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伏让那截刀吓得脸又白了一层,幸好是个石膏像,本来就挺白的,“您说的是诸怀吧?”
“诸怀?”贺寒吹压低声音,“知道吗?”
「正在检测数据库。」两秒后,洛书回复,「未能找到匹配对象。暂未收录。」
“诸怀……是长得像牛的那个。”老伏还以为贺寒吹是问他,顿了顿,“这地方就是他帮我们找的,那几个西洋来的兄弟下的伪装阵法。”
“哦,这么说,你和诸怀关系不错?”
“不不不不不……”老伏开始疯狂左右平移,“我和他不熟,我们都和他不熟。诸怀凶巴巴的,还吃人,和我们谈不拢,平常也不一起聊,他在的时候我们都不敢出来……不过他来得少,每次都急匆匆的,也不和我们说话。”
“诸怀最近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次,五天前,然后又急匆匆地出去。”老伏笃定地说,“就没回来了。”
……刚好是五天。
贺寒吹虽然有点偏科,但追击类的咒术同辈里敢称第一,痕迹断在这个诸怀来过的地方,却找不到诸怀,她猜对方估计已经死于非命,且还是死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问题就是诸怀是怎么死的,贺寒吹想了想:“你说的诸怀,有什么仇家吗?”
“您这话说的……那种吃人的大妖怪怎么可能没仇家,不过就算有,他也不会和我们这些刚化形的、人生地不熟的说啊。”老伏尴尬地用意念搓手手,“我们都怕他突然发怒吃了我们。”
“那你们怎么不去协会登记,躲这儿好玩吗?”
“这地方当然……”老伏的石膏脸咧出个笑,察觉不对,赶紧收敛笑容,“当然不好玩!但是吧,这个,我刚到这儿住下,算是有个地方遮风挡雨,也不用怕被人抓。本来在外边跑的时候,也想过去协会登记,不过没人找我,而且……这个……”
“嗯?”
“诸怀这种大妖怪,身上煞气重得躲在这儿都能招来厉鬼,碰过的东西全带煞气,我们身上当然也……”老伏紧张地跳近跳远,“诸怀说我们这模样一去协会,肯定被关起来,说不定还会弄死我们。这路走不通,只能走投靠狐君那条路。”
“狐君?”贺寒吹完全没听说过。
“就是,就是那个……”老伏更紧张了,“我没见过啊,都是听诸怀说的,说是只九尾狐。”
「……不可能!」
耳机里突然传来林和光的声音,分贝还挺大,吓得贺寒吹一哆嗦,差点把耳机摔了。她不知道一向冷静的老师怎么这么大反应,但那边没声儿了,她只能继续装大尾巴狼:“哦。狐君能庇护你们?”
“是九尾狐,天狐啊……怎么可能庇护我们。只是条路而已,协会和狐君……总得选一个。”老伏停顿一下,“诸怀说,只要投靠狐君,天师就动不了我们,又说我们太弱,狐君懒得见。”
他是个石膏像,洛书评估后也就E级,收录进数据库八百年都不会翻出来,但也有灵智,一番话说出在夹缝里生存的难处,何止伤感,简直是悲哀。妖怪的世界远比人类社会残酷,谈自由之前得先谈这条命能保多久,多的是想当奴隶而不得的。
贺寒吹大概能理解,闭了闭眼:“让他们出来。”
“啊?”老伏一愣。
“我说,让你的那几个兄弟出来。”贺寒吹叹了口气,“我看看情况,能不能给你们搞个证明。放心吧,只要不是乱来的恶妖,协会不会为难你们,定时回去检测就行。”
老伏的石膏眼睛一点点瞪大。
鉴于石膏像一般不会描出眼珠,这个动作在他脸上挺惊悚,但他的欣喜之情不用眼珠都能溢出来。他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也受够了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的诸怀,他原地跳了几下:“兄弟们听见了吗?出来,都出来!”
