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小厮来之前没想过贝小姐刚沐浴过正在擦头发, 虽说穿戴整齐,但看其和凉倦的互动,总感觉房间内有一股黏腻的味道, 尤其是贝小姐粉面桃腮, 看向凉倦的眼神仿佛荡着盈盈水光。
小厮连忙止住念头,暗骂了自己一句, 不该想的不要想。
他微微低下头不再去看贝茶。
虽说兽人之间风气开放,披头散发也并不违背礼数,对女子也没有太多的苛求,只要不是太出格, 都没什么大碍。
可, 父亲朝自己女儿房里塞人……着实荒唐了些。
小厮等着贝茶发话,他好回去复命, 贝茶却一直都没开口。
他现在就是夹在父女中间的受气包。
贝茶是想回小厮话来着, 但后颈处总是能感觉到凉倦的指尖若有若无划过, 一时间没分出心来, 她真的头一次清清楚楚的认识到凉倦是条美人鱼,因为那感觉滑溜溜的, 就跟鱼贴着肌肤滑过一样。
想想有点抵触,她其实是不怎么喜欢人鱼的。
大概是因为贝辞对人鱼狂热的程度超过了对她的关心程度,从小留下的心理阴影。
但好像又因为对方是凉倦,也就没多少抵触。
不过总体上对人鱼这个物种没什么好感。
小厮还等着回去复命不可能一直看凉倦给贝茶擦头发,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您看……这些奴隶?”
贝茶:“带回去吧, 我看贝王爷挺缺奴隶的。”
小厮满脸苦笑,这叫什么话,贝小姐可真敢说,也得亏是贝小姐,换个人,估计早被贝王爷一剑封喉了。
面上却不得不劝道:“小姐,这也是咱们王爷的一片苦心,他见您院子里伺候的实在太少,这才挑了些奴隶给您送过来。”
说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暗示:“小姐放心,都是调.教过的。”
贝茶:“……”
贝茶屋子里兽人不多,除了凉倦就是小厮和其他六个奴隶了,小厮就算压低声音也还是让所有兽人都听到了。
虽说兽人之间风气开放,繁文缛节也没多少,只是活得像个人,不和那些未开化的兽类一道,即便如此,也没见过哪个正经家的小姐房内养七个奴隶的。
当今陛下后宫排的上号的也就三四个,贝茶倒好,比皇帝排场都大。
小厮见贝茶不回话再接再厉:“王爷心里还是心疼您的,就在刚刚,王爷还训了沈夫子给您出气。”
贝茶眼神一亮:“训完了吗?”
小厮愣了下:“完了吧,应该吧,他们是去的练武场,结束的应该很快。”
贝茶眼神更亮了,这种好事她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当下随手拿了个丝带将自己头发绑起来,路过跪着的那群奴隶时,最小的那个被贝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毛茸茸的耳朵直接露了出来。
贝茶脚步一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忍住,又摸了摸对方的耳朵,见对方小脸红扑扑的:“你原形是什么?”
奴隶红着脸回话:“回主人,是猫。”
他也是奴隶场摸爬滚打出来的,自然看出来贝茶对他原形更感兴趣,索性直接化成了猫,非常自然地蹭了蹭贝茶的裙摆,见贝茶没有抵触,又化成了人。
“奴还没有名字,请主人赐个名吧。”
说完,清澈的眼眸渴望的望着贝茶,宛如等待安抚的幼崽。
小厮见有戏,连忙劝阻贝茶出去:“小姐不用担心,王爷英勇神武,无人能敌,沈夫子必然不是王爷的对手,如今比武早就结束,小姐不如安心待在屋里,明天再去问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些礼物都是王爷精心给您挑选的,还是别辜负了王爷的好意?”
