相助,随着一项项安抚民心的政策出台和实施,很快,白台州及其周边的几个州郡也安分了下来,渐渐的,乱军平定,一派和乐景象,竟也和嘉陵郡不相上下了。

    这日,接到京都来信的明田,终于笑了。

    他起身,换了一身常穿的缁衣短装,随意将头发束起扎在头巾中,就是一副很寻常的布衣百姓的打扮。这样的穿着打扮,显然不符合他的身份。无论是以前的丞相之子、纨绔衙内周二少的身份,还是如今的明军首领明哥的身份,都不符合。

    但明田就是喜欢这样,穿着这身衣服,让他有一种回归第一世的感觉。毕竟那时候的他,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和现在这明军首领明哥的身份,倒是异曲同工。

    看来,造反造反,也能被明田玩出经验,玩出传统来。

    八月,刚刚遭过一番外族侵略烧杀劫掠的白台州府,除了一些尚还未修复完善的建筑,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竟是半点也看不出是经过战乱的模样。黄沙漫漫,阳光洒下,像透着一层昏黄的面纱,连带着明田看街上的人,面色和衣服上,都和这里的房屋一般,泛着些微的昏黄暗沉。

    即便穿着一身便服,身边没有任何人跟着,明田个子高高的,身形颀长,姿容不凡,在一干路人中也是异常的显眼,不时的有路人认出他就是半个月前打了胜仗骑马进城的将军明哥,皆满脸洋溢着笑容的向他怀里送东西。

    还没走到城北义庄,明田怀里就堆满了当地特产的馕和各种糕点,旁边有些无家可归的小孩或是乞丐也对着他笑,他就将身上的吃食全分给了他们,一回头,就见着带着一群人刚视察完毕从义庄出来的戚华庭。

    不同于在青山书院养在深闺的她,那时的戚华庭锦衣玉食,珠钗满头,华服美玉,美则美矣,却如豢养在笼中的雀鸟,不得自由。如今的她,虽是粗布荆钗,却是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一种自由的意味。

    “明哥?你怎么来了?”戚华庭喜道。

    明田朝她颔首:“出来走走,一起吧。”

    脱离了大部队,两人在白台州府的市集闲逛,周遭一片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少羌族和中原的特产在这里叫卖,甚至一旁还有百姓们议论着是否过两日要去羌族王都做生意的谈话。

    自从羌族王被生擒后,羌族一国,或者说,这个部落民族就表示愿意臣服于明军,愿意和前朝一样承认其为宗主国,年年上贡,但明田却保留了态度,提出了互通民商耕地一说,甚至还兵不血刃的派遣白台州的人去治理羌族原有的土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田这是要彻底把羌族和本朝融为一体,而不是和以前的朝代一样收为藩国。但是,无人敢阻,无人敢拦。

    □□还在白渭关堆着呢,八万兵马,还在白渭关和白台州府外屯着呢。

    “真是想不到,短短时日,百姓就又能重新安居乐业起来。”戚华庭感慨道,看着周遭人,又看看明田,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尊崇。

    这段时日,戚华庭对明田的崇拜值已经达到了80个点。

    明田只是笑笑,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下,他的面容清晰的有些失真:“华庭,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回京都去见见山长吗?”

    戚华庭有些沉默了。

    对于自己的父亲戚阳先生,要说没有怨,那是不可能的。怨他明明将一只雏鸟训成了雄鹰,却又偏偏折断了它的翅膀。但是戚华庭同时又知道,戚阳先生爱女之心,情深意切,父母之爱儿女,爱之深责之切,愈爱她,就越发不想让她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脱离自己的保护圈。

    半晌,戚华庭只是抬起了头:“明哥,这一天,终于要来到了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明田的疑问,只是这么问。

    明田笑着点点头。

    戚华庭也笑了,她侧身,昂首看着明田,眉眼中含了几分肖似明田的恣意轻狂,却愈发动人心魄:“既然如此,那周家明田写给华庭的那封信中所提的,可是也要实现了?”

