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 徐晚音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许久心情, 才慢腾腾地去洗了把脸。
她知道自己那种承诺很虚无，她没办法真的做到毫不介意, 但她不想让林回因为自己的原因跟着难过，所以选择了用嬉笑的方式略过。至于怎么消化负面情绪, 以后再慢慢来，反正时间还长。
红馆摇滚大赛的首播在芒果卫视，就算摇滚乐这几年萧条了很多, 芒果台的流量很大，比赛的观众粗略估计还是会有上千万。
首播这天, 徐晚音特地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周游和郁文也不约而同地提了几大包吃的, 她们四个人蹲守在电视机前, 等着无聊的广告播完。
“这广告怎么这么多？”郁文抱怨道, “老徐啊, 让你小姨少接点广告吧, 我看一个乐队就得等三个广告也太夸张了点。”
“你让我小姨放弃赚钱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以为我小姨淡泊名利，不问世事，谁知道是个大财迷。”
郁文摇头：“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周游在这时忽然插嘴道：“因为她不想让玺周垮掉，才这么努力赚钱。”
徐晚音吃着林回给自己剥好的瓜子, 不在意地说道：“周游你在替我小姨说话吗？嗯……不过让玺周传媒垮掉还是挺难的吧，毕竟是国内最大的传媒公司之一。”
郁文嫌弃地看着徐晚音：“老徐，我看你以后会被林回宠成个废物，以前好歹自己会剥瓜子，现在连剥瓜子都要林回代劳了。”
徐晚音呛了回去：“不服气啊，不服气让你女朋友也给你剥瓜子呗。”
郁文喝了口啤酒，轻描淡写的说：“分了。”
徐晚音皱着眉，掰起手指头数了起来，发现两只手居然都数不过来了。
“卧槽，蚊子，这是你第几个女朋友了？”
郁文：“我忘了。哎呀，反正分手分多了就习惯了。”
徐晚音看着郁文无所谓的表情：“你都不会难过吗？”
“不啊，不都说了嘛，习惯了。”
徐晚音想象了一下，死死抱着林回的胳膊：“我不行，我分手的话会伤心而死。”
郁文龇着牙：“咦，那你得好好谢谢林回的救命之恩。”
林回把胳膊从徐晚音手中拿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徐同学，你肉麻到我了。”
郁文见状大笑，徐晚音于是又跟她扭打了起来，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
周游提醒她们：“下个乐队就是我们了。”
徐晚音和郁文才肯规规矩矩坐在电视机前，生怕错过了自己的美貌。
林朵跟林昀两个小的搬了根板凳坐在旁边，林朵回过头问林回：“姐姐，你真的要上电视了吗？”
林回弯着眉眼道：“是啊，你等会儿就能看见我们了。”
林朵鼓着掌，看起来比林回激动得多：“太棒了，姐姐，你都好厉害。”
徐晚音朝林朵眨巴眨巴眼睛：“你徐姐姐还要唱歌呢。”
林朵眼睛亮亮的，“徐姐姐也好厉害！你们上电视了就是明星了对吗？”
林回想了想：“勉强算吧。”
“好诶好诶，这样我就可以告诉我的同学，我姐姐是上过电视的明星了。”
林回笑着摸摸林朵的小辫子：“开始了，回头看电视吧。”
电视机里播放着乐队自我介绍的片段，而节目组果然没有放过炒作林回身世的机会，也没有剪掉徐晚音嚣张着怼评委的画面。为了节目的看点，制造爆点无可厚非，林回对自己的事看得很淡，就是担心徐晚音会被骂。
观众一向不喜欢太高傲的人，又不是人人都是顾柏，大家可以为了你的才华而忽略你的傲慢。
因为是入围赛，有接近五十个乐队参加比赛，很多乐队的初选演奏片段都被剪辑过，有的乐队甚至连一个镜头都没有。
而北冰洋作为入围赛的第一名，又有这么多爆点，所以难得的没有被剪掉演奏的片段。她们唱的这首原创《the best world is end》被完完整整地播放了出来。
即使没有被剪每个乐队其实也只有十分钟左右的镜头，看完自己乐队的部分，下一个就是廖梓星的乐队。
林回问其他人：“你们还要接着看吗？”
周游和郁文有些想看，又怕徐晚音不乐意，没想到徐晚音倒是大大方方地说：“接着看，我要知道姓廖的怎么只比我们低1.5分。”
说完这句话，电视就又进入了广告。
徐晚音：“……”
这广告确实是多了点。
林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专注地盯着电视，播广告了才转过头，大眼睛闪烁着，惊呼道：“姐姐姐姐！！！”
林回：“嗯？”
林朵又喊了几声：“姐姐姐姐姐姐！！！！”
林回：“……”
这孩子怎么就不好好说话呢？
林朵跑过去抱着林回：“姐姐！！乐队原来这么棒！！”
林回笑道：“是啊，你喜欢乐队吗？”
林朵使劲地点头：“喜欢！！超级喜欢！！姐姐！！我可以学吗？！！”
林朵这话一出，其余几位姐姐也朝她看了过来，仿佛饿狼扑食。毕竟学了这么久乐器，她们都希望能有个崇拜自己的小跟班小徒弟什么的，朵朵这种可爱的小萝莉，正是小徒弟的最佳人选。
徐晚音最先凑了过去，贱兮兮地自吹自擂：“朵朵想学吉他吗？叫徐姐姐教你啊，不收你钱，包教包会，我可是大师级别的。”