贝茶想想也是,就她的速度,等跑到那里,说不定两人都打完了,万一贝辞再心血来潮让她和沈修打,那她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索性就歇了去看比武的心思,脚边跪着的奴隶还等她赐名呢,眼神亮得就像深邃夜空中的星星。
贝辞见贝茶独独对凉倦特别,以为贝茶喜欢这种年轻的,特别是年纪小的,所以这批奴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岁,最小的就是跪在贝茶脚边的这个,也才十二岁。
罪恶啊。
贝茶想想都觉得罪恶,她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贝辞是误会了,怪不得那天会打凉倦,哪个当爹的误会这种事气不过都有可能动手打人。
叹了口气:“人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小厮应了声生怕贝茶反悔,马不停蹄地跑了。
凉倦从看到那只猫现原形时就心道不妙,听到贝茶应下来时候直接惊呼出声。
只不过淹没在了众人齐刷刷的感谢奴隶的声音中。
贝茶一时间也没注意到。
“主人,您给奴赐个名字吧。”
贝茶退后一步和那只猫拉开距离,凉倦特别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主人,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还有课,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那只猫瘪瘪嘴:“主人?”
贝茶又不是真的选服侍的人,再说,她也不喜欢给人起名字:“你们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凉倦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没什么兴趣,心情舒坦了不少,眼睛弯弯的:“主人,我在奴隶场听人说过,贱名好养活,不如我给他们起一个?”
贝茶听到贱名就想到狗蛋二狗之类的,着实没什么排面,皱着眉毛,又见那只猫眼巴巴的还等着她开口,眼神里净是渴望和不安,还有依赖。
她想起来那年她刚刚进组织的模样,也是十二岁,不知道她当时看沈修的眼神是什么,不安肯定是有的,依赖也可能有,时间太长,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
这小孩似乎和她很像,但又不太一样,贝茶顿了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这里有了冬夏了,不如你就叫.春秋?”
春秋眼神顿时充满了活力:“谢谢主人。”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贝茶挥了挥手,让冬夏带着他们下去了,吩咐冬夏,院子里有什么活能让他们做的就让他们做吧,就当是多养几个人。
并让冬夏好好看住他们,别再闹出什么事。
冬夏刚来贝茶院子里不久就被委以重任,高兴的不能自已,勉强绷着一张脸,去安排他们的住宿。
其他奴隶自然也想让贝茶赐名,但看贝茶兴趣恹恹,奴隶场出来的哪个不会看人眼色,所以谁也没说话乖乖的都跟着冬夏出了房间。
等人都走了,屋里就剩下贝茶和凉倦。
凉倦心中自然是委屈的,他废了那么大的劲才能留在贝茶身边,而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是贝辞赐下来的,贝茶很自然的就让他们留下了,也没有对他们提任何要求。
这种委屈浮现到表面,小奶音都带着哭腔:“主人~”
九曲回肠,百转千回。
贝茶被他叫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抱着手臂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以为人都走光了。
凉倦听到这句话更委屈了,贝茶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她连自己走没走都没注意到,更是从来都没有主动摸过自己耳朵。
贝茶就是喜欢更年轻的更小的!
思及此,心中越来越委屈,再加上前几次,贝茶轻易的就能将自己送给贝辞,说不要自己就不要自己,原本的受得委屈加上今天贝茶的态度,凉倦的委屈转化成了怒气。
十分赌气开口:“我回去了!”
小奶音格外大,大的贝茶又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少年今天是怎么了?
想说什么,见凉倦都走到门口,就不再开口了,躺在床上,思绪开始放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故人的原因,她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想起被贝辞一起训练的事情,想起和沈修一起执行任务事情。
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和凉倦说,自己明天不去沈修那里上课 ,但现在天色又晚了,索性就等明天再直接告诉他。
没等到明天天亮,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响动。
她不喜欢自己睡觉的时候,外面有人守夜,因为她睡眠太浅,稍微的风吹草动就会醒,再加上,从后世过来,也不怎么习惯深更半夜,外面站个兽人随时等着服侍自己。
所以此时的声音绝对不是凉倦和冬夏,贝茶披上衣服,拎了个趁手的花瓶慢慢的朝屋外走过去。
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一把刀了,贝茶想。
刚打开门腿就要被人抱住,贝茶反应格外迅速,抬腿就是一脚,好在她身体的力气不大,人也没踢飞多远。
春秋躺在地上咳了两声,虚弱道:“主人,奴有事。”
贝茶虚惊一场,放下手中的花瓶,扶起春秋:“你确实有事,好在不是我全盛的时期踢地你,不然你现在都死了。”
春秋是不信的,谁都知道贝家千金是草包一个,怎么可能一脚将人踢死,但他也不会反驳主人,而且正事要紧。
“主人,快去看看奴的哥哥吧,他突然发热了。”
春秋说的太急,牵扯到腹部刚刚被踢的地方,倒抽一口凉气。
贝茶:“府里就有大夫,发热我又治不了。”
春秋眸子里都是泪水:“奴、奴不知道大夫在哪里。”
贝茶心力交瘁:“你回房等着,我去请大夫。”
想甩手不管,但看对方是个孩子,眼神清澈的不行,想了想,还是得管。
最起码明天还得全须全尾的将奴隶还给贝辞。
春秋喜色溢于言表:“谢谢主人!”
