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品格》/公子绯悠
Part.026
金硕真难得对一件事情那么感兴趣，滔滔不绝发表看法的模样让他带上了几分学者的味道。
就差再配一副平光眼镜了。
金南俊见状心里不由得一笑, 不打扰他, 在边上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耳听四路眼观八方。能第一时间发现生人靠近, 也能听得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渐渐的, 当听他们谈到天南地北后，金南俊对程诗研的看法又转变了。她广博的见识让她不像是这个年龄会有的, 但世界上总是有各种不同的人, 金南俊除了佩服，也就没有更甚的感慨了。
说的太多话, 金硕真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 下意识停下, 捏了捏自己的喉咙。
程诗研放下咖啡, 没有推给他, 反而是抬头往他身后看去。金硕真因为她的动作望去，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金南俊, “噢！你什么时候在这的，挑好书了？”
金南俊看了下程诗研的眼色，虽然对方还是没什么表情变化, 可莫名觉得心里发虚：“没有，没找到我想看的。”
程诗研自然的插嘴：“你想看什么？”
金南俊听到这话，下意识以为她是想帮自己找书，但只是这书店他来这么多次，没有比他对这个书店更了解的人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又或者是这家书店没有，他得另外寻找。
但他还是简略的回复：“阿里斯托勒斯……”
“菲德罗篇？柏拉图？”程诗研问。
金南俊一怔，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种无礼的话。
“刚刚那本漫画上面一层，苏格拉底理论分析的边上好像有看到。”程诗研说。
金南俊半信半疑的望向金硕真，金硕真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给予一些信任。
“我去看看。”金南俊走回刚刚他们那排书架。
他人走远，金硕真问程诗研：“柏拉图？是那个柏拉图吗？精神恋爱的那种。”
程诗研口气淡淡：“对于柏拉图式爱情里指向的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一直还没有定论。”
金硕真道：“不论同性异性，精神同调也很重要……”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程诗研：“起码，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找到了！”金南俊兴奋举着书跑过来，下一秒被程诗研的眼神吓没了声音，他不好意思的收起高举的手，缩着肩膀道：“不好意思……”
金硕真的手机振动了，他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你们等我一下。”
靠窗的位置留下两个还处于陌生状态的人。
金南俊转了转眼睛，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揣进口袋里，摸到他常备的唇膏，立刻拿出来往嘴唇上涂，试图缓解那点口感舌燥。
好像这样同样能缓解他在面对程诗研时的那份焦躁。
“……那个，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大哥的？”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见金硕真可能还得打一会儿电话，金南俊只得打破沉默，问一些他确实很好奇的问题。
程诗研道：“之前手机不小心弄错了。”
金南俊恍然大悟：“噢！我知道！我至少听大哥提起过这个事情，当时我们还担心号码资料会不会泄露出去，一直劝他换个新的。”
可实际上，程诗研知道金硕真一直没换号码。
见程诗研又不说话了，金南俊有些尴尬的眼神满天飞，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难接近的人，虽然对方是比自己年长，态度也一直很礼貌，可莫名的，他就是有点怂。
“你们今天怎么出来了。”像是走神了的程诗研又开口了。
金南俊忙道：“是我让珍哥陪我出来的，想借点书看看。”
这种事情本来是可以拜托经纪人去做，但金南俊看书更享受挑选书籍的过程，会让他有种把所有沾染上的负面情绪、坏习惯一并洗尽的感觉。
就像是一种洗礼，从书店出来后，他就能以最放松的心情奔赴他的工作场所，回归他的身份。
因为每次这样走一回，他因为各方面压力而变得迟缓的工作效率就会上升很多，方pd也因此默许了他的小小任性。
别说方pd，明明缺觉在补觉的金硕真得知他要去书店，二话不说就陪他一起出来。
所有人都在包容他，让他心里很受触动。