林朵摇摇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徐晚音。徐晚音很是受伤地看向林回：“林回，你管管你妹！”
林回没理徐晚音的无理取闹，好声好气地问林朵：“朵朵，你想学什么啊？”
朵朵越过所有人，目光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冷面冻人的周游身上。
“我想跟熊姐姐学那个……那个……”
林回：“贝斯。”
林朵点头：“贝斯，我想学贝斯。”
林回知道周游娇贵，身体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精力教朵朵弹贝斯，于是说：“朵朵想学贝斯的话，可以让陈叔教你，陈叔也会弹贝斯的。”
林朵也不挑，笑着说：“好，我去打电话给陈叔让他教我贝斯。”
冷面冻人的周游，淡淡地看了一眼林朵，缓慢开口：“朵朵，姐姐教你贝斯。”说完，似乎是担心筹码不够多，不能得到小徒弟的青睐，又继续道，“我送你一把新的贝斯。”
林朵哇了一声，想冲过去抱住周游，被林回及时地拎住衣领，林回轻斥道：“朵朵，姐姐不是提醒过你别去挨周姐姐吗？”
林回教训完林朵，又不好意思地对周游说道：“周游，别宠着朵朵，她别的不会，就会蹬鼻子上脸。”
周游看着被拎着领子动弹不得的林朵，莞尔：“也好。”
她本就长得精致，笑起来更是绝美。她一笑，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郁文捂着心脏的位置，埋怨道：“啊我死了啊我死了，周游，你丫的不要笑，你一笑我就后悔当初没追你。”
周游闻言，果然恢复了冷淡的样子。美丽冻人，说得就是周游本人。
电视上的广告结束，林回注意到主持人在邀请廖梓星的乐队上台，她提醒徐晚音：“徐同学，你要的antischool出来了。你慢慢看，我去上个厕所。”说罢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有电视的房间。
徐晚音：“……”
*****
入围赛后三天，所有晋级的队伍都要统一前往节目组进行排练和彩排，以求后期的表演表现出更好效果。
林回挺担心会又碰上廖梓星他们，但好在各个乐队排练的时候是分开的，林回才稍微放心了一些。谁能想到徐晚音这人看起来是酷酷的摇滚少女，实际上却是个陈年老醋坛子。
她们之前的排练的时候都没有出什么大的岔子，临近淘汰赛了，大家才慢慢察觉到了问题。
问题出在徐晚音身上，吉他的音准有偏差。按照徐晚音追求完美的个性，这种偏差是不允许出现的，就算是有错，那错误也会是微小到专业人士也难以发现的。
实际上徐晚音的问题在半个月之前就有了，林回那时候以为是徐晚音太担心消失的郁文才心不在焉，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停停停，吉他，吉他有个音不准，重新来一遍。”
在片场的音乐制作人提醒道。
徐晚音终于意识到自己走了音，她亦是皱了皱眉，看着手里的吉他发呆。这把吉他还是林回送给她的那把，她爱不释手，再也没有用过其他的哪怕价格比这把昂贵许多的吉他。
林回见徐晚音走神，对那位音乐制作人说道：“抱歉，我们练了太多遍有些疲倦，可以休息一下吗？”
林回说的也是事实，从来节目组开始，她们就一刻不停地在练，从没有休息的时间。音乐制作人也算是脾气好，见乐队都是十七八岁的女生，体谅她们练习了这么久，放话道：“那大家就休息二十分钟吧，主唱去喝点水，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啊。”
徐晚音像是没有听见制作人的话，还是看着自己的吉他，动也不动。
林回走到徐晚音的身边，递给她一瓶水：“徐晚音，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徐晚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林回在和她说话，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说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林回狐疑地看着徐晚音，显然不相信徐晚音口中说的“没什么事”。如果走音都算“没什么事”的话，徐晚音这个音痴的世界里就不会什么别的事了。
可徐晚音不愿意透露什么，林回不喜欢勉强她，只好替她擦了擦汗：“就说让你别熬夜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徐晚音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伸出手把林回抱紧。
“林回，你越来越啰嗦了。”
“你哪儿有脸说我啰嗦，嗯？”
徐晚音笑起来：“我不要脸行了吧？林回，以后乐队要是出道了，我是不是就不能这样大张旗鼓地抱你了？”
林回瞥着徐晚音，无奈道：“我看你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这样大张旗鼓，出道不出道什么的，你会管那么多吗？”
徐晚音想了想，嘻嘻笑道：“不会。”
林回也跟着笑了笑。
“这矿泉水是冰的，你要点热水吗？一直唱歌嗓子受不了。”
徐晚音撒娇道：“要。”