他捂着肚子走了两步,贝茶见他神色着实痛苦:“你去我房间等着吧,别乱跑了 。”
春秋直接愣了,他真不是为了邀宠来的,真的是他哥发热了,他摸一下都觉得烫手,实在没办法了,才过来求贝茶的。
贝茶连他还没动:“怎么了?”
春秋:“我哥,他……”
“怎么了?”
贝茶的神色已经隐隐有些不耐了,没有直接转身就走,全靠她的仅剩不多的良心,还有春秋的年纪,虽然是十二岁,但男孩子又发育的晚,看着只有九岁左右。
贝茶一般不喜欢为难小孩子,也不喜欢对小孩子发火,她童年的记忆不怎么美好,所以对小孩子总是多几分耐心,但也仅仅是多了几分而已。
身为奴隶,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春秋看得出贝茶不耐,也不敢再说别的什么了,只得委婉的说:“主人,您能先去救奴的哥哥吗?奴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等主人回来,主人想怎么样都行。”
贝茶蹙眉:“?”
什么玩意儿?
春秋年纪小,但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分到这里,单凭贝茶今天和凉倦的举动,他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连纠结都没有,回想之前他见过的那些勾引人的手段,又是挑眉又是眨眼。
贝茶:“你眼睛疼?”
春秋羞红了一张脸:“……”
贝茶灵光一现,才明白春秋是什么意思,心里暗骂了一句:“行了,我对你没兴趣,你去休息会儿。”
她指了指她屋子旁边的屋子:“你去这里睡觉,休息休息,我去瞧你哥哥。”
春秋原本红扑扑的脸顿时惨白,以为自己自作聪明惹贝茶生气了:“主人。”
贝茶:“你再和我说一会儿,你哥说不定都发热烧糊涂了。”
春秋一听就不敢再缠着贝茶了,连忙道歉,捂着肚子转身进屋。
贝茶的院子里,养的人本来就不多,奴隶们的待遇都很好,凉倦和冬夏来得早都是一人一间,新来的因为地方没腾开,两人一间。
比别的地方,奴隶们七八个兽人挤在一起,或者直接住马厩好太多了。
春秋的哥哥叫宁江,据说是他们爹娘没死的时候给起的名字,他们爹娘死后,兄弟俩就成了奴隶,春秋原本没名字,只有个贱名,叫小猫,平常都是哥哥照顾弟弟,所以春秋在奴隶场受得苦少些,眼神也透着股明亮。
宁江的房间很好找,亮灯的那间就是。
贝茶带着大夫,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声音后就直接进去了,见宁江脸色通红,红的不正常,连忙让大夫去瞧了瞧。
大夫号脉,脸色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沉重的贝茶都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了。
大夫才站起身,神神秘秘的带着贝茶去了门外,低声说:“小姐,这不是病。”
“那他?”