他一发声,空气里迅速浮现出类似水波的纹路,隐身效果解除,出来的兄弟数量还不少,瞬间把大厅填得满满当当。
先出来的是一大簇一大簇的幽灵,满大厅乱飘;再是一身黑袍看着像女巫的人形;边上是半人半蛇长发委地的蛇女。器物成的妖的就比较中西合璧了,从瓜子盘儿到高脚杯,应有尽有。贺寒吹匆匆一瞥,在角落里甚至看见了几坨史莱姆。
“……失敬。”她抱拳,过度震惊以至于面无表情,“你们这儿生物多样性还挺丰富。”
“那些器物成的精都和我差不多,都是近年来的。”介绍的工作当然得有老伏担任,他原地跳了一下,飞过来一个果盘儿,再跳了一下,又飞过来一个高脚杯,如果他有手能挥一挥,大概能有点儿运用自如的感觉。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贺寒吹继续面无表情,顺手摸了张空白的符,指尖描出协会的地址,直接贴老伏头上,“自己去登记。”
老伏露出个欣喜若狂的表情,原地旋转弹跳两圈,晕晕乎乎地跳到一身黑袍的女巫边上:“这是查理丝瑞,西洋来的,那个阵法就是她下的。”
“是赫丽丝特!”女巫愤怒地一拳把老伏锤到地上,对着贺寒吹摘帽行礼时仪态无懈可击,甚至没有语言问题,“非常高兴见到您,异国的天师。”
“很荣幸。”贺寒吹还礼,盯着她尖尖的耳朵,“冒昧问一下,是精灵?”
“不。只是祖上有些精灵血统,我返祖?”赫丽丝特摸了摸尖耳朵,轻松地笑笑,“正因如此,我在正教盛行的家乡无法停留,听说东方对于宗教的管控并不严苛……”
“那也是偷渡。”贺寒吹强行无视对方的美貌,一张符贴她额头上,“自己去登记。”
“咳咳……也不算偷渡嘛,人家本来就有一半人类血统,坐飞机来的,过了海关的。”老伏从地板上的坑里跳出来,“这个是梅梅,别和她对视哦,会变成我这样的。”
“美杜莎?”贺寒吹看了一眼蛇女闪耀的鳞片和长得不正常的头发,注意到她闭着眼睛。
蛇女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缕头发像蛇一样攀上贺寒吹的肩。
老伏品了一下这个头发的意思,得出结论:“梅梅有点害羞……不过,天师大人,她应该还挺喜欢您的。”
“……谢谢。”贺寒吹只喜欢毛绒绒,对亮闪闪没有兴趣,猜测梅梅应该也是有一定的血统,在她的头发里也卷了一张符。
解决了人形生物,别的就不用特别发符,直接带去协会就行,老伏带着贺寒吹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哎,还有个兄弟呢?”
“不知道啊。”瓜子盘儿瓮声瓮气,“他出去了吧。”
“出去了。”高脚杯应和。
“请稍等。”赫丽丝特拿出水晶球,“让我……”
她还没开始施法,门忽然破开了,冲进来一位贺寒吹不知道该用“头”还是“个”做量词的生物,长得像狼,却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狼人把被拖行的男人甩到地上,对着贺寒吹露出尖利的獠牙,喉咙里藏着隐隐的咆哮声。老伏和赫丽丝特赶紧上去拦他,连梅梅都用了头发。
而看清俘虏是谁的瞬间,贺寒吹切断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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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已切断,失去联系。”洛书诚实地播报,投影出的屏幕倒是没关,洋房结构中四面环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中才是一个白点。
“……继续监测。等那边重连。”林和光看了投影一眼,忽然起身,“我先回执行所。”
观测所和执行所的关系不怎么样,林和光在协会里也算个小高层,观测所里的文职不打算和他扯什么关系,意思意思告别,连去干什么都不问,放任他往外走。
洛书则在犹豫。
通讯切断的一瞬间,她探测到洋房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未知反应,非常微弱。观测的结果告诉她,那是个毫无威胁的生物,数值上基本等同于完全没有接触过异界的普通人类,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她无法解析出那到底是什么,在模拟出的感情逻辑中,她应该通知工作人员。
洛书陷入沉默。
——弱小的未知,是否会成为威胁?
两秒后,洛书选择服从设定而不是感情,从屏幕上抹去那个刚刚出现的光点,恭敬地和林和光告别:“再见,期待下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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