不知不觉把心里话都说出去了的金南俊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跟在和知心姐姐聊天一样把这些不该告诉外人的话给说了出去。
怕不是程诗研再问点什么，他也许也会无知无觉的说出去。
金南俊忙提高警惕，看着程诗研，不敢继续和她独处下去。明明她让人觉得不敢靠近，可一到注意力被着重放在这一方面，主观意识就因此变得狭隘，他才会在别的地方放松了该有的警惕心。
偏偏程诗研还一如既往那副淡淡的表情，似乎对他说出哦有些“内幕”的话不感兴趣。
金南俊再次意识到，大哥这位女友，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两人又静坐了一会儿，金硕真终于回来了。
见到他出现，金南俊如释重负，呼出了一口气。
他普通的动作在书店的氛围听得很清楚，金硕真见程诗研不在意，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疑惑的询问：‘你干嘛’。
金南俊摇摇头，当着女方的面她当然没法说出他的猜想。就算只有他和大哥两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方便说，一个不好就有种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尤其对方又没做过什么违背选择性的事情。
“等下要一起去吃饭吗？”金硕真问。
程诗研摇摇头：“我还有事。”
“那就下次再约。你急不急？不急我们再待会儿？”难得有机会能和女朋友见面，金硕真还真不舍的离开。
金南俊就看到程诗研露出几分笑意，眼神专注又柔和的看着金硕真，口气带了点淡淡的无奈和宠溺，明明不明显，却有些使人放松的魔力。
“你还有事吧？下次再约也可以。不着急。”
金南俊眨眨眼，这时候才像普通人！
金硕真叹气：“好吧，刚刚是经纪人打电话催我们回去了。”
他和金南俊在外面逗留了快三个多小时了。
金南俊忙站起来：“经纪人说什么了？”
他害怕因为他的原因让大哥挨骂。
金硕真道：“没什么，就是问我们在哪里。”
金南俊松了口气。
显然这时候他并没有想太深入。
倒是程诗研意味深长的看了金硕真一眼，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问人在哪里，打电话的时间未免太久。
金南俊不了解，金硕真隐瞒，她更没有必要拆穿他。
金硕真接触到诗研的眼神便晓得她已经知道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金南俊看了眼时间，虽然听大哥说经纪人没有说什么，但他们确实也逗留太久。
“嗯。”金硕真应了一声，对程诗研说：“我们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以后出来……算了，你这样也很好。”
不必要求她一定要和他们一样出行就遮遮掩掩，兴许粉丝们也会慢慢习惯她这样的。
在有些事情上身不由己，但希望她能在这件事上保留一点自我。
“拜拜。”金硕真道。
程诗研小幅度的挥挥手：“拜拜。”
等出了书店，金南俊才用暧昧的眼神调侃金硕真：“恋恋不舍嘛～”
金硕真坦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金南俊挤挤眼睛：“当～然～没～有～只是没想到哥你在她面前居然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金硕真追问。
金南俊努力思考应该用什么形容词才能比较完美的表述。
“大概是……温柔吧？”
这个说烂了的词，在这里却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他们家大哥啊，平时在团里虽然充当开心果，或者团欺，可实际上，抛开一切来看，他是个包容性很强的成年人，只是他们太少有机会能够见到这一面，却没想到如今倒是能在这时候看到。
不过确实也是，如果他有女朋友，他也会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表现出可靠稳重的一面。不期盼的，一个俊美的五官在金南俊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耳边响起金硕真的声音，打断了他追寻那个画面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我平时还不够温柔？”
隐隐约约，他的声音带了那么点威胁的感觉。
金南俊忙打起精神解释：“当然没有！”
金硕真这才放过他。
金硕真和金南俊离开后，程诗研又在书店逗留了一会儿，才决定返家。
因为见了金硕真，她的心情还不错，趁着这个时候回去挑剧本，应该会挑出她满意且不会过后后悔的本子，明天再去一趟跆拳道馆，那边的教练也给她打过几次电话，跟她约定上课时间。
她得好好利用这几天争取来的休息时间。
可是，在心里定好的安排最终还是被一道电话打乱。
“呀程诗研，来Shine玩啊，哥哥我给你介绍几个优秀的男人！”
