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速度很快,像他的飞牌一样快。
而他的助手擅长隐匿,否则也不可能在吹笛人眼皮子底下挟持安娜。
他们变成了双头狮。
一个头很快,一个头隐蔽性很强。
这些特质毫无意义。
因为他们共享一具身体。
安娜指出这点之后,吹笛人若无其事地说:“不要太挑剔了,能骑就行。”
安娜只能闭嘴。
双头狮没有体臭,皮毛蓬松浓密,眼珠子亮晶晶的,看不出人的神智。比起猛兽,它更像一个大型毛绒玩具。
吹笛人在它背上摆好鞍,挂了一个货架。
货架里摆着刚买来的东西——书和安娜的换洗衣物。
“雷奥哈德,你没有别的衣服吗?”安娜问道。
“这个嘛……”吹笛人敷衍地笑笑,“我身上并不脏啊。”
安娜对着他嗅来嗅去。
吹笛人后退道:“快坐上去,我们要出发了。”
安娜骑上了狮子。
吹笛人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他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
旧教廷秘仪“钢铁处.女”重现人世。
真理之环修复一批旧研究所,准备重启禁忌的实验。
黑暗中蛰伏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有巨变将要发生。
“我们去哪里?”安娜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
“往南走。”
武道圣地万剑流峰在东方。
魔道圣地真理之环在西方。
而他们现在,位于荒芜偏僻的北境诸国。
这里战乱不断,土地贫瘠,唯有先往南走出去,才能靠近两大圣地的光辉。
如果能沿途调查真理之环的研究所,那是最好不过了。
安娜并不像吹笛人那样忧心忡忡。
她趴在狮子背上,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
醒来时,他们正位于山丘之上。
下方不远处有一座石头城,长得像驴子。驴耳朵纤细尖长,很是漂亮。驴头上有一圈金色的建筑,看起来像皇冠,那个地方就是王宫。
“这座城样子真怪。”安娜说道。
“是吗?”吹笛人举目远眺,“这座城里有真理之环的研究所,我想去看看。”
好多地方都有真理之环的研究所。
那是用来干嘛的呢……
安娜正想着,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接近了他们。
是个行脚商大妈。
“你们要去兽耳国吗?”她抱着头巾,提着竹筐,看起来非常可疑。
“去兽耳国?”安娜茫然重复她的话。
大妈指了指山丘下的驴形城池:“就是那个!兽耳国是以兽耳为荣的国家。如果你没有一双完美的兽耳,进去之后会被歧视的!”
安娜看向吹笛人。
他应该能变出兽耳吧。
行脚商大妈揭开竹篮上的布,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兽耳。有兔耳,猫耳,驴耳……都栩栩如生,摸起来还散发出皮肤的热度。
“一金币一个,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行脚商迅速盖上布,“怎么样,要买吗?”
“不用!”
“一对兔耳。谢谢。”
安娜和吹笛人同时说道。
吹笛人拿出两枚金币,笑着说:“祝您生意兴隆。”
行脚商高高兴兴地给了他一对白色垂耳。
安娜低头张望的时候,被他“啪”地安上了兔耳。
兔耳附着了魔法,戴上后不留痕迹,就像自己长出来的一样。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得好好隐藏原本的耳朵,否则会有四只耳朵。
“看着有点违和感。”吹笛人摸着下巴说道。
安娜也摸了摸自己的兔耳。
“雷奥哈德……”她突然脸红起来,“它会动。”
她的兔耳动了动。
像极了机警的、聆听周围动静的小生灵。
“在说什么呢……”吹笛人苦笑了一下。
“你呢?”安娜看着他,“你也要有兽耳才行。”
“你喜欢什么耳朵?”
安娜又脸红了,她的兔耳动了动。
“兔耳就很好。”
吹笛人摇了摇头。
他为自己变出一双兽耳,上面覆盖着翎羽,一看就是属于鸟类的。外侧是黑色,里侧则是与他发色一致的浅棕,耳羽纤长又飘逸,长长地迎着风摇晃。
“这是什么动物的耳朵?”安娜伸出手想摸一摸。
吹笛人避开了:“雕鸮。”
“雕鸮又是什么?”
