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周游没有回答林朵的反问,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也不知道, 她这算不算吃醋。

    知道林朵要出国，她有些低落, 看见林朵和别人走近，她心里不是滋味。

    这算是吃醋吗？她真的喜欢林朵吗？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林朵刚燃起的希望, 又被周游的沉默给浇灭了。她心道，也对，周游怎么会为了她吃醋？

    林朵失望地离开厨房, 周游迟疑了一秒，等伸出手时就只挨到了林朵的衣角。

    周游木楞地望着林朵离开的背影, 进不得，退不得, 仿佛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在这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十年多年前, 林朵还是个稚嫩的小孩子, 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想到在酒吧第一次见到肖岚, 从此不回头地走上了单恋之旅。想到肖岚的拒绝。想到林朵的吻。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却也做不到勇敢地跨出那步。

    她的身体不好，每天都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犯病的阴影之下，而林朵还是个活蹦乱跳前途光明的小年轻……

    周游的情绪跌到了低谷，准备收起自己杂乱的想法。

    而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林朵却又突然拧开门把手，重新出现在了周游的面前。

    周游被她小小地吓了一跳，林朵看见周游非常明显地秉住了呼吸，看起来怪可爱的, 明明应该是个波澜不惊的大姐姐才对啊。

    林朵两分钟是真的失望了才想走，可走了没两分钟才回过神来。她不能算是最了解周游的人，但也称得上是十分了解周游，周游这种闷不作声的性格，大概已经鼓起了浑身的勇气才敢主动问她那些事。

    林朵曾经那么喜欢周游，哪怕周游只走出一步，她也愿意走剩下的九十九步。现在周游主动向她靠近，她又怎么能退后？

    周游恢复许久才喘了口气，定定地看着林朵，语气不自觉地上扬：“朵朵。”

    林朵背抵着门，试探地说：“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申请交换生，其实在哪里上学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周游点头，夸道：“嗯，你很聪明。”

    林朵眯了下眼睛，她这个动作和林回神似，都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下意识的行为。

    林朵思考了没多久，随后直接了当地问：“周游姐姐，那你觉得我是留在国内好，还是出国好？”

    被叫做姐姐的周游丝毫没有个姐姐该有的气势，轻声道：“看你自己更想选哪个。”

    林朵道：“你想让我留在国内，我就留下。”

    周游深呼吸了了口气，紧紧捏着的手心出了许多汗，她像是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想你留下来。”

    甫南建院的教学水平不比国外差，如果林朵希望得到更好的教育，周游有认识的设计行业的大佬朋友可以指导她，如果林朵想体验不同国家的生活，周游可以每个假期都带她去旅游……更重要的是，周游希望林朵可以留下来。周游甚至在想，要是林朵就是想出国留学，她也不是不能在国外修养一段时间。

    林朵得到了周游的回应，笑得弯起眉眼：“好，我不走。”

    周游也笑了起来。

    林朵继续说道：“那个男生只是普通同学而已，我现在还是单身。”

    周游：“嗯。”

    林朵向前走进了一步，站得笔直，“你还有想跟我说的吗？”

    周游愣了愣，先摇头，又点头。

    林朵的耐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不急不慢地等着周游说出下一句话。

    不巧的是，徐晚音在这时推开了厨房，“周游，开始吃饭了……”她说到一半才发现林朵也在这儿，这就尴尬了，鬼知道她有没有打断两人说什么重要的事，徐晚音硬着头皮笑了笑，“朵朵，你姐刚还在找你呢，开饭了。”

    林朵说了声好，往门外走的同时向后伸出了左手。周游看了眼林朵的的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跟在林朵的身后，想了想，抬起右手，用食指勾了勾林朵的手心，很快就重新放下。

    林朵感觉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周游给了她一个答案，虽然还不算正式的答案，林朵已经觉得圆满。

    周游就像一只慢腾腾的蜗牛，因为太脆弱，所以缩在自己的壳里，时不时伸出一只触角去和他人接触，感到危险了就将触角甚至全身缩回去，感到百分百的安全，才会放心的将自己展示出来。

