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倦很有眼色的出了房间,并带上门,留贝茶一个人在里面洗澡。
屋后面不远处有条小溪流,寒冬腊月,水冰凉冰凉的,碰一下手指头都要冻掉似的。
凉倦脸色都没变,直接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慢慢沉下去,寒冷的溪水滑过肌肤,洗去污浊。
似乎也要洗去这半年多当做奴隶的屈辱。
溪水冷的刺骨,冰的凉倦本来就懵的脑袋更懵了。
人一旦确定一个结论,就会找无数种可能去论证。
凉倦如今是真的觉得贝茶对他有兴趣,那种兴趣不是什么真感情,仅仅是在有兴趣的范畴,并且是没有恶意的那种。
他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贝茶,对方身上的精神力能解开他的诅咒,他不需要贝茶耗尽精神力,只用她稍微帮他一点就可以。
——过程并不会轻松,甚至可能痛不欲生,不然也不会被当做禁咒。
凉倦心想,要不去讨好她吧,凭现在她对他微弱的兴趣,说不定会成功。
可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的手段。
少年内心的良知不断受到煎熬,明明浸泡在冰水中,却如烈火烹油。
他在这里忍辱偷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去将自己的一切夺回来,报了那国耻家仇,如今好不容易黑暗中露出了轻微星芒,看到了长久以来渴望的光明,他却退缩了。
凉倦慢慢沉入水底,他能感受到这条小溪和他的家相连,只要他朝东边游,就一定能回到家,可他如今没有精神力,身为废物,有什么资格回家?
有什么资格去争去夺!
半晌,凉倦睁开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贝茶泡完澡,浑身轻松,穿上孙采之给她的衣服,坐在床上给自己的脚上药。
虽说后来是骑熊下来的,但她也实实在在的背了凉倦一段路,身体又娇气,脚心被硌出不少红印,有的地方甚至泛着血丝,在白嫩的脚上格外刺眼。
凉倦回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在触及她白嫩的小脚时,瞬间转身,“嘭”的一声关上门。
他听兽人们说过,雌性的脚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的,看了……就要娶她。
贝茶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你进来吗?”
她还想问问凉倦脸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但凉倦误会了,他本来就觉得贝茶图谋不轨,如今简直是实锤,可贵族又不可能和奴隶通婚,贝茶对他的那点兴趣不足以让她反抗世俗。
凉倦摇摆不定,在水中的孤注一掷,如今顷刻间被打散:“你把鞋穿上,穿上我进去。”
贝茶刚上完药,没穿鞋的必要,又不了解这里的习俗,怎么可能听凉倦的话,拖长音调回了句:“不穿,不想进来就待外面吧。”
嗓音又娇又软,语气似娇嗔,黏糊糊的,像凉倦吃过的麦芽糖,甜到心窝,想吐出去时,全黏在了唇齿,只能一点一点等它融化,享受甜到骨子里的味道。
贝茶惦记着诅咒的事情,直截了当的开口:“你脸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隔着房门,贝茶看不到凉倦脸上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不是多么欢快,很悲伤。
“不知道。”少年只要带情绪说话,小奶音就格外明显,格外的诱人,“可能是因为我被上天厌弃,所以才如此惩罚我。”
她听的都怕小少年哭出来。
贝茶想到书中,凉倦后来心理扭曲成了反派,成了暴君,成了每个兽人都惧怕的嗜血魔头,心中有些难受。
尤其是现在看到少年时的凉倦,桀骜不驯却心有阳光,不然也不会在跳崖时护着她。
她安慰道:“都是无稽之谈,说是上天的诅咒,指不定是谁用了禁术,总有办法的。再说了,这诅咒除了让人晦气外也没听说有别的后果,你别害怕。”
凉倦靠着房门神色晦暗不明。
没有别的后果?
那是因为所有的后果都由被诅咒的兽人承担。
他失去了精神力,他被困成少年的模样,他失去了争夺的筹码,都是拜诅咒所赐。
贝茶不知道门外少年心思百转千回,悲秋伤怀,只知道走下山路很累,凉倦又受了伤,一定想休息休息。
她对门外的小少年说道:“你洗完澡了吗,要不要进来睡一会儿?”