    八月,临近中秋,惠帝却是没什么心思举办中秋宫宴。

    派遣出去招安的使者,拿着圣旨一路西行北上,算算时间,这段日子也快到了,毕竟离明哥生擒羌族王的消息传到京都都过了大半个月了,而薛维携八万兵马西行相助的借口也不奏效了,若是招安再不成……惠帝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即便在深夜无人之时,又或是在书房中面对周敬、许穆青等心腹重臣之时,他曾设想过很多次明哥不接受招安的后果。

    无一例外的,大战一场是必须的。

    八月初十,惠帝仍没能等来招安明哥的使者的消息,却等来了戎族突破第三道防线,绕过凤陵城和嘉陵郡一带,从东海南下,直奔京都而来的消息。

    甚至,等惠帝接到消息的第二日,还没能等到他调兵遣将的消息传到凤陵,戎族全族最后的十万军马,已然兵临城下,离京都不过百里之遥。

    惠帝携文武百官、勋贵宗室,以及京都中愿意跟着走的一些权贵百姓,仓皇出逃。

    泱泱大国,在精兵数十万,并且两大军队屯兵北面的时候,却被外族打了个措手不及,让堂堂帝王带着文武百官弃了都城,仓皇出逃,何其可笑,却又何其可悲。

    惠帝的目标是地处京都西南角的陶玉城,离京都三百里。

    陶玉城常年有驻兵三万,城防牢固,多少可以抵御一阵子,按着惠帝所猜,足够他们躲在哪里,等着薛维或是常隆腾出人手来救驾了。

    但是,惠帝的所思所想,早为他的儿子泰王所知。

    故而,惠帝一行人被拦截住了。

    本朝例行嫡长子继承,惠帝没有嫡子,当立长子泰王为储,可惠帝觉得泰王生性喜怒无常、性格阴郁,觉得此子不肖己,不如二子贤良,亦不如三子才名远扬,更不如幼子得宠肖己。

    于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按着原历史走向走隐忍路线忍成千年老龟的泰王,黑化了。

    戎族三王子滑苏稽,亲自带着十万兵马,拦住了仅仅只有一万禁卫军护着的惠帝一行人。

    跟随惠帝一同逃离的,不仅仅是宗室和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有一些京都的知名人士,这其中就包括了引狼入室的泰王,惠帝其他的儿子女儿,带着一大家子的周敬,许穆青,以及被许穆青强行接过来一起带走的戚阳先生。

    面对如此胜券在握的时刻,泰王终于没能忍耐住,站了出来,和戎族三王子滑苏稽站到了一起。

    在距离他梦寐以求的龙椅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在他的盟友戎族三王子滑苏稽率着大军迎面惠帝以及一干文武百官的时候,泰王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在这个重要时刻,泰王终于不能忘了发表一干言论,毕竟,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来着。

    “父皇啊父皇,想不到吧?”泰王神色张狂,颇有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獗。

    他看周敬,面色沉沉:“老匹夫,本王身为长子,自当继承大统,这是名正言顺,此乃天意!早叫你支持本王了,却跟条死鱼似的,死板的很,真叫人不痛快。”

    周敬搀扶着面色惨白、目眦欲裂的惠帝,面对泰王的挑衅一言不发,只是心下突然有些同情起惠帝来。

    三十多年的君臣了,惠帝一向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甚少在众人面前失态。如今他却亲眼目睹了长子引狼入室,几乎将自家两百多年的江山毁于一旦,却是为了弑父杀君,夺得皇位。

    多么可笑啊。

    这么想来,注定要被亲生儿子推翻、甚至要了自身性命的惠帝……还真是比他周敬要惨烈的太多。

    身为惠帝的老臣,周敬对惠帝的心思知道的很清楚,以前没少得罪过这位他认为注定不会继承大统的皇长子,所以他很清楚,哪怕惠帝不死,他也会死。

    惠帝死了,他更是要下去陪他。

    但是,不知怎的,这个关头,周敬却突然想起了已经消失匿迹三年的小儿子周洵。

    周敬二子,名洵,字明田,曾是他期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嫡子,是他幼年捧在手心的爱子,是他曾深恶痛绝恨铁不成钢的幼子,但最后,是他此生最为骄傲的儿子,亦是让他悔恨终身、愧疚不得已的孩子。