    林朵明白她，懂她，所以她不着急让周游一口气把所有的话倒出来，她愿意等周游，等周游完完全全地相信她，把自己交给她。

    吃晚饭因为徐晚音邀请的朋友比较多，分了两桌才坐下。林朵和周游的位置相邻，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朵刚才像是用光了自己的气势，现在坐在周游身边，又开始忍不住的紧张。不过这次的区别在于，周游也很紧张。

    两个人表情出奇的相似，动作出奇的一致，都是坐得端端正正的拿着碗筷，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知道是谁看出来了这点，开玩笑道：“诶诶，朵朵和周游怎么像一对新媳妇儿似的，坐那儿这么乖巧。”

    周游经不起玩笑，脸和脖子通红。林朵下意识站起身，用衣服挡住了大家看周游的目光。

    但站起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林朵酒杯向林朵敬酒：“姐，生日快乐，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敬你一杯，你随便喝点茶水就好。”

    猝不及防被敬酒的林回心如明镜，当然知道林朵是想要转移话题。不过做戏就做全套，林回又宠她这妹妹，自是不会拆穿林朵，林回于是也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接下了林朵的敬酒。

    一顿饭吃饭晚上十点，吃到后面饭菜都凉了，就成了单纯地拼酒抖黑历史大会。

    某音乐发行人说：“徐晚音是嘴上的老司机，行为上的小怂比，前年有个模特勾搭徐晚音，徐晚音溜得比长了四条腿的鸵鸟还快。”

    某独立乐队主唱说：“我第一次被老徐要联系方式，她邀请我去房间玩，我有点小激动，还以为被巨星看上了，结果老徐真就单纯地跟我聊乐理聊到了凌晨，我实在聊到困得睁不开眼了，老徐才放我走。简直就是魔鬼。”

    另一位调音师接话道：“唉，你们这算什么？老徐有次找我陪她一起去夜总会，就那种……香.艳的那种夜总会，我心想好像没体验过，去涨涨见识也好啊，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徐说这家夜总会的白砍鸡很好吃……误会了误会了，不是那种鸡，就是真的白砍鸡！我特么陪她吃了一晚的白砍鸡！”

    说着说着，话题又转移到了林回身上。

    郁文喝嗨了，半开玩笑道：“林回啊林回，你是没见过老徐在北京那段日子，我差点以为她要给你守活寡了。还好，还好。”

    连周游也说：“林回，还好你和徐晚音和好了。”

    不明真相的朋友开始问：“老徐，你讲讲你和林回的故事呗，怎么认识的？”

    徐晚音看了看林回，喝酒喝得眼睛有些红，她笑道：“就这么认识的呗，都是命，我认命。”

    不知道为什么说得徐晚音有点伤感，酒也不想喝了，话也不想说了。

    大家见状，知道也到了该各回各家的时间，一一跟林回和徐晚音道别，叫了代驾或者打车离开。

    徐晚音喝得有些头晕，林回把她扶上肩膀，林朵想去帮忙，林回却摇摇头：“没事，我来就好，你也喝了不少，早点休息吧。”

    林回扶着徐晚音回了房间，徐晚音酒量很好，倒没有喝醉的地步，配合着林回脱下衣服，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

    林回用浴巾包着徐晚音，轻声问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徐晚音摇摇头，“没有不高兴，有你在我就很高兴了。”

    林回大概明白了点什么，摸摸徐晚音的脑袋，握着她的手问：“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

    徐晚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回说道：“跟我说说吧。”

    徐晚音抿唇：“都过去了，不重要。”

    “能时不时让你不开心的事，就很重要。”

    徐晚音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好吧，我都告诉你。”

    徐晚音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这晚她跟林回说了很多话，关于过去的，关于她怎么走上乐队的巅峰，关于她怎么试图找到一个替代林回的人。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说别人的事，像在描述一个梦。

    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她的眼角流出，划过脸颊，沾湿了头发和枕头。

    林回沉默地听着，一晚上没有睡着，她替徐晚音擦掉眼泪，把徐晚音抱得很紧。

    林回恍然意识到，她们错过的那么多时间，成了互相心里的一道疤，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愈合。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