电话那头的男人用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语气命令道。
刚上完了跆拳道馆的课程，狠狠的挥洒了一波汗水，计划接下来去逛一逛衣服的程诗研被他的话强行按在原地不能动。
她的眼神有一瞬变得很空洞，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天，她收到对方短信的那时候。
“干嘛？哥哥的面子你都不愿意给？别是现在当了大明星就以为自己很有本事，我告诉，老爸可是同意了，所以你不来也得来，来了，就高高兴兴的来，别到时候给我摆个脸色瞧。”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很闲吗？”程诗研反问。
“哈！谁闲了！我可是很忙的！所以我时间这么宝贵都愿意抽出一部分给你，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抱着感恩的心来谢谢我？”
程诗研冷笑：“我感谢你，你倒是有本事收下。”
吃过不少亏的男人顿时语塞，可他依旧不服输，干脆把话题扯回刚刚的内容上：“你管我收不收得下，反正我人已经在这边了，话也放在这了，大家可都等着你的，你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小心我跟老爸告状！”
“你出了告状，还能有别的出息吗？”程诗研无不讽刺的说道，直接把电话挂断，不给他再废话连篇的机会。
但她也知道，电话挂断了，夜店那里却也必须去。
程诗研厌恶富家子弟。
她从未那么厌恶过一个群体。
说她一棒子打死一帮人也好，把不同的仁一概而论也好，她曾经的阴影，就是由这群又帅又高又有钱，家庭背景一个个都还不简单的所谓富二代富三代制造的。
看外表，他们是受人追捧的高级知识分子，是所有人都想成为或者加入的存在，可实际上性格恶劣的不敢想象。
谁都不会知道披着人皮的恶魔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
程诗研也不是天生就抗拒这类人，只是阴影如同水滴石穿，日积月累。
她不愿意去相信“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某种人群中总会出现一两个败类”的话，就如同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差，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如此差劲的人。
没有遭受过痛苦的人没有资格和立场说谅解，就如同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去和这类人交往一样。
富家子弟，绝对是她最讨厌也是最想避开的交往对象。她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在父亲的操控下，在拥有自我意识后，她已经在很努力让自己一点点脱离对方的掌控。如果选择了这样的人交往，就好像是她对父亲妥协。
毕竟这位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嫁给一个家境不简单的富二代，当个老老实实的联姻工具。
因为生长环境，程诗研对婚姻没有期待。也因为父亲给予了她富足的生活，她没觉得嫁给一个能帮助沈家更上一层楼的家庭有问题。
这是一种投入和回报，单纯从事情表面看，没有问题。
她不能做个没良心的叛徒，只想拿到好处所不愿意付出什么。
有问题的地方在于她对这类人的厌恶，所以她交往的所有男性都是和这类人毫无关系。
除了金硕真。
这点真的让程诗研特别难受。
她喜欢金硕真这个人，可同时也厌恶他的身份。整个人像是要被分成两半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甚至还产生了复杂的歉意。
这点歉意就好像是在她已经决定好说分手而准备的。
她觉得，她那位血缘上的亲哥哥绝对是故意的！他绝对很清楚自己有多厌恶他们那类人，所以才会在得知金硕真的家境后把相关资料一股脑的发给程诗研，就像是在嘲讽她，讽刺她到头来还不是妥协了，妥协与这样的男人交往。
程诗研简直想把从手机那头揪出来狠狠收拾一通！
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金硕真的身份，而是他这个人。
可真要这么想，就很容易钻牛角尖。
她喜欢金硕真的包容，喜欢他的礼貌、他的体贴、他的温雅。可偏偏，养成这个性格和家庭是脱离不开关系。
那岂不是要逼着她承认，富家子弟不全是坏人？
也要逼着她承认，是她命不好，才会遇上一个又一个糟糕透顶的人？
程诗研不觉得自己会想得开。
所以她现在真的是吃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Shine是一家江南地区消费水平最高的夜店，光是一个最低包厢费，就能赶走一大片妄图见见世面的人们。