    周敬一时感慨万千,老泪纵横,不知是苦是甜,默默的长叹了一口气。

    泰王又看年轻、风度翩翩的许穆青,即便在一伙丑态尽出的降臣中,这个仍旧风姿仪态不改当年的状元郎,这个在京都名扬了三年,引得诸多闺阁少女、乃至宫中女眷竞相倾倒的在世潘安。

    不得不说,颜值和气度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哪怕大家都是降臣,此时都是面对生死关头,偏生许穆青这个家伙,却仍旧像是身处花团锦簇的花园似的,鹤立鸡群,光彩夺目。

    这样的许穆青,让泰王嫉恨非常。

    他上前一步,狠狠地抓住了许穆青胸口的衣领,面露凶狠之色,他伸手摸了摸许穆青的下巴,恶狠狠道:“许家穆青,许家穆青,呵呵!”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当世潘安,等会儿刀驾到你脖子上的时候,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泰王随后放开了许穆青,转身走向他的下一个针对对象,也是他的父亲,惠帝。

    许穆青则是撇撇嘴,神色不变的伸出袖子狠狠擦拭了下巴几下,伸出手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下一刻,又恢复到了之前风姿。

    周敬有些眼角抽搐的看着许穆青的一举一动,就连方才思念幼子的悲伤都淡忘了几分。

    许是方才面对周敬和许穆青,火气都撒完了,也许是有太多话想说,但面对正主,却反而说不出什么了。泰王站在身形摇摇欲坠、双眼充血的通红、仿佛老了二十岁的惠帝面前,半晌没说话,最后才在戎族三王子滑苏稽的开口催促下,开口了:“父皇,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了。”

    泰王扔出一道空白的圣旨,目光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惠帝:“写一封退位诏书,盖章签字,或许,本王能饶你一条命。”

    “狼心狗肺的东西,痴心妄想!”

    “呸!一个妄图弑父杀君的贼子!”惠帝厉声道,声嘶力竭,一个不查,被泰王推倒在地。搀扶着泰王的周敬,也被这股力气带的跌倒在地。

    许穆青不着痕迹的前进了两步,双眉微蹙。

    待在京都,冒着生命危险做间谍给周明田这个家伙打工,没有五险一金还要每天997就不说了,竟然还要帮他看着他老子不被人给害了!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呃,最幸福的工作了!

    许穆青腹诽。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泰王冷笑道,扔了这张空白的圣旨,蹲身,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匕首的手,抚上惠帝的胸口。

    泰王不愧是个心狠手辣的,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已是一刀扎在了惠帝的胸口。

    旁边的人,都阻拦不及。

    尤其是周敬。

    许穆青不由看得嘴角直抽搐,看遍了史书上那么多造反上位的皇子,他还是头一个看到泰王这么干脆的,不写退位诏书,那一下秒当真是说捅你刀子就捅你刀子,都不带眨眼的!

    “孽子!”这个当口,周敬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气力,狠狠上前扑倒了泰王,随后泰王扬着臂膀,眼看着刀就要扎上周敬的脖子了,许穆青终于动了,他利索的上前拉开了周敬。

    是以,最后一刀,还是被泰王狠狠扎上了惠帝,幸好,只是扎在了肩膀上。

    不过饶是如此,惠帝胸口前喷宛如泉涌的鲜血,已是昭示着他时日无多了。

    泰王顺势起身,匕首还扎在惠帝肩膀上没有拔*出来。他狠辣的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鲜血,冷眼的看着被眼前这弑父杀君的一幕刺激的嚎啕大哭、哭爹喊娘的一干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振臂高呼:“尔等,谁还不服!”

    “哈哈哈!本王是皇帝了!朕乃当今天子!”泰王状若疯魔。

    “不好意思,盟友,本王子,也想做这中原的皇帝。”下一秒,戎族三王子滑苏稽一个大砍斧子下来,直接杀了泰王。

    众人纷纷面色怔然。

    然而,下一秒,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滑苏稽背后响起:“不好意思,少爷我,也想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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