“一种猫头鹰。”
“哦……我知道猫头鹰。”
他们小声讨论着,走进了神秘的兽耳国。
这里果然满大街都是长兽耳的人。
兽耳国似乎并不发达,商铺里都是卖粮食或者水果,街上的人都穿得很朴素。周围没有机械,大部分人表情灰暗,脸上看不见笑容。
吹笛人找到一个破旧的旅店入住。
店里没有几个住客,说明兽耳国外来者很少。
“这里跟我之前呆的城市有点像。”安娜小声说。
正在帮她摆放行李的吹笛人动作微顿。
安娜所在的城市,因为城主太过贪婪,所以住人们非常贫困。
难以想象她这样一个孩子是怎样生存下来的。
“你的父母呢?”吹笛人放好东西,坐在书桌边。
“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了。”
吹笛人看向她的时候,她正在□□头上的兔耳。
她好像很不习惯这对耳朵。
“也是因为鼠疫。”安娜又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对,应该是兽潮……也可能是吃了有毒的食物。我不记得了……”
她那时候太小了。
后来也没有人为她讲述这些故事。
所以她不知道。
吹笛人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安娜的表情很平静。
“你呢?”她垂着耳朵问道,“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吹笛人陷入沉思。
“他们无处不在。”
这几乎不能算一个答案。
吹笛人侧过头笑道:“因为我是由伟大的自然孕育的,所以我的父母无处不在。”
“这是诡辩。”安娜不满,“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
吹笛人明显不愿意跟她谈论身世。
安娜又追问道:“你来自哈默尔恩吗?那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魔术师瑞恩曾称他为“哈默尔恩的魔笛手”,这个称号在魔法师当中说不定很出名。
吹笛人绕着鬓角的一缕卷发,低声道:“哈默尔恩是北地的一座荒城,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里有什么特产?”
“那里……只有蝙蝠和狼。”吹笛人苦笑。
听起来就是恶地。
安娜心中仍充满了疑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谁教你的魔法?你为什么要向圣地复仇……唔!”
吹笛人伸手揪住了她一只耳朵。
她坐得笔直,眼睛睁大,完全不敢动弹,活脱脱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打算付出什么,向我索取答案呢?”
吹笛人突然迫近,那双清澈的湖绿色眼睛里倒映出安娜的样子。
安娜突然意识到,她几乎从未照过镜子。
对于十多岁的女孩而言,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长相是件奇事。但对于住在旧钟塔里、双腿残疾、靠编制钱袋勉强维生的安娜来说,她几乎从来不会生出“欣赏自己的容貌”这种想法。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
她所不知的样子,都会显现在雷奥哈德眼中。
美丽或丑陋,精致或粗糙,肮脏或纯洁。
一览无余。
她短暂而残破的生命当中。
出现了一个人,用他宝石般的碧翠眼眸,对她的形态进行确认。
她被“看见”了。
被“找到”了。
“雷奥哈德……”安娜伸出手,贴在吹笛人的脸上。
吹笛人想象她会惊慌失措,却没想到她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么久。
“你为什么要向圣地复仇?”安娜问道。
她的手很柔软,掌心温热。
吹笛人放开了她的耳朵,慢慢退开,被她摸过的那边脸颊有些发烫。
“你为什么不害怕我呢?”他反问安娜。
“因为你对我很好。”
真是简单直接又孩子气的答案。
吹笛人深深叹气:“好吧……圣地从我身上剥夺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要复仇。”
“重要的东西?”
“心。”
吹笛人轻轻牵着安娜的手,碰到他坚实的胸膛。
这处肌肉紧实,柔韧,有种暗藏的力量在流动。安娜感觉到陌生的男性热度,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想要收回,但是吹笛人扣紧了她的手腕。
安娜的手在他胸膛上停顿。
没有人说话。
寂静之中,她感受到了。
雷奥哈德的心脏没有跳动,胸腔之中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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