Shine晚上七点开始营业，一直到翌日四点才打烊，是汇聚了江南区这一片所有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地。
程诗研在Shine开业的时候去过几次，因为这家店有沈智宇的投资。
沈智宇就是她同父异母的、血缘上的哥哥，那个同样恶劣的男人。
程诗研到的时候，前面队伍已经开始排起队，进店的人要一个个查身份证入场，就怕有未成年仗着有钱强行进入。
在门店边上的保安一眼就认出了程诗研，直接上来迎她：“您来了。少爷在VIP包厢。”
程诗研微微点头，在他的掩护下从侧门进。
排队的人都看到这一幕，对这种特殊身份特殊对待的现象见怪不怪了，不过……
“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进去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好像？不过这边眼熟的人那么多，灯光也不亮，也很难确定是谁啦！”
“说的也是，真羡慕她这种不用排队就能进去，我都排了老半天了，腿都快酸了。”
夜店里一如既往响亮，DJ师恨不能全场的人都跟吃了药一样跟他们起舞，音响音量仿佛是调到了最大，听得耳朵生疼。
程诗研到VIP包厢，就看到沈智宇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他身边另外几个人模人样的男人也一样，领口解开扣子，脚翘在台面上，一手搂着个妖媚的姑娘，一手享受对方的伺候。
有猴急的，直接压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孩拥吻，手也不干不净。
程诗研讥讽的眼神穿过迷乱的霓虹灯落在沈智宇身上。
瞧瞧，都是这德行，真让人恶心。
她找了个没人做过的一角坐下，什么话也没说。
沈智宇对身边的两个姑娘挥挥手，把她们赶到其他人身边，自己则是做到程诗研身边，嬉笑道：“哟，我亲爱的妹妹，你居然真的大驾光临了啊，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你就是让我来看这些玩意？”程诗研冷声。
沈智宇笑：“你可别这样子。喏，这个，全国连锁的xx超市的老总的小儿子；他边上那个，电脑内芯配件制造商，他家就他一个儿子。还有……”
“够了，你喊我过来到底干什么。”程诗研直接打断他的话。
沈智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能有什么，不就是带你见见人嘛。”
程诗研的出现终于在进门五分钟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其中一个不知道哪个超市继承人，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道：“智宇啊，这谁啊，长得但是挺眼熟的。”
“身材不错，小妹妹，明码标价的不？”他身边的人接话。
沈智宇只是想恶心恶心程诗研，但没想让除了他以外的人侮辱她，听到对方的话立刻甩了个手势：“管好你自己，别多嘴！”
说完，他把程诗研拉到包厢外说话。
程诗研听到这些人的话，心里更加厌恶，看着沈智宇的眼神也更冷，就好像他是什么智障似的，会选择这种地方这种方式。
“我知道你讨厌这些人。”沈智宇逼近程诗研，压低了声音说，“但是我告诉你你也就只配嫁给这些人，谁让你是小三的女儿。”
程诗研面不改色，眼神冰冷，反过来奚落道：“真要论起先来后到，夫人才是小三吧！”
上辈人的恩恩怨怨她又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可即使她母亲做得再错，她也不能由着别人说她母亲。
沈智宇强行要把上辈人的恩怨带到这辈，她就奉陪。
听到程诗研的嘲讽，沈智宇气得抬手就想打人。
因为这确确实实踩中了他的尾巴。
据他了解，程诗研的母亲确实是先认识的沈先生，但是！
“那你也是私生子，我才是婚生子！”沈智宇咬牙，狠狠道，“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只配在肮脏的下水道生存的贱种，你信不信我如果向媒体曝光你的身份，那些现在还亲亲热热当你粉丝的人会怎么对你？”
程诗研勾起嘴角，眼神眼神带着几分鄙夷：“你也只能用这个当理由，当初谁插足谁的感情你知道吗？你就能百分百保证，夫人为了嫁给沈叔又用了什么手段？别把人想得那么光正伟大，自欺欺人很有意思？”
他越是在乎什么，她就越要踩他的痛脚。最好让他清醒的意识到，她真的不是那么好惹得人了。
沈智宇听得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一蹦一蹦，都快气得吐血。
“你给我闭嘴！”
他抬起手，一个巴掌带着风声就打算挥过来，要狠狠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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