凉倦听到这句话吓的什么感伤都没了。
她真的对自己有兴趣,凉倦心想,这是自己的机会,如果贝茶对自己的兴趣,超出了浮于表面的范畴,对他精神力的恢复一定会有帮助。
凉倦在奴隶场没少见这种情况,那些长的好看的奴隶,大多愿意出卖身体换取好处,当时,他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成为那种人。
甚至在昨天,他还气势汹汹的冲贝茶吼,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取悦她。
没想到现在底线一退再退。
凉倦给自己做了许多心里建设,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自然不是想要脱了裤子,他只是想和贝茶商量商量。
也许……能有别的办法,比如,他们之间可以循序渐进。
此刻,凉倦自己都没意识到,身为奴隶后,被人处处侮辱,从未有人将自己摆在同等的位置交谈,他也时刻明白自己的处境,但如今和贝茶一起,他反而将自己放在了和贝茶同样的位置。
试图讨价还价。
奴隶试图和贵族讨价还价。
凉倦推开门,贝茶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他一肚子话没法说出口,有些郁闷。
关门要走时,木门因为老旧发出吱呀一声,贝茶瞬间惊醒。
她睡眠很浅,被吵醒就再也没有睡意。
见凉倦杵在门口,挥了挥手:“站那做什么,进来吧。”
凉倦扭扭捏捏的进了屋子。
贝茶:“……”
怎么搞得跟她要那什么他一样?
她仔细看,才发现凉倦头发上挂着水珠,但身上没有丝毫暖意,惊讶道:“你洗的凉水澡?”
凉倦还在思考如何与贝茶讨价还价,心不在焉的回道:“嗯。”
如今天气不是一般的冷,手从被窝中伸出来,不出瞬息,就被冰冷的空气带凉。
贝茶打量了他两眼,突然拱手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她都让孙采之帮忙再烧热水了,没想到凉倦竟然用了凉水洗澡,该说,不愧是未来的反派吗?
凉倦:???
贝茶将手边的药递给凉倦。
她记得小少年脚底伤挺严重的,又是冻疮又是磨伤,这些药估计也没多大作用,还是回去再找点药的好。
凉倦接过药,心中百感交集,脚上已经穿了鞋袜,是孙采之她丈夫的,不合脚,但很舒适,
他抿着唇,最终鼓起勇气:“我可以当你的奴隶。”
贝茶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抓到你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奴隶了,选择权可从不在你,小少年。”
凉倦一瞬间如坠冰窟,贝茶和其他的奴隶主没什么不同,她只不过……对他多了点耐心和温柔罢了。
贝茶继续说:“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奴隶,回头我把契约给你,你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她对凉倦唯一的兴趣就是他的诅咒。
在陌生的世界,和她有联系的诅咒,她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绝不至于让他给她当奴隶,尤其是在受过千年后文明熏陶的情况下。
见凉倦满脸惊愕,她不解:“怎么?你想一直当奴隶?”
凉倦问:“你给我自由身,那我去哪里?”
贝茶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你都自由了,想去哪里都行。”
凉倦除了待在贝茶身边,别的哪里都不能去,他身上的诅咒还得靠贝茶,他根本没得选。
“你要赶我走吗?”
贝茶这就搞不懂凉倦的想法了,按理说,他应该很想要自由身,很想不再当奴隶,怎么现在好像非要当奴隶不可?
没等她想明白,凉倦突然走到她床前,慢慢跪下,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势趴在床边,抬眼望着她:“主人,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贝茶:……卧槽?!
这兔崽子疯了?
凉倦刚被卖为奴隶时,不跪任何人,骨子里的傲气让他顶天立地,但一棍子下去,腿瘸了,跪下再也没能爬起,在艳阳天里,整整跪了一天。
可他命大,活了下来,腿伤也好了,但少年傲骨,怎么可能一棍子就臣服,后来类似的事多了,凉倦为了活命,为了更好的生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懂得了如何跪下去讨好人,懂得了如何获取更多的好处。
但也有自己坚守的底线。
虽然这道底线在贝茶面前已经逐渐开裂。
“别丢下我好吗,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贝茶才不相信昨晚凶狠的像狼崽子,今天能掐着她脖子骂她的人突然转性,肯定是有阴谋。
在沉默的氛围中。
凉倦甚至想坦白,坦白诅咒和精神力的事情,和贝茶接触的这两天,她并不想传说中的那样娇纵不讲道理,说不定她会发发善心帮他。
在他犹豫不定时,贝茶率先开口。
“你脸上的诅咒是不是和我有关,我对你是不是有用处?”
“还是说,我能帮你解开诅咒?”
凉倦兀地睁大双眼,和贝茶对视。
房间的窗户并未关严,留有缝隙,冷风钻了进来,扑在凉倦身上,刺骨冰凉。
贝茶的眼神告诉他,她不会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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