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魔气?”顾雨元猛地看向奚鹤危,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魔人的魔气是与生俱来的。魔人的心脏边生有一颗魔核,这颗魔核附着着魔人的三魂七魄, 而且赖以生存的魔气也源自魔核。
顾雨元看向奚鹤危,奚鹤危垂着头, 眼皮微垂,半阖的眼眸闪着微光。
难道——奚鹤危的魔核出问题了?
顾雨元眼眸微睁。他突然想起日前自己得到系统关于奚鹤危正是逐神大陆的大气运者的肯定, 那么便是奚鹤危两次三番分魂裂魄, 才让江雪中、华明冽和一个他还没找出来谁是分体的人出现在这世上。
只是,奚鹤危是魔人, 魔人的魂魄附在魔核上。奚鹤危若想分魂裂魄,势必会对体内的魔核造成影响。魔核一旦受损,对魔人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轻则修为跌落, 重则魔气皆无、耗尽心神而死。
顾雨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他, 好像发现奚鹤危为什么如今这么脆弱, 连他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了。
奚鹤危的魔核,约莫是出事了。
只是——顾雨元看了眼隋风, 这几日来他发现隋风对奚鹤危的敬畏和臣服不似作伪。可是,堂堂魔君没有魔气, 怎么还能稳稳坐在魔君之位上?
奚鹤危他,真的没有后手吗。
若有,又为何放任自己欺负压迫他?
顾雨元陷入了无可解的死环。
他搓了搓手指,掩去自己的发现和疑惑, 装傻问道:“魔君不是魔人么,为何没有魔气?”
“啊,这个,”隋风小心看了眼奚鹤危,抱拳道,“魔君大人自五百年前被江雪中重伤,身体时好时不好的,近日也隐去全部魔气。所以魔君大人出去是不会被发现的,只要不被人看到脸就不会有人认出来。”
隋风心里其实后悔刚才一时口快说出魔君没有魔力的事。其实奚鹤危的魔气从十年前便一点点消失,但魔域众人仍畏惧他畏惧得紧。不只因为他往日对魔域很好,众人忠心耿耿,更因为即便奚鹤危魔气全失,他们也打不过他,因为……
这事虽然在魔域中不是秘密,但隋风猜不透奚鹤危的意思,是否允许让刚来的魔后知晓。
他微抬眼觑了一眼奚鹤危,见他并未生恼,仍是近日来在魔后面前安静温柔的乖顺模样,便松了口气。看来,他还需再重新认识眼前这位魔后在魔君大人心中的分量,以及魔域应予以这位魔后的态度。
顾雨元不知平日大大咧咧的隋风此时心里的迂回心思,他见奚鹤危这个哑巴美人垂头不看他、被拒绝也不晓得争抢、柔顺到让人心软的模样,又听到隋风的解释,到底退了一步:“你真想同我出去?”
顾雨元刚说完,便见美人急急抬头冲自己点头,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眸清亮幽静,似是会说话。
顾雨元虚拳抵唇:“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乖乖听我的话。”
奚鹤危走到近前,牵住顾雨元的手晃了晃,唇角弯弯地点头。
“那,那走吧。”顾雨元反手握住奚鹤危,带着人踏出殿门。
隋风落后一步,默默瞅了一眼魔君魔后交握在一起的手,暗叹,魔后真主动啊。魔君大人真有福气。
顾雨元没走几步,便慢下来,他回头看看奚鹤危,抿了抿唇。
他当时是被隋风等人从结界带进青龙殿的,现在早记不得路了。
奚鹤危眼尾一挑,被顾雨元握着的手动了动,与之五指相扣,同少年并肩而行,默默带着他走向结界。
顾雨元动了动手。
五指相扣……行吧,打平了,奚鹤危也没占便宜。
只是……这个人的手心,有点咯。怎么喂了这么多还不见长肉呢。
到了结界,顾雨元看到结界里面乌浩浩荡荡一群人,惊讶了。
“他们是?”
“他们都是魔域的人,听说魔后你要离开安全的魔域、出去为他们买灵药,执意来送。”隋风解释道。
顾雨元眨了眨眼睛。眼前大约有几百个魔人,皆是一身黑袍。
顾雨元笑:“什么你们我们的,我现在不就是魔域的人了么。”
奚鹤危心脏急跳。他克制不住地低头细细看着少年,他眼也未眨,似是吝啬于少看少年哪怕一秒种。
少年说他是魔域的人——
奚鹤危喉结滚动。他握着顾雨元的手平静的很,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越攥越紧。
“好啦,回去吧,我和魔君要走了。”顾雨元顾念奚鹤危不能说话,朗声道,“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到时买完东西就回来,不同担心。”
众魔人听了,仍未走。
奚鹤危与顾雨元五指相扣的拇指轻抚少年手背上细腻的肌肤,抬眼施舍给众人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众人却像被扎到一样,合声道:“我们等魔君大人和魔后平安回来!”