大夫纠结半晌:“是发.情。”
贝茶:……
她抹了把脸,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好了,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大夫看她的视线诡异的很,毕竟还真没哪家小姐深夜带着大夫去给奴隶看病的。
摇了摇头,拎着药箱走了。
贝茶刚走进屋,差点就被宁江抱个满怀,多亏她无数次实战经验出来的敏捷和灵活。
宁江就穿了件中衣,白嫩的脸颊染着红晕,十七岁的模样,正是介于成年和青涩之间:“主人,我好难受。”
贝茶冷笑,精神力化为实质贴着宁江的脸就划了过去,半拉头发都被划掉。
宁江顿时清醒了不少,见贝茶冷淡的脸色,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主人。”
贝茶此刻如果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宁江摆了一道,她的脑子就白长了。
发.情期每个兽人都有,外部反应,例如发热这种,通常是在第一天比较明显,过了第一天就没什么特殊的。
再说,发.情又不是中药,兽人兽人,有兽性有人性,有放纵自然也有克制,没听说过哪个兽步入发.情期不做就跟要死了一样。
多少忍一忍就过去了,屁事都没有。
宁江如今即将成年,如果说发.情期一次都没有经历过,她是半点都不相信。
贝茶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宁江。
宁江自然明白自己搞砸了,他们都是得了王爷身边人的暗示才敢做的如此大胆,又见贝茶真的和奴隶厮混,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本来也没必要如此沉不住气,可他是一群人当中最大的那个,贝茶她明显就喜欢年纪小的,如果他今夜不出手,旁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谁知道会被谁抢了先。
“都是奴的错,此事和小猫无关,都是奴自作聪明,小猫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担心奴。”
这话是真的,春秋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宁江又不可能教他这些,春秋见他发热,以为他得病了,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去找贝茶。
宁江一开始想要阻止,后来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便任由春秋去请贝茶了。
贝茶一言不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良久,语气很平淡:“你弟弟,他还没回来。”
刚刚号脉的时候,宁江就没见春秋,他自然是担心的,但没找到机会提,如今贝茶提起来,宁江连忙问:“主人,小猫他…在哪里?”
“在哪里重要吗?”贝茶轻飘飘的说,“左右你都犯了错,他是死是活,你也无能为力。”
宁江心都凉了,不住的磕头:“求求主人放了他吧,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谋划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求求主人了。”
“咚咚咚”的,没一会儿,额头就出血了,贝茶都觉得疼,见他还要磕,便制止了他。
“既然这么在意他干嘛还利用他?”
宁江额头的血顺着鼻梁就留了下来,又披头散发,声音凄惨,看着怪吓人的。
“是奴的错,都是奴的错。”
都怪他,如果不他想搏一搏,想要更好的生活,也不会连累他弟弟,都是他的错。
“主人,求求您了,放了他吧!求求您了!”
说着又要跪。
贝茶:“行了,下次别这样了,你弟弟没事。”
宁江一喜:“多谢主人开恩!”
又要磕头。
贝茶制止了他,拐了个弯,又去请大夫,大夫今天的心情也很艹淡,刚躺下没睡一会儿就被叫起来,谁受得了?
又是一把老骨头了。
到地方一看,嚯,头上都一血窟窿了,扭头看贝茶的眼神带着不满。
玩就玩吧,这伤明显就是磕头磕的,不开心也不能这样糟践兽人不是?
贝茶受不了大夫的眼神,出了房门,见隔壁的房间的奴隶都隔着门缝看这里的情况,见她出来,又连忙缩回去。
这里隔音也不好,估计刚刚的话都听到了。
贝茶想,还好凉倦不在这里住,不然少年又要睡不好了。
就算不在这睡,凉倦也没睡好,赌气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难过,但难过过后就是不安,贝茶对他,就像是随手捡的一个小宠物,开心了逗两下,不开心的话,根本就不会管自己死活。
更何况,现在还来了六个奴隶和自己争宠。
凉倦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去贝茶门外等她了。
贝王爷是真的宠贝茶,直接分给了她一个单独的院子,单是走路,从西南角走到东南角就要两刻钟。
凉倦听冬夏说过,这间院子是狩猎后,贝王爷才给贝茶住的,以前都没住过人。
凉倦从冬夏嘴里听到不少关于贝辞和贝茶的事,总觉得他们以前的相处根本没多亲密,和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贝茶在狩猎场比试时赢了所以才如此?
凉倦穿过走廊,到了贝茶房门口,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也都散了,正准备开口喊贝茶的时候,偏殿的门突然打开。
春秋和凉倦打了个照面。
凉倦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压着心中的苦涩和不安,还有隐隐的怒火:“主人在吗?”
