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一拳打的眼前发黑,似乎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冷汗顺着背脊涔涔而下,陆明柯看着这如天神而降的男人,眼里阴鸷一闪而过,突然间,吊儿郎当的笑起来。
他不顾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肆意的笑道:“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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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川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
画展分别后,他原本是想要给阿鸩一个惊喜,却没有料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想到自己曾经查到过的那些事情,又看着衣衫狼|藉、殊无血色的少年,暗火流窜过四肢百骸。
陆明川道:“我若是不来,你就刚好做这些混账事情?”
陆明柯“呸”了一声,吐出口中的血沫:“什么叫做混账事情,我和我的恋人,两情相悦,水到渠成……都什么年代了,大哥你还跟个老古董一样。”
陆明川眼神冰冷,那其中含着的压迫意味几乎让人无法招架,陆明柯笑意亦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堪的沉默笼罩了四周,忽然间,一阵咳嗽打破了凝滞。
陆明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看向了一侧的少年。
宽大的风衣下,阿鸩抬起了头。
所有人都离他不远。
无论是被压制在地、行容狼狈的陆明柯,还是居高临下、气势迫人的陆明川。
一眼暗沉的脸色,何其相似的五官!
忽然间,阿鸩十分突兀的笑了,笑着笑着,剧烈咳嗽起来。
“……原来你们是兄弟。”
“我居然不知道,竟然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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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川心头一紧。
那个笑容说不出的惨淡,明明是在笑的,却分明像是在哭。一时间,心头竟像是被划了一刀。
他想要解释,却有人抢在他之前。
陆明柯吊儿郎当道:“是啊,阿鸩,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乖,跟我改口,别闹脾气了……叫大哥。”
阿鸩无力的撑着地面,踉跄着站了起来。风衣滑落下去,露出了毫无遮蔽的躯体。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一路蜿蜒,锁|骨上齿痕宛然,足可以想象适才遭遇了什么。
陆明川凌厉的剜了陆明柯一眼,那其中的意味恨不得将人撕成两半。连他都舍不得,陆明柯怎么敢!
“阿鸩……”
“管好你的弟弟,不要整天都在外面发疯。”
阿鸩的语调冷漠到了极致,他分明看上去狼狈不堪的,破碎的上衣几乎遮不住躯体,可他的神情,却高傲得像不容亵渎的王者。
如此的遥远,仿佛行走在天边,下一刻就会淡去。
他毫不留情的远离,就像还留在这里的人与物再也没有引起半点在意。
经过身侧时,陆明川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腕,阿鸩不堪重负,一个踉跄,栽倒入了陆明川的怀抱。
陆明柯死死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怒急之下,一句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难怪你上着赶着要和我分手,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啊……怎么样,苏鸩,被我大哥干得爽吗?”
不过一刹,阿鸩原本就苍白的面颊,再也看不到半点血色。
只不过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衰败下去了。
陆明川勃然大怒:“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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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柯从没有见过陆明川这般怒意,一时间后退了一瞬。然而下一刻,就被更深、更重的嫉妒所取代。
他看着自己向来都尊敬有加的兄长,唇边泛起冷笑:“难道我说错了?”
过往发生的事情全是出自于陆明柯亲手安排,如果不是他刻意诱导,苏鸩根本不会进入金碧辉煌,更不要说是撞上陆明川。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当真可以领着苏鸩去见自己的大哥、当真可以将人带入自己的家门。
他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做!
自己的兄长,自己再了解不过,此时此刻,陆明川勃然发怒,只可能有一种解释。
——他当真对阿鸩产生兴趣了!
曾经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推波助澜,让叶嘉泽得知这一切,不动声|色的毁掉那段婚约。
而眼下看到阿鸩脆弱不堪的靠在陆明川怀中,他的心脏却在一下一下抽痛。
陆明柯冷笑道:“大哥,如果你喜欢他的身体,就算直接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吧……虽然我的确在他身上消耗了许多时间与精力,但既然看上他的是大哥,那送给大哥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不是已经操|过他了吗,很爽吧?”