奚鹤危颔首,牵着顾雨元便朝结界走。
“等等。”
顾雨元拉住奚鹤危,看着对方投来疑惑的眼神,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幕篱,垫脚扣在奚鹤危的头上,把长长的黑色皂纱放下,便将奚鹤危容颜遮在朦胧的皂纱之后,瘦长的身体也被雾蒙蒙的皂纱遮住。
顾雨元满意于这件幕篱的效果,笑,“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你了。”
少年歪着头,抬头看着自己,眼里是澄澈灵动的笑意。奚鹤危再次咽了咽,仗着隔着幕篱不会被对方看清神情,眼神是以往在少年面前掩饰得很好的放肆和侵略。
全是昭然若揭的恶念。
“走吧。”
顾雨元什么都不知道,挥别隋风,拉着奚鹤危踏出结界。
双脚都站在结界之外,顾雨元回头看去,生活了六日的魔域消失不见,白茫茫一片,如同生生从逐神大陆的中央挖去一样。
顾雨元感叹:“我听隋风说,这个结界是你设下的,好厉害。”
奚鹤危轻轻勾了勾顾雨元的手心。
顾雨元手心一麻,连心脏也微微麻苏,他抖开奚鹤危的手,这种感觉才消失下去。
他看看四周,问:“我们去哪?我记得这附近都是普通人的村落,要想买灵药,还需去有修士在的城池才保险。”
奚鹤危抬手指向西方。
“往西走?”顾雨元问。
奚鹤危点头。
“好。”顾雨元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村落道,“我是普通人,你又没有魔气,靠双腿走肯定不行。不如去这个村里看看有没有马卖。”
奚鹤危自然顺从。
这个小村落落后得很,自给自足,很少有村民出去,是以连一匹马都没有,耕地的牛倒是有几头。
顾雨元看着摇着尾巴驱赶屁股上的苍蝇的老黄牛,到底还是买了。
有牛就不错了。
淳朴的村民帮顾雨元套了个牛车,说是牛车,不过是牛后面拉了一个板车。村民在一旁教顾雨元怎么赶车,顾雨元脑袋聪颖,很快便学会了。
村民收下报酬,看了一眼玉立在不远处的奚鹤危,拽住顾雨元的袖子,小声问:“小郎君,看来你很疼家里的小媳妇啊,这是要带她去哪?”
小媳妇?顾雨元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看向奚鹤危,捂着嘴忍住笑,眼里的光却遮不住他幸灾乐祸的神情。
不怪村民这么说。
幕篱本是女子戴的比较多,用来外出遮掩面容之用。且奚鹤危虽高,但身形瘦弱,腰间玉带轻束比女子的腰还有柔韧纤细。而他唯一能看出性别的宽阔的肩膀被幕篱挡住,外人看来,可不是一位身材高挑、寡言少语的小夫人嘛。
奚鹤危看到顾雨元憋红的脸颊和已经掐出水儿来的桃花眼,抬步往两人走去。
顾雨元担心奚鹤危听到村民的话,忙打断村民:“我啊,平时没给他什么好的,趁现在赚了点钱,打算带他去外面热闹的地方看看。”
“哎呦小夫郎,你真是疼媳……”
“大叔您怎么知道他姓奚啊,”顾雨元招呼奚鹤危上板车,对村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告辞了。”
考虑到奚鹤危身子骨弱,顾雨元特地从村民家里买了两床棉被铺在板车上,才让奚鹤危坐下。
他自己坐在板车前头,高高扬起细鞭,打在牛屁股上。老黄牛哞叫一声,脖间铜铃轻晃,慢慢迈开四腿。
出了村子,顾雨元对奚鹤危说:“这个牛车是慢了些,不过也没办法了,你身子虚,能坐着就不要走着。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想办法换个马车。”
身子虚?
奚鹤危眯了眯眼,原本倚靠着板车一侧的栏杆的他挪了挪,背靠背靠在顾雨元身上。
“怎么了?是不是牛车晃得不舒服?”顾雨元微挺起背,让奚鹤危靠得稳一些。他从乾坤袋里翻出一袋梅子,往后递去,“忍忍啊,马上到了。梅子是我同村子里的娃娃买的,你含一颗。”
少年的手莹润如玉,指甲粉粉嫩嫩,修得圆润,还有白色的小月牙。
把他当小孩子了么。
奚鹤危默默接过,捻起一颗含在嘴里。梅子酸得很,吃掉酸涩的梅肉后,果核微甜。他含着果核,品着那丝浅淡的甜意,不舍得吐出来。
我一生酸涩,你会是我尽途的那点甜么?
奚鹤危曲起腿,捻起一颗梅子,抬手递到顾雨元的嘴边。
“谢谢。”顾雨元一口吃掉梅肉,把核吐掉,问,“一直向前走吗?”
奚鹤危不会说话,顾雨元以为他会向自己做手势。可是背上突然一麻,有一根纤细的手指慢慢拂过自己的肩胛骨、脊椎,甚至往下,碰到他的腰窝。
刚才那颗梅子没有酸到顾雨元,在他背上作乱的手却让他从背脊酸到牙尖。
“喂,你!”顾雨元耳朵滚烫,正想给奚鹤危点颜色看看,不然忘了之前自己怎么绑他的了。
可是背上酸麻太甚,他细细回忆,发现奚鹤危刚才是在他背上写了一个“是”字。
……这是什么习惯,就不能老老实实比个手势吗?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村民:小媳妇看着挺好生养,小郎君身板瘦小,不知道晚上吃不吃得消哦
一对乡村夫夫的城市见闻即将拉开序幕……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