春秋:“不在。”
至于去哪里,他也没说,如果刚凉倦知道贝茶去了他哥哥那里,凉倦又是院子里的老人,和贝茶关系亲密,再针对他哥就不好了。
大清早的,凉倦自然以为贝茶是去学堂了,压根就没想到贝茶彻夜未归。
他怀着满腔怒火去了学堂,准备旁敲侧击的去问问贝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隔壁屋子住着春秋?
凉倦甚至想不管不顾的去质问贝茶,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
可他心里就是烧着一把火,明明是贝茶自己说的,说她将她所有的同情都给了他,凭什么要再分给别人?
是他哪里做的不对吗?
还是……单纯的厌倦他了?
这种怒火在时间流逝而贝茶迟迟不来的时候,转换成了不安,最在沈修进来的时候,贝茶也没来时。
这种不安彻底成了恐惧。
凉倦怕了,他根本没有资格和贝茶置气,更没有资格和贝茶耍小脾气,贝茶凭什么安慰他,凭什么在意他的情绪?
奴隶有千千万万个,他走了,贝王爷能填补上好多个,而且个个都好看都贴心都听话。
凉倦想着想着都要哭了。
他想起小时候,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跟他和贝茶的关系很像,差别就是,他对他母亲没有期待,对贝茶则是想要她的回应,想要她将自己放在心尖尖的位置上,想让她将自己看做独一无二。
凉倦想起自己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地宫里度过,他母亲时而疯狂时而冷漠,经常将他锁起来,美其名曰关心他怕他走丢。
他如何爱人都是从他母亲身上学的,真正喜欢一个人会疯狂,疯狂的将她锁起来,或许还会割了她的尾巴,让她听话,直接粗暴,或许可以进行心灵上的恐吓,总之每个方法都见效显著。
后来老国王找到他,悉心教导了好多年,才将凉倦变.态而疯狂的想法掰正。
就连老国王自己都觉得,凉倦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凉倦也觉得自己是善良的好孩子,可在遇到贝茶后,心中疯狂的想法总是一个接一个,从来都没有断过。
他这时才明白,他的性格从来都没有被改变,只是被隐藏了而已。
他见过他母亲爱人的时候卑微,他也见过继王后爱人时的卑微,所以他以为,爱上一个人都是卑微的。
就比如,他爱贝茶一样,将自己的傲骨都打碎,用外人眼中疯狂但他却觉得正确的方法去束缚贝茶。
凉倦想要变强。
无比想。
变强之后,就能带贝茶去他在深海里的地宫了。
沈修点了凉倦回答问题。
凉倦一时不察脱口就回了答案,格外流畅,甚至还说了自己的见解。
等说完之后他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沈修讲的知识,他早就学过了,别说倒背如流,对答如流都是可以的,完全不用经大脑思考。
但他和贝茶说的是他根本不识字!
沈修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凉公子竟然能有如此见解。”
凉倦终于回了神:“都是先生教的好。”
和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懂,都是听了沈修的课,他才懂的。
沈修:“我还没讲到这里呢。”
说完,也不管凉倦的神色,继续教书了。
凉倦中午的时回去找贝茶,依旧没找到,不过幸好碰到了冬夏。
冬夏怪他:“你清晨去哪里了?主人找你都没找到。”
凉倦微怔:“主人找我了?”
疯狂了一上午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冬夏嗯了一声:“主人说,今天王爷要亲自给她讲课,就不去学堂了。”
凉倦的心安了一半,下午去练武场的时候,也不像上午那样坐立难安了。
不过沈修也没教他们什么招式,就让他们绕着练武场跑圈,蒋曼青本想着贝茶不在,她好好耍耍存在感,又是练武的时候,一招一式的切磋,总有机会亲近,没想到直接是跑圈。
蒋曼青毕竟娇养的那么多年,跑了两圈就受不住了,凉倦的体力很好,脸不红气不喘的,但他一想到上午在沈修那里露馅,心里就不安。
兀地,凉倦停下脚步,走到沈修面前。
沈修:“坚持不了可以走。”
反正他也不是为了教这两个。
凉倦:“我要挑战你。”
沈修抬眼和他对视,见少年眼神坚定,便应了。
左右也闲着无聊,打一场就打一场呗,刚好他看凉倦也不怎么顺眼。
沈修问他:“你能用精神力吗?”
