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还有几份半熟的食材, 微波或者进烤箱就能吃, 总算撑起一顿年夜饭。
饭后，童木收拾餐桌, 童女士赶快跟上去擦桌子, 回想之前读的《如何与孩子快乐沟通》，佯装随意地问：“最近学习紧张吗？”
“还好。”童木调小水, 慢条斯理地刷碗。眼神划过流理台, 想起刚搬进来时，顾何舟想在这里安装洗碗机, 他当初怎么说的？说不用装，在这里住不了多久，搬进来是为了离学校更近方便学习, 什么苦不能吃。
水龙头里的水激得手冰凉，手指发僵, 他机械的洗碗, 心里全是顾何舟, 越想越觉得委屈。
童木想着事, 手上泡沫打滑，盘子没有拿住，“啪”地摔在地上。
打算憋第二个问题的童女士吓了一跳, 两人僵住两秒钟，一同行动起来。
“你别动了，我去拿扫帚清理，别伤着手。”
童木摇头, “妈，您去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吧，我刚才吃的有点多，干点活消消食。”
童女士的注意力全在如何解决母子关系上，加上做饭失败的困扰，没有留意童木吃了多少。演员的身材管理很重要，童女士把工具递给儿子，“以后晚上少吃点。”
“我知道了。”童木低头打扫，扫完又去洗水果整理厨房，一点都不敢闲下来。
之前不让顾何舟来陪自己的是他，可一旦闲下来，满脑子都是顾何舟，忍不住一直想对方的也是他。童木不敢停下，只能忙起来分散注意力。
老房子总共麻雀大小，厨房不到十分钟就能搞定。童木空落落地走出去，坐在沙发上陪童女士看电视。
他不敢拿手机，生怕一点小动作泄露出去两人的关系。
这边，童女士做好心理建设，终于开口道，“童童，妈妈认真想过了。你已经长大了，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之前妈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童女士哽咽道，“是因为我忙着工作，总觉得你在身边，随时联系就好。”
可感情不管时间，一旦不去维系，便愈来愈淡。
童木没想到分户对童女士刺激这么大，他心软，顿时手足无措，歉疚道，“是我这次分户，让您觉得难过了吗？”
这话太直白，童女士哑然片刻，眼里带着泪，朝童木坐过去一些，不敢靠得太近，拍拍他的手背，“不怪你童童，你别有心理负担。”
分户是□□，让她突然看清这么多年积压的矛盾。来到老家的环境，让她想起当年的自己。与童外公相比，自己真的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妈妈疏忽了，以后咱们慢慢联系起来好吗？”
童木点点头，“好。”
童女士轻轻碰着童木的发梢，忽而笑道，“我的脾气不像你外公，有时候在想到底谁会随他。”
“嗯？”童木说，“外公怎么了。”
“没什么。”童女士笑着说，“你很像他。”
老家的回忆让她感伤，童女士却不是容易伤春悲秋的人。今天突破底线，心态频频崩溃，已然有些累了。她收回手，拿纸巾按着眼角，起身道，“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我先去休息，你也早点睡，不然第二天状态不好，上镜……”
童女士赶紧打住，改口道：“第二天容易没精神。”
习惯不是一天两天能改掉，童女士有改的心思就是好事。
童木守着电视，“您先去睡吧，高三经常熬夜，作息有些不规律，现在睡不太着。”
童女士前脚刚走，童木静静地坐着，竖起耳朵听见洗手间的流水声，飞快抽出手机，打开微信。
很多人发来新春祝福，童木没心思看，先问顾何舟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复，童木愣神的功夫，把前面的祝福一一回复，再返回来看顾何舟的聊天页面，依然没回。
他做什么去了？正在吃年夜饭，还是去看灯火烟花去了？
手机嗡得震动，童木点开一看，顾何舟回复一模一样的话：“你在做什么？”
？我怀疑你按了+1
童木回：“刚吃过年夜饭，再看春晚等倒计时。”
对方连正在输入都没有，今晚不知怎么了，失落的心情放大无数倍，童木孤零零坐在沙发上，等得失去耐心，连跨年的心思都没了，把手机丢回卧室，洗个澡想蒙头睡一觉。
还好跟顾何舟约定初一见面，童木三两下吹了吹头发，歪倒在床上，没力气地翻过身，拾起手机又看了一眼。
还是一个回复都没有。
童木沉不住气，不管童女士会不会听见，直接打过去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算了，可能太忙了。”顾何舟跟他不同，家里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听不见也正常。
他拉上被子，钻进去不敢动，等一点一点回暖后，才慢慢活动开四肢。