“干干净净的学生,连人都没有经过,乖得不得了……”
“闭嘴!”陆明川厉声截断了他的话。
然而陆明柯充耳不闻,双目里血丝泛起,状若疯狂。
他肆意的用言语攻击,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脱离了掌控的事情挽救回来。麻木的贬低阿鸩,仿佛这样,就当真可以证明他在自己心中一文不名。
“难道我说错了?”陆明柯冷笑道,“这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
陆明川感觉到怀中躯体一颤,顿时心中一慌,他按住了阿鸩的手,沉声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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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并没有看他,而是侧过了头,怔怔的看着陆明柯。
他慢慢的开口,喑哑而又低弱:“……原来你都知道了。”
陆明柯神情讥嘲,讽刺般的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了,我不过是想去查你背着我跟谁睡了……哈,瞧我查到了什么?”
陆明川心中一动。
他当然知道阿鸩是怎么撞到了他的手里,事实上原本就出于那几个纨绔子弟的算计,而现在看来,陆明柯并不知晓,并且还误会了什么。如果告诉陆明柯,或许他们两人就会重归于好……
陆明川眼神慢慢沉定。
他并没有告诉陆明柯真相的义务。
何况,这样的结果也十分不错,不是吗。
少年沙哑而破碎的声音忽然再度响在耳边,却喊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陆明柯。”
怀中蓦地一空,是阿鸩推开了自己,陆明川一阵阵怅然若失,却并没有强行追上去。
夜晚的空气说不出的寒凉,而阿鸩的衣衫早已破碎了大半,陆明川拾起了自己的风衣,披在了阿鸩肩头。
或许是察觉了,又或许并不在意,阿鸩依旧凝望着陆明柯。
他的眼神仿佛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却有一丝丝痛苦萦绕于其下。
“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叶老师,你也会这样做吗?”
陆明柯一窒,他张口就要反驳,然而迎着阿鸩平静的眼眸,竟然无法回答。
沉默已然是最明显的态度。
阿鸩眼里最后的一点光芒散去了,变成了燃烧后的一地灰烬。或许余烬里还残存的有热意,却与焚毁自身无异。
“我明白了……”
他动了动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神色却惨淡而衰败,比当真哭出来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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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很爱陆明柯……
一个念头从心里升起,陆明川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得出来阿鸩的样子,是失望到极点以后、接近于死灰的平静。
难言的嫉妒悄然滋长。
他知道陆明柯的禀性,对于陆明柯过往种种行事手段十分熟悉,此刻心中回荡的,满是不甘的叹息。
自己那个弟弟何德何能,可以让少年如此深爱。
陆明川追了出去,阿鸩还没有走远,昏暗的路灯下,依稀可以看到蹒跚的人形。
他的风衣对于阿鸩来说还是太宽大了,此刻笼在身上,空空荡荡,从背后看去,只有两截细弱的脚腕,伶仃的令人心惊。
少年神色迷惘而茫然,像游魂一般漫无目的飘荡。
陆明川心中怜意大起,大步流星,追到了少年的身旁。他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睛,是死气弥漫的冷寂。
仿佛多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无魂的外壳。少年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彻底迸裂掉,碎成一地无法黏合的瓷片。
陆明柯完成了致命一击,阿鸩摇摇欲坠的,站在了悬崖的边缘上,甚至比金碧辉煌里醒来的那次还要糟糕。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却不曾回头,直到陆明川走到了身边,才停住脚步,一句话也不曾说。
陆明川难得的放缓了声音:“你的画板……不要了吗?”
金碧辉煌里,阿鸩遗失了画板,今日画展时,陆明川原本准备亲手送给他。本来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起的冲动,但此刻却无比庆幸这个决定。他还记得自己进入画室时看到的那一幕,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
陆明川眼眸微微加深。
他已经尝过了少年的柔软与甜美,亲自吻过了每一寸肌肤,那其中销|魂|蚀|骨的滋味,不想再教任何人见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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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眼睫轻轻颤了颤,大概也只有这个,能让他对外界有所回应。
“……谢谢。”
陆明川并没有提更多的要求,他亲手将画板取出来,递到了阿鸩手边。
“物归原主。”
完璧归赵。
看得出来这块画板对于少年相当的重要,因为在接过之后,他便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手臂收拢,仿佛获得了某种无形的依靠。
陆明川心中说不出的怜惜,声音放柔:“很晚了,你准备去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阿鸩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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