凉倦被诅咒压制,当然不可能用精神力战斗,他说:“能。”
沈修点头:“来吧。”
话音刚落,凉倦咬咬牙冲破诅咒将能用的些微精神力都用了过去,这还是托贝茶的精神力的福,让诅咒有了裂缝,他才能用的。
不过都是极少数的精神力,连沈修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沈修见他憋着大招,以为多厉害,也调动了精神力,这感觉怎么说呢。
一扇非常邪恶又恐怖的门,你以为门后面是凶神恶煞的恶鬼,结果出来的是灵智都没开化的小白兔。
沈修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但他是实打实的用了五成的攻击试探,没错,是试探,他听贝辞说过凉倦是人鱼,人鱼的战斗力有多厉害,没有兽人知道,只知道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五成的精神力去试探凉倦。
凉倦都没想到沈修能这么看得起自己,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受伤,没成想直接送上门了。
被精神力攻击,凉倦险些摔下擂台,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双手支着身体想要站起来,没成功,又趴在了地上。
沈修的表情一言难尽,不管是眼睛还是嘴巴,都在表达“你怎么会这么弱”。
凉倦挣扎着终于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着,比不倒翁都像不倒翁,他拿起架子上摆的剑,朝沈修刺过去。
沈修见状便不再用精神力了,也取了剑,正面对上。
凉倦的剑术是老国王教的,老国王当年征霸五湖四海,势不可挡,无人能及,剑术超群,凉倦和沈修比剑术,输也不会太狼狈。
如果没受伤,赢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凉倦眼看着要伤到沈修,手腕硬生生的一撇,错过了沈修的要害,没有伤到沈修丝毫,反倒是让沈修刺了一剑,伤了肩膀。
沈修眼神微眯:“为什么不用全力?”
凉倦本就是强撑,听到他的话也不回话,又吐了一口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沈修:“……”
贝茶这一天过得着实郁闷,昨晚折腾了一夜,进书房等贝辞的时候又睡着了,本来以为醒过来的时候,指不定要被贝辞骂一顿,没想到贝辞根本就不在。
于是她就又睡了一觉,一觉睡到了下午,贝辞还是不在。
虽说之有些抵触,可贝茶心中还是期待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忙而忽视她了,可贝辞昨天明明说他不忙的。
贝茶走的时候闷闷不乐,小厮的脸都要笑僵了:“今天真是赶巧了,王爷平常真不忙,他还推了所有的应酬……”
贝茶撇撇嘴:“我知道,我一来他就忙,我懂。”
小厮只能干笑着,这父女俩的矛盾,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插手的。
正巧,冬夏跑了过来:“主人,您快回去看看吧,凉倦受伤了。”
贝茶一惊,连忙往回赶:“怎么会受伤?谁伤的?”
冬夏:“奴婢也不知道,听说是和沈夫子比试才受伤的。”
贝茶眉毛皱了皱,沈修和凉倦打什么?
她进了屋,凉倦上衣还没穿,肩膀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看着还怪吓人的。
凉倦见她来了,嘴唇毫无血色,气若悬丝:“主人。”
沈修在旁边看着他,突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他怕是被人当棋子用了。
贝茶坐到凉倦床边,凉倦挣扎着要起来,见贝茶伸手扶他,顺势就躺在了贝茶怀里。
贝茶:“怎么回事?”
凉倦咬着唇没有说话。
沈修解释:“切磋而已。”
贝茶已经有些怒了,她从昨晚到现在心情都不美丽:“没事切磋什么?”