那点委屈的劲儿又来了，童木一头栽进枕头里，想把心里的难受压下去。
睡着就好了，童木放慢呼吸，渐渐陷入沉睡。可又寄挂着别人，睡得太轻，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仔细听声音，好像是顾何舟。
怎么梦里梦外都是他？童木的小脾气要犯了，强行睁开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迷糊地巡游。
卧室的窗户又响了一声，有人小声喊：“童童。”
童木翻身下床，赤脚几步走到窗台，拉开窗帘，惊道：“顾何舟？”
今晚特批可以放烟花，不到十二点，已经有人点几朵烟花解解痒。
光点绽放在顾何舟的身后，一明一暗，带着他的笑意晃到心尖上。
今晚的风有些大，顾何舟穿得衣服不多，冻得倒抽一口气，喊醒呆愣的人，“童童，先让我进去。”
顾何舟不知道怎么跑到邻居家，横出来大半边身子，为了伸手够童木卧室的窗户。
童木如梦惊醒，吓了一跳，“你赶紧回去，掉下来怎么办！”
“掉不下来，我心里有数，不信你看。”顾何舟不怕死地又往外抻了一点，刚好凑过去亲童木一口，笑道，“值了！”
“你心里有个屁！”童木气得口不择言，“快点回去，我打开门你进来。”
顾何舟义正言辞：“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童木：……
这狗真气人！！
“回不去了。”顾何舟为难地往后看了一眼，“现在重心全在你这里，倒退回去的话容易摔下去。”
“那怎么办？”童木慌张地拽紧顾何舟的胳膊，生怕一不留神真的掉下去。
“你往后一点，我跨过去。”顾何舟往外努努力，见童木的脸吓得没有血色，才不敢再嘻嘻哈哈，“乖，往后一点我跳过去，别怕，真没事。”
童木的腿发软，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掐着手指，竭力保持镇定，“我就站在这里，你快点过来，注意安全。”
顾何舟试探几下，往前横跨，抓住门框，闪身冲了进来。童木一步上前，将人猛地向前拽，惯性太大，两人叠在一起“咚”地摔在地上。
不过几秒钟，门外响起声音：“童童，你没事吧？”
童木压在顾何舟下面，身下疼，身上压得喘不过气，门外又有人，他不敢动只得躺在地面上，匀两口气，才道，“没事，刚才翻身不小心掉小床了。”
“那就好，你早点睡。”
等脚步声渐远，顾何舟顾不上这么多，连忙翻身把童木调到自己身上，抱着人坐起来，四下检查，紧张地问，“刚才有没有摔倒哪里？”
“睡衣厚，应该没什么事。”童木趴在顾何舟身上，懒懒的不想动，“你也别动了，让我抱一会儿。”
难得童木这么主动，顾何舟抱着人起身，坐在床边，“今天怎么这么乖？”
“你下次别这么……”童木抵着顾何舟的肩膀，无奈道，“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顾何舟说，“我就是太想见你了，比以前还想，一想到大年三十你自己呆在这里睡觉，我就不踏实。”
“我也是。”
顾何舟立马蹬鼻子上脸，笑着问，“你也是什么？”
“想你了。”
顾何舟微微后仰，露出脖子，调笑似的说，“这边还没咬，新年新气象再来一个？”
窗子还开着，外面不知谁高喊“五四三二一”的倒计时。
最后一秒时，远处江边的钟声隐隐响起，顾何舟抱紧怀里的人，“童童，新年快乐。我今年是不是第一个跟你说的人？以后不管多少年，我都想这样跟你说。”
顾何舟说了半响，没等到回应，低头问，“童童？睡了吗？”
“新年快乐。”童木含糊地说了一句，又在顾何舟的脖子上添了几下，“对称了。”
顾何舟忍不住笑出声，转头就着姿势又亲了一下。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阵，刚才摔在地上，衣服有些脏。有顾何舟天然小暖炉在，童木换了件薄款的睡衣，跟顾何舟挤进被窝。
这时，童木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会在隔壁家里？”
“今晚上跟外公聊起来以前的事。”顾何舟说，“他才忽然说起来以前打算跟咱外公做邻居，买了对门的房子，后来有事搬走了，一直没回来住。他说这边晚上能听见江边的钟声，比家里听得还要清楚。”
童木问：“所以你今晚来过来？”
“小傻子。”顾何舟低头亲童木的嘴角，“当然是为了你。”
童木疑惑地问：“那你爬窗户做什么？”
“……”顾何舟把被子拉起来，翻身压在童木身上，恶狠狠地说，“一激动，只带了对门的钥匙，忘记带咱家的了。”
思家心切，只有爬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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