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龙涎香缓缓升起，大殿的气氛难得松快。
只有一个人眉头紧锁。
李尚书似乎明白穆烨北要说什么，一脸不赞同。
皇上摆手：“李尚书不要急，让穆烨北说完。”
这哪能说完，等穆烨北说完，自己家女儿就是别人的了。
但皇上已经开口，李尚书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往后退几步。
皇上一脸兴味：“不过有件事倒是有趣。李尚书，为何你家小厮说什么，四小姐私会外男？”
李宛瑶脸上闪过愕然，还未说话，皇上就道：“就是这位四小姐吧，生的倒是好。”
“臣惶恐，治家不严，这事本就是误会。我家老四为人谦逊温良，断然不能做那样的事。”李尚书开口道。
皇上微微摇头：“真是误会，那为何穆烨北会在你家别院？”
李尚书刚要说话，皇上道：“李尚书想想清楚，若是说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既然皇上如此说，李尚书只能道：“臣只知道，臣家小女是听人传话，说是门口有人送信，便未多想。怎料门口的是穆家公子。”
“哦？也就是说，你家四小姐根本不知道，门口站着的是穆烨北？”皇上笑了笑，却不到眼底。
“是，小女恐怕不知。”
李宛瑶偷偷抿唇，她爹分明是把罪过全都推在穆烨北身上。
也不知道穆烨北是不是郁闷得很，她爹当然没有说谎，从头到尾李宛瑶也就做了一件事。
只是从院子走出去。既没有私相授受，也没有信件暧昧，怕什么？
皇上微微点头：“原来都是穆烨北的错。穆烨北你说说，李尚书讲的，可都是真的，是你一人做的这事？就不怕毁了李四姑娘的清誉？”
此时皇上带着些严厉。
一旁的穆烨北下颚紧绷，眉头微微皱着，
李宛瑶听出话里面的意思，皇上好毒的问法。
若是穆烨北承认，这事是他一人所为，那穆烨北必定背上登徒子的罪名。
可穆烨北转口说，是跟她早有联系。
私会的名声便盖他们二人在头上，永世不得翻身。
自己的名声如何，全在穆烨北的一念之间。
李宛瑶手指攥紧，难免有些紧张。
“去李家别院，确实是我自己的决定。”穆烨北眼神淡然，“却不是唐突李四小姐，而是要跟她道歉。”
这个回答，让在场所有人惊讶。
他们之间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穆烨北转身对李尚书作揖道：“李大人，上次晚辈带着三媒六聘去您府上提亲。是晚辈莽撞，想必给李四小姐添了很多麻烦。”
李宛瑶摸不清头脑，穆烨北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回府之后，晚辈的继母金氏提点了几句，晚辈也觉得，若是真心求娶李四小姐，却不该这样简单。”
听到这里，金氏抬头，自己什么时候提点过？
李尚书直接打断：“老夫说的不是这件事。”
“李大人您先听晚辈讲完。”穆烨北嘴角扬起一抹笑，“若是李大人嫌弃晚辈心意不够诚恳，晚辈愿用侯爵的位置来换皇上的赐婚。”
用侯爵的位置换皇上赐婚？！
穆烨北是疯了不成？
金氏嘴唇颤抖，穆烨北一定是疯了！
皇上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明知故问道：“穆烨北你可要想清楚，朕给你爵位你不要，要朕给你赐婚？这是想求娶哪家的千金？”
“自然是尚书府的四小姐，听说四小姐谦逊温良，实属佳人。”
听皇上跟穆烨北一唱一和，李尚书心头血都要吐出来。
李尚书早就知道，皇上不是真心给侯爵的位置，故意起了个武顺侯的名字。
只要穆烨北稍微有些骨气，就不会接受。
但他直接拒绝，却又像是打皇上的脸。如今换个赏赐，皇上跟穆烨北都会满意。
可你们之间斗法，何必牵扯到我家女儿。
这穆烨北自幼在西北长大，行事莫测。整个人狠戾异常，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尚书，可是懂的。
自家女儿嫁给穆烨北？怎么看都是猪拱白菜。
李宛瑶眼皮微微颤抖，她的猜测跟李尚书差不了多少。
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若是没有穆烨北留下的那封信，她可能会多想，以为穆烨北是真的想娶她。
但那日穆烨北明明说，提亲并非为真，只为阻拦三皇子。
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今日却在皇上面前请求赐婚。
李宛瑶睫毛跟着抖了抖，面色并不显露。
皇上面容带了笑意，转而看向放佛事不关己的李宛瑶。
“朕还是头一次见李四姑娘，出落的竟然如此貌美。”皇上并不在意道，“李四姑娘如何想的，可想嫁给穆烨北？”
这话只是随意问问，不管李宛瑶愿意与否，这事便是定下的。
李宛瑶心里清楚，淡淡看了穆烨北一眼，屈身道：“臣女不愿。”
皇上眼皮抬了抬，嘴角有丝笑意，看向穆烨北：“瞧瞧你那名声。你想娶的女子，不愿嫁你。”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穆烨北的名声只会更差。