凉倦窝在贝茶怀里:“主人,你不要,生气。”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想来伤的确实很重。
贝茶抱着他,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动作格外轻:“慢慢说。”
沈修在旁边看着觉得格外刺眼:“男女授受不亲,贝小姐。”
贝茶心想,你从后世来,还在乎这些东西?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的挪动,她扶着凉倦让他别动免得牵扯到伤口。
凉倦说:“对不起主人。”
贝茶:“没事,别动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凉倦不动弹了,又恢复到咬着唇的模样,抬眸看了沈修一眼就立刻缩回:“没什么,我只是,和先生切磋罢了。”
贝茶看他的神色自然是不相信的:“切磋怎么会伤成这样?”
她印象里,沈修不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啊。
“你告诉沈修你不能用精神力了吗?”
凉倦咬着唇轻声说:“没有说精神力的事情,我们直接切磋的。”
沈修脸色微沉,凉倦当初明明说的是能用精神力:“贝小姐,你这奴隶,不诚实。”
贝茶:“难道他故意受伤的吗?”
说出来谁信?凉倦一个奴隶,又不需要像她一样立人设,不会精神力就是不会精神力,总不可能故意说自己能用精神力,故意让沈修揍吧。
她看沈修随时都想要打一架的模样:“你先出去吧。”
沈修气笑了:“你不信我?”
贝茶被他逗乐了:“我信你?信你信到自己一个人浑身是血躺在沙漠里等死?”
她以前和沈修一起执行过任务,两个人一起,在沙漠,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救了沈修,沈修为了任务扔下她。
多么棒的觉悟。
贝茶从那个时刻开始,就再也不信任何人,不管他们之前关系多好,没和他们经历过生死之前,她不信任任何人。
沈修抿着唇不再说话,沉默半晌,出去了。
凉倦咳了两声,虽然不知道沈修和贝茶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听贝茶的讲述也知道不怎么愉快,他安慰她:“主人,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
顿了顿,“无论生死。”
“就算是死,我也会挡在你前面。”
贝茶不怎么信这种口头承诺,又不是真的生死攸关时,生死面前,谁知道对方能做出什么疯狂事。
漂亮话谁不会说。
“行了,现在告诉我,你伤是怎么回事?”贝茶说,“再吞吞吐吐,我就走了。”
凉倦拽着她的衣服,急切道:“你别走。”
可能是牵扯到了伤口,凉倦的脸色疼到扭曲了一瞬间。
贝茶这次没管他:“你不说,我就走。”
凉倦又开始咬唇,但还是开口:“我和沈先生切磋。”
“因为,因为沈先生昨天打伤了主人,我想,我想替主人赢回来。”
他说完低下头,眼睫毛还在颤抖,小奶音也颤悠悠的:“对不起主人,我不仅没赢,还让你担心了。”
贝茶沉默了好久,抬起手慢慢的放在凉倦的脑袋上,他头发很软,还有点小卷,如果是短发,一定是一头软软的小卷毛,手感好极了。
“下次别这样了,没人能打过我,也没人能欺负你。”
凉倦细声嗯了下,躺在贝茶腿上,轻轻的开口:“我不要主人保护我,我会保护主人的。”
贝茶刚刚还在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信那种漂亮话,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凉倦的话直接敲在了她的心房。
她以为贝辞能保护他,贝辞用实行动告诉她,不行你得自己保护自己。
她以为沈修是出生入死可信任的亦师亦友的伙伴,沈修也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是你只能信任你自己。
但凉倦用实际行动,满身伤痕告诉她,他很弱,但他会保护她。
凉倦还不知道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做出了怎样的成就,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贝茶会因此触动多少,实在是贝茶太过冷漠,他总觉得,哪怕他死在她面前,她都无动于衷。
贝茶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凉倦说,“主人,我晚上可以为你守夜吗?”
“你还受着伤,我也不需要人守夜。”
“可是昨晚……”
凉倦中午的时候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
“昨晚是意外,你安心养伤。”
凉倦态度很坚决:“我没事,我在院子待着就行,不会打扰你的。”
贝茶还没见他这么坚决过:“你今天不太对。”
凉倦心中一惊,今天做的确实太过了,难道贝茶有所察觉?
贝茶继续说:“不过你每次受伤生病都不太对。”
她想了想:“你睡我房间的外间吧,我也方便照顾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凉倦呆愣着眨了眨眼,随后闭上眼,拼命压着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重重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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