    林朵回到自己房间后，打开微信，给许久没有联系的周游发去了一条微信：【到家了说一声。】

    周游：【好。】

    周游：【徐晚音还好吗？】

    木木：【我姐在照顾她，应该没什么。】

    周游：【嗯，你呢？】

    她还记得林朵之前在她家，被周湛敬了几杯酒就醉得一塌糊涂的事。

    木木：【我没喝醉，没事的。】

    周游：【那就好。】

    木木：【周游姐姐～】

    木木：【我记得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周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周游姐姐”，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林朵叫她名字的样子，耳朵泛起红晕。

    她用手帕擦了擦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打字道：【嗯，是有个问题。】

    木木：【什么问题？】

    周游：【你还喜欢我吗？】

    林朵脑子当了机，差点想问周游是不是被盗了号，一时不知道该回复她什么。

    周游没有得到回答，过了会儿，车子就到了家门口，她下车前给林朵又发了条微信：【我到家了。】

    像是某种默契，林朵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复道：【我不喜欢你】

    周游蹙起眉。

    紧接着这条微信，林朵又发了一条：【还能喜欢谁？】

    周游：【看上一条，差点哭了。】

    周游：【55555】

    林朵这次是真怀疑周游被盗号了，周游也会用拟声词来表达心情吗？好像没见过，倒是粥粥很爱用。

    在林朵晃神中，手机又收到了一条微信，还是周游发来的。

    周游：【明天有时间吗？】

    林朵秒回：【有。】

    周游：【我想见你，有些事我觉得应该当面说。】

    林朵心跳得很快，她有预感，周游要说的，就是她所想的。

    木木：【好，明天在哪里见？】

    周游：【我家？】

    周游：【或者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木木：【没有想去的地方，就你家里吧。】

    周游：【好，那明天见，你好好休息。】

    周游：【晚安。】

    林朵也回了一个晚安，抱着手机倒在床上，心里想到：这还怎么让人睡得着？

    晚上林朵没有休息好，辗转反侧一整晚，到了凌晨两点才总算睡着过去。

    第二天一早，周游就联系她，问她什么时候到。林朵本想矜持点儿，别那么早就过去，却没想到周游更着急。

    她洗漱打扮好，到周家时已经是下午，周家今天只有周游在，周游选在她家里见面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周游今天穿了件素色长袖，外搭薄开衫，换个人穿这衣服也许就显得普通了，却很衬她的气质。林朵跟在周游身后，目光一直追随着周游，她从小就习惯了追随周游，不管是离得很远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

    她觉得，如果每个人都有前世，那她上辈子也许是周游的影子，所以这辈子才会想跟在周游身后。

    周游带着林朵进了房间，关上门后，转过身看向林朵。她昨晚到今天早上，打了许久的腹稿，但见到林朵本人了，就把什么腹稿都忘得一干二净，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磕磕巴巴的：“朵朵……我……你……”

    林朵看出来周游在害羞，她再也忍不住，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周游不再说话，听见林朵的问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朵笑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周游眨巴眨巴眼睛，试着迈前一步，试着伸出手捧住林朵的脸，试着闭上眼送上一个吻。她在模仿林朵，只不过模仿得很生涩，她要克服的不仅仅是害怕。

    但她没有想上次那样害怕得推开林朵，而是努力让自己适应、接受和喜欢。

    林朵只呆了一秒，很快就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周游的吻，她也怕，怕像上次那样吓跑了这个蜗牛一样的人。

    她慢慢地拥住周游，慢慢地加重力度，像是做实验一般，找到周游可以接受的界限。

    感觉和气氛都到了，林朵贴心地提醒周游：“周游姐姐，我伸舌.头了。”

    周游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周游不停地听见林朵说“周游姐姐，我手捂热了”“周游姐姐，外套脱了吧”“周游姐姐……”

    周游在迷迷糊糊中，满脑子都只剩下林朵喊的“周游姐姐”。

    林朵将周游抱上床，低头亲了口周游。她肖想周游许久，如今得偿所愿，不由哽咽：“周游，我爱你。”

    周游还是老样子，只平淡地说了一个字：“嗯。”

    过了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加了一句：“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啦，后面有番外。

    按套路应该有段抒情之类的描写，但感觉拿“我也爱你”当正文最后一句话做结尾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