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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点了点头。
过不了多久, 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阿鸩看着来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轻声说“叶老师, 你也穿上病号服了。”
叶嘉泽看着他, 眼眸里缓缓地露出了几分笑意,但与之同时, 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他走到了病床的另一边坐下, 看向了对侧的人“明川,我有一些话想要和阿鸩说你能先出去一会儿吗”
陆明川心里很是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让开了空间, 留给他们两人。
阿鸩望着他走远的身影,回过头来“叶老师, 你们以前认识”
这个问题似乎把叶嘉泽给难住了,第一时间并没有给出回答。过了一小会儿,叶嘉泽才解释道“我们两家以前算是世交。”
阿鸩点了点头。
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见过叶嘉泽的相册,陆明柯很早就认识了叶嘉泽,陆明川又是陆明柯的兄长。想来几个人之间认识, 再寻常不过。
他没有说话,一时间, 病房里又变得安静。
阿鸩出了会儿神, 回笼的时候,发现叶嘉泽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手上。一向温柔可亲的人此刻神色怔怔, 眼眸里浮现着黯然与哀伤。
那样的神情看得他自己也难过了起来。
“叶老师, 你不要看呀,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叶嘉泽抬起了头。
阿鸩安慰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要想那么多。”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的洒落在了病房里。
这大概是他最为软和的态度,陆明川与陆明柯都未曾见过,却像一把尖锐的刀,扎得叶嘉泽都痛了起来。
“疼吗”叶嘉泽小心翼翼的问道。
阿鸩原本想要哄他说不疼的,可看着叶嘉泽的眼睛,不知怎的没有出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有一点点疼。”
说谎
怎么会只是一点点疼,那个时候,少年惨烈的哀叫连他都觉得凄厉,泣血椎心。
十指连心啊
被一根根踩断,到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肉,那该是会有多疼
他爱的人会这样奋不顾身救他,即使体无完肤也依旧轻声安慰,那听上去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是吗,无论如何都值得他欣喜。
然而只要想到阿鸩救他的原因,又觉得一下下抽疼起来。
是因为陆明柯吗
叶嘉泽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他想起来少年的哭泣;想起来少年将玫瑰扔掉时,那样决然的神情;想起来少年的黯然与神伤;还有山风呼啸里,渐渐变得死寂的眼睛
阿鸩救了他,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别的人
叶嘉泽从来没有听说过陆明柯的心意,那听上去是如此的荒谬而滑稽,对他来说,陆明柯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再无其他的干系。他没有想过陆明柯竟然怀抱着这样的感情,更没有想过,因此祸害了阿鸩。
王传恩疯狂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是他回国造成了这一切。
陆明柯、陆明川、阿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嘉泽有无数的疑惑,他陷入了谜团里想要解清,如果有人能告诉他答案最好。
然而此刻看到了阿鸩,他连问都不敢问,一个相关的词语都不敢说出口,唯恐揭开了阿鸩的伤疤,刺激到了他。
叶嘉泽看到了桌上的粥碗,那里面还热气腾腾,他意识到自己的到来或许打断了某种事情,当下端起了粥碗。
阿鸩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喜欢亲自动手,可看着吃了剩一半的粥,还是有一些窘迫,小声道“叶老师,你不要做这些外面有护工的。”
叶嘉泽板了板脸“快吃,不然就冷了。”
阿鸩很有一些无奈,只得张开了口。直到一整碗都喂给了他,叶嘉泽才肯罢休。
他将碗搁回了桌上,目光不自觉,又看向了缠绕的绷带。
阿鸩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叶老师,真的没有什么我自己愿意的,你没有事就好了。”
他清醒了一会儿,又陷入了困倦里,自从绑架醒来后,阿鸩的精神就极差。
叶嘉泽不敢多打扰他,轻声嘱咐好好休息,阿鸩点点头,笑着应了,没有多久,又闭上了眼睛。
故作的轻松消失后,连睡梦也不能抚平他的忧愁。
阿鸩暂时住在了医院中,他的伤并不止手指一处。医生给他做过全面检查后,他并没有得到结果。想要询问,所有人都绝口不谈,不肯告诉他。
惨白的墙壁与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阿鸩想要离开医院,但是遭到了陆明川强烈的反对。眼下阿鸩双手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什么也做不了,根本没有自理能力。阿鸩说自己可以请护工,但是无论如何陆明川也不应允,就连住在隔壁的叶嘉泽,也劝他再等等。
国外的医疗专家正在赶来,至少都要等到那之后。
最后,阿鸩妥协了。
只是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的手臂,落到尽头的地方,怔怔愣愣的发呆。
陆明川每一天都会出现在医院里,很快就发现了他出神的原因,他催促着手下办事的人,心里却不可避免的升起了恐慌。
如果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那该怎么办呢