皇上赐婚，天大的荣耀，李家四姑娘都不愿意要，就因为赐婚的对象是穆烨北。
李宛瑶根本不怕自己的拒绝会让皇上生气，皇上巴不得让穆烨北臭名狼藉，这样所有人都能忘记穆家曾为梁朝建立的丰功伟业。
从皇宫中出去，李尚书长舒一口气，看向身边的穆烨北：“你父亲的死节哀。”
穆烨北微微一愣，有些吃惊。
“我跟你父亲，年轻时相熟，之后他去西北，便没了联系。”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多谢李大人。”穆烨北话音刚落，就见李尚书换了语气：“这门婚事，老夫看来还是不合适，你还是三思吧。”
李宛瑶低着头，跟在李尚书身后，似乎默认这个说法。
刚刚在皇宫里，皇上是把这件事的决定权给了穆烨北。
若是穆烨北执意要娶，那皇上便会下旨赐婚，李家的意愿并不在考虑范围。
说到底李家再不愿意，也只能咽下这个苦果。
天家的权利便是如此，李尚书眼神不明，皇上发刚愎自用，无人敢撼动他的意思。
也就只能从穆烨北这里下手。
穆烨北脸色带着冷然，并不在意李尚书的态度，转而道：“李尚书以为，晚辈跟李四小姐婚事不成。三皇子会如何？皇上又会如何？”
一句话，让李尚书脸色大变。
是了，刚刚就觉得不对。
明明是皇上跟穆烨北之间斗法，为何一定要牵扯到李宛瑶。
换做别的女子也可以。
李宛瑶跟别人不同的一点，在于另外的人。
三皇子。
三皇子跟穆烨北同时求娶李宛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皇上肯定是知道，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出。
若是三皇子想娶貌美女子，皇上并不会管，但三皇子想娶的却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实权皇子跟尚书女儿，不是联姻也胜似联姻。
皇上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尚书眼皮微抬，原以为穆烨北看不懂这些事，没想到是个明白人。
“瑶儿，你先上马车，爹一会就来。”
李宛瑶有些奇怪，爹爹特意支开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李宛瑶一步三回头的走开，留下的穆烨北，跟李尚书道：“我知道李尚书担心什么。”
“老夫能担心什么，穆家少爷，还是不要妄加揣测。”李尚书轻声，“你家是个什么样的浑水，你是知道的。若是心里真的有她，就不该牵扯她进来。”
穆烨北瞳孔微缩，声音愈发冰冷：“既然决心要娶，那必然不会让她受牵连。”
李尚书看着面容冷峻的穆烨北：“老夫言尽于此，你执意让皇上赐婚，我们家也没法拒绝。只是瑶儿的意思，刚刚你是听到的。”
说完这句话，李尚书不再停留。
只让穆烨北自己好好想想。
普通人听到这种话，就算是再喜欢那个女子，大概也会犹豫。
特别是在大殿上，当着皇上的面直接拒绝他的女人，又怎么会对他有感情。
李尚书赌的就是穆烨北知难而退。
他话说的这么明白，就不信穆烨北听不懂。
穆烨北眼神带些凌然，目送李尚书跟李宛瑶离开。
李宛瑶脑子里乱糟糟的，总觉得看不懂穆烨北的表情。
以前他还是穆华的时候，李宛瑶觉得，自己是懂的。
算了，还什么穆华呢。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穆华的存在。
上辈子那个温暖的影子，怎么也跟现在的穆烨北对不上。
李宛瑶神情蔫蔫，原本李尚书想说什么，沉默看了片刻，只让李宛瑶好好休息。
今日折腾了那么久，两人回到京城的家中，已经接近深夜。
闪烁的星星隐去痕迹，李宛瑶坐在院子里，望着黝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是她引起的这场风波，还是她被卷入了这场旋涡。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作为棋子，也走到了争斗的前面。
并非是像上辈子，直到死，也弄不清真相。
跟别人想象中不同，李宛瑶没有太多惊慌，而是走到秋千旁边，轻声道：“不早就来了吗？出来吧。”
暗处的阴影里，走出高大的男人，穆烨北。
“知道我在这？嗯？”穆烨北声音中带了些笑意。
李宛瑶脚尖顿了顿，握紧秋千绳子，直视穆烨北。
“穆华？”
“是我。”
“穆烨北？”
“也是我。”
见穆烨北说的理直气壮，半分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李宛瑶咬了咬下唇：“你都不解释一下吗？”
“没必要。”
“对我没必要解释？”李宛瑶的火气上来，眼神闪着委屈。
穆烨北上前一步，神色淡淡：“李宛瑶。你觉得，我会娶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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