“那我去给你打热水。”
说着林回拿上保温杯，朝节目组接热水的地方走去。
徐晚音盯着林回的背影，确定她没有回头看自己，才又重新皱起眉，捏着吉他的手紧了几分。
音乐是徐晚音的一切。连她的名字都带着音这个字。
曾经她交朋友都是靠着音乐，谁的吉他弹得好，谁的钢琴水平高，谁的贝斯好，谁的鼓打得好，她才会对那人青睐有加。
音乐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声音，也是一种闻得到甚至看得见的东西，她靠着音乐去感知这世界的性格和美好。这样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走音？
失去音准后，徐晚音第一反应并不是难受，也不是痛苦，而是害怕，非常地害怕。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感，因为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她的傲慢和才华，都仰仗着自己这优越的音感。而现在她却连简单的音准都很难办到了。
还说什么要在比赛中赢过所有乐队？
徐晚音知道自己的问题是怎么回事，但她很怕面对这个事实。
那天她和廖梓星乐队的人在记忆酒吧打了一架，有人扇了她一巴掌，大概是扇到了耳朵那里，打得她有些耳鸣。
打架的时候她也没管那么多，耳鸣了就耳鸣，架还是继续要打。后来耳朵也没流血没继续嗡嗡的，她就没想着去看医生。
可没想到还有影响的，终究是伤到了听力。一开始不太明显，久而久之，耳朵开始受不了稍微大一点的声音，会像是被针刺一样的难受。洗澡的时候不注意进了水，也会胀着难受。
以前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或是很远处的车子开过的声音，或是门外的脚步声。但现在她听不见了，甚至只能听见耳蜗里的嗡嗡声。
摇滚乐队往往是重金属类乐器，架子鼓和电吉他的声音都很刺耳，本身就伤耳朵。很多乐队的鼓手和吉他手都容易耳膜穿孔。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排练，无疑加重了徐晚音耳朵的负担。就是从最近开始，她听什么东西都像是隔着一层膜，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却并不清晰。
音乐制作人招呼她们：“北冰洋乐队，二十分钟到了，准备准备，我们继续排练。吉他手，注意力集中一点啊，你不应该是这个水平的。”
徐晚音回过神来：“哦哦……好……好的……”
好在吉他有很大程度靠的是指弹记忆，就算听不见，也能依靠技术弹准，她定了定神，重新走向舞台。
*******
甫南市医院内。
徐晚音找借口说要去买拨片，实际上独自一人来医院做了检查。
这家医院的医生比较高冷，埋头在病例本上写写画画，乍看过去全是徐晚音不认识的字。
徐晚音：“医生，我的耳朵是怎么回事儿？”
医生：“平时耳机戴得多吗？”
徐晚音没事儿就把耳机戴着，摘耳机的时间反而更少。
她诚实地说道：“多，每天都戴着。”
医生抬眼看向徐晚音，“哦，那耳机不能戴了，影响听力。”
“不行医生，我是乐队的，必须要听歌的效果。”
医生说：“我不管你做什么的。你耳朵问题挺严重，受过伤，当时没及时处理，现在又发炎红肿。如果你是做音乐的，我劝你最近半年都不要工作，否则你就别想要你这听力恢复了。”
“医生，我马上就要参加摇滚音乐的比赛了，这个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不能想办法……”
“摇滚？那就更不行了，你知道那音箱对听力损伤有多大吗？平时我都不建议人去听，别说你这情况了。我又不是什么神医，给你的建议你不听，未来要是聋了你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但是这个比赛真的很重要。”
“比赛重要还是你自己的耳朵更重要？为了一个比赛变成聋子，你自己觉得值得吗？”
“医生……”
“你别跟我倔了，我是这个医院最资深的耳科医生，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去其他医院问问别的医生，看他们会不会建议你继续参加那什么摇滚比赛吧。”
“……”
徐晚音从医院出来，街上正好下了场雨。
从前她听雨声都是滴答滴答的，现在听起来则是闷闷的轰隆声。连周围的脚步，汽车，谈话，都变得比以往沉重了许多。
林回给她打了个电话，徐晚音抹了下眼睛，下意识地给掐断了来电。
没有打通电话，林回就转而发了条短信给她：“郁文她们到了，我点了一份小龙虾，快来吃。”
徐晚音深吸了口气，回复林回的短信道：“我马上过来，等等我。”
“好，我把虾剥好了等你。”
徐晚音收起手机，在医院门口随便买了把伞，撑着来到路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她：“去哪儿啊？”
徐晚音：“啊？”
司机放大了声音：“我问，你去哪儿啊？”
“哦哦，我去岭江区。”
作者有话要说：哭了
没赶上好榜单，平时随缘更吧，有长评就加更万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