那天早上阿鸩很早就醒了,天色灰蒙蒙的,一直都飘着小雨。
昨晚的窗户并没有关紧,绵密的雨丝洒入,带来了沁人的凉意。
从国外飞来的专家团终于赶到,仔细的检查了他手部的伤势。阿鸩想要问询,却只能看到他们认真而严肃的神情,其中的一位专家安慰他,但很快,便一同走到病房外。
他们在商量病情。
他们并不想要告诉他结果。
陆明川一直陪着他,这个时候,也不在他的身边。
偌大的病房内,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陆明川回来的时候,床上并没有人。
他看向了前方,阿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此刻正站在窗前。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或者坐着的,直到这个时候,陆明川看着他空空荡荡的病服,才恍然间发现,少年竟已变得这般消瘦。
想起来自己刚才被告知的结果,陆明川心情无比沉重。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阿鸩侧过了头,轻轻的说“陆先生。”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平和许多了。阿鸩对他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可陆明川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苦闷。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露出半点沉重的情绪,朝着少年露出笑容“医生刚才告诉了我结果”只要好好休养,还是有可能
阿鸩轻声打断了他“我的手,是不是治不好了”
陆明川一僵,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绪,故作诧然道“怎么会,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刚才他们通知我,有很大的把握只要你好好休养,积极配合。”
阿鸩说“那为什么只告诉你,却不告诉我呢”
陆明川僵住。
他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进行安慰,有很多个借口可以搪塞。然而对上了阿鸩清清凌凌的目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那些全是假的。
“如果真的可以治好,刚才他们就应该告诉我了,要让病人保持希望,积极向上的,不是吗。”阿鸩侧头,“可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告诉我,就连得出结果,也要出去说。我是病人,但我连病情都不能够知道。去问谁,也问不出答案。”
“但其实我自己能够感觉到的。”
“陆先生,谢谢你为了我的事情这么费心,但我想,应该不用了那些其实都是无用功,我不想待在医院了,我想回学校,可以吗”
话语里的某一个词仿佛刺激了陆明川的神经,他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想到那些糟心的风波。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能让阿鸩回到学校
叶嘉泽都已经知会了他,无论如何,现在也要把阿鸩留在医院,留在他们的眼皮下面。
最好,连外人都不要接触到。
陆明川大步上前,走到了阿鸩的身边,他按住了阿鸩的肩膀。明明是一个强硬至极的姿势,他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的。
“一定可以治好的。”他凝望着单薄的少年,“再等等,我们去找别的专家,好吗”
阿鸩看着他,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
他的意愿如何,又有什么作用呢
依旧不得不待在这座冰冷惨白的囚牢。
陆明川每天都在医院里,就连叶嘉泽,也时不时会来看望他。
在阿鸩还不得不住在病房里的时候,叶嘉泽已经伤愈出院了。毕竟,比起阿鸩,他身上的伤都算不得什么,稍稍休养一会儿也就好了。
阿鸩拗不过陆明川,他只能向叶嘉泽求助,他觉得叶嘉泽会帮助他的。
毕竟,这个时候,专家团也已经看过了,不是吗。
没有必要再把时间消磨在医院里。
然而叶嘉泽的态度却出乎了他的意料,竟然与陆明川保持了一致。
谁都不让他走。
厌倦了一个地方,只要想离开,总是会有离开的办法。
阿鸩趁着人不注意,混在人群里,悄悄的溜下了大楼。他原本还在困扰自己应该怎么出去,但或许是其他地方出了事,保安并没有守在门口
趁此机会,阿鸩溜出了大门,直接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见着他双手受伤,还特意下车来帮他开了车门。
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冲到宿舍楼的下面,阿鸩之前请司机帮忙打了个电话,让舍友先出来接他。
等来到目的地的时候,舍友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司机下来,帮他开了车门。
阿鸩连声道谢。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的心情极好,一抬头,却对上了舍友堪称复杂的眼神。
那只像是错觉一样。
见着了他一身病服与被包扎的密不透风的手,舍友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要扶他下车,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谢谢呀”阿鸩笑了起来。
“你的手”
“没关系,受了点儿小伤而已。”
阿鸩跟在舍友身后,一起走向了宿舍楼。一路上,他却感受到了时不时的打量,似乎总有人在暗中看着他,窃窃私语。
出了什么事儿了
舍友欲言又止。
阿鸩心中砰砰直跳,不知为什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怎么了”
“阿鸩,那些照片都是真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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