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祥一方面惊诧于林夏禾的聪敏, 同时也有些意外她的见识。
她说她刚才那些话是胡诌的,但是陈庆祥这两年做红砖的生意在外面跑动得多, 知道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乱说, 只是不太符合她一个农村女人的见识水平而已。
这些东西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夏禾,你是不是认识了城里的什么人?”
林夏禾也有点暗暗心惊, 林秋兰好哄,这陈庆祥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庆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变得特别厉害了?其实啊, 我以前的胆子小, 后来经历了这么多事, 我也看开了,你越是懦弱, 就越是要被人欺负,咱们女人得自己先挺直腰杆站起来才行。”
陈庆祥虽然觉得她有些奇怪, 但再给他一个脑子, 也绝对想不到是一个未来的灵魂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上,林夏禾的性子变成这样, 这是一件好事。
他也就不再追究了。
他们回村抄的近路,要先经过陈庆祥的砖窑, 然后才能到林夏禾家。
林秋兰本来是想把自行车还给他, 让他先回砖窑, 她跟夏禾自己走回去的,但陈庆祥说什么也不肯,非要送她们姐妹俩先回去。
说得急了,陈庆祥还一马当先大步走在了前面。
“庆祥哥, 你回来啦?他们说你今天没来砖窑,我正想去你家里找你呢!”
远远的,林夏禾听到一个女孩子故作娇软甜美的声音。
然后就看见前头跑来一个年轻姑娘。
这姑娘穿了一件嫩黄色碎花的的确良短袖上衣,裤缝熨得笔直的蓝色裤子,还有一双透明的坡跟塑料凉鞋,两根粗黑的大辫子在胸前一甩一甩的,在这些穿着不是灰就是黑的农村人当中,算是打扮得非常鲜妍靓丽了。
就算是县城的年轻姑娘,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这谁呀!”林夏禾随口念叨了一句,她上辈子见人见得多了,这姑娘的样子,一看就是对陈庆祥有所图谋,这手上还端着一个饭盒呢,怕不是来送饭的。
果然被她猜对了,这下一秒,就听那姑娘羞答答地说了一句:“庆祥哥,我包了点饺子,给你尝尝。”
“这不林文丽嘛!”林秋兰轻声说。
“打扮得怪里怪气的,我差点儿没认出来。”林夏禾悄悄在心里吐了下舌头,这也怪不了她呀,她继承的那些原身的记忆,本来就不是非常清晰的。
她感觉那些记忆,就像是她偷看了原身的日记似的,她知道原身的身边有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但对于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却是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
之前林夏禾一直都是结合当时发生的事情,以及对方的外形来分析判断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凭她看人的经验,基本上都是准确的,没有出过错。
但这个突然冒出来找陈庆祥的年轻姑娘,身份就不是那么好猜了。
昨天早上她虽然见过林文丽,但那时候天还没亮,林文丽穿着旧衣裳,蓬头散发的,她也根本没注意到她长什么样。
更重要的是,这会儿林文丽捏着嗓门说话,跟昨天早上扯着嗓子骂她的声音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怪不得她没听出来啊!
如今细看这林文丽,大概他们林家的基因本来就不错,不然也不可能生出林夏禾这样的大美人。
林文丽长得也还算不错的,浓眉大眼,是属于端庄的那种好看,在这个时代,比林夏禾这种相貌更符合时代的审美。
而且她的皮肤也算得上是白皙的,虽然没有林夏禾那样水嫩嫩的白,但跟其他农村姑娘晒得黝黑粗糙,甚至还有两团高原红的脸比起来,真算得上是保养得宜了。
再加上这么一身打扮,就连林夏禾也不得不承认,是挺出挑的。
好在林秋兰并没有把她的这点儿破绽放在心上,对林夏禾说:“咱们走吧!”
林秋兰知道,林文丽从小就喜欢陈庆祥,小时候她就特喜欢缠在陈庆祥的身边,每次去见他都会特地穿上最好的衣裳,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还会偷偷把家里的好东西藏起来带去给他吃。
这些林秋兰都看在眼里。
不过陈庆祥却并不喜欢她这个堂妹,甚至觉得她老跟着他挺烦人的,她送来的东西他倒是会收下,只不过一转头就拿给她们姐妹俩吃了。
“走什么呀!”林夏禾说,“你没看见吗?她想勾搭庆祥哥呢!”
“姑娘家家的,别这么说话,咱们快走吧,别碍事。”
林秋兰自从嫁了人之后,就再没指望过自己跟陈庆祥还有任何再续前缘的可能,能有别的姑娘喜欢他,他只会替他高兴。
而且在村里来说,林文丽算是比较出挑的姑娘了,人长得好看,还会挣钱,跟陈庆祥肯定有共同话题。
所以哪怕自己心里酸酸的有些难受,林秋兰也只把这份难过深深地藏在心底,默默地催促林夏禾尽快离开。
林夏禾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她推着自行车走过去:“哟,这不是文丽姐嘛!还有心思包饺子,看来昨天的采访不错哟!怎么样,拍了照片上报纸了吧,到时候一定要拿来给我们看看呀!”
林文丽一看见陈庆祥,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后面还有谁。
这会儿才发现林夏禾两姐妹。
一听林夏禾提起昨天采访的事,她就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扯着她的头发甩这小贱人两巴掌,可是在陈庆祥的面前,她必须得表现得文雅。
艰难地压下心口翻涌的怒气,她还得装出一副笑脸:“当然挺好的,赵记者还夸我的兔子养得好呢!”但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剜了林夏禾一眼。
这一眼又叫她发现了,林夏禾手里推着的那辆自行车,车头靠近铃铛的位置,绑着一小截红绳,这分明是陈庆祥的车。
这么说他们不是刚好在路上遇到,而是一起的?
早已经嫁出去的林秋兰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村,陈庆祥又怎么会跟他们姐妹俩在一起?
林文丽的心中惊疑不定,脱口而出:“林秋兰,你怎么回来了?”
林夏禾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姐在大石坝村出生长大的,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喂,这好歹也是你堂姐吧,连声姐都不叫,有没有礼貌的啊!”
“你,你回来干什么,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林文丽好像疯了一样急切地问。
“关你什么事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庆祥哥,你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村委办公室,给我姐落户口嘛,得快点儿了,不然待会人家下班了。”
陈庆祥对林文丽说:“这饺子你拿回去吧,我不要,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
林文丽不依不饶地拦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落什么户口?谁要落户口?”
林夏禾无奈地深呼一口气:“好吧,反正早晚你们也得知道的,我姐已经跟贺保金离婚了,以后她就回咱们村住了,这户口肯定也得落回来。”
“怎么可以!”林文丽顾不上这是在陈庆祥的面前了,她急切得几乎要尖叫起来,“林秋兰你怎么可以离婚呢!”
“怎么就不可以啦?贺保金他打人,不离婚,难道还傻傻地被她打吗?”
“那也不能离婚啊,离婚多丢脸啊,你这样,让咱们林家这些姐妹以后再怎么嫁人?”
“我……”这话说到林秋兰的心坎上去了,她之所以一直忍着不敢离婚,怕的不就是这个嘛,“对不起,我……”
“姐,你别听她的,林家什么的,早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她们要是嫁不出去,是她们人品不好没人要,可跟你没关系。”林夏禾气坏了,她好不容易劝得她姐放下了心里的包袱,这林文丽又来挑起她的伤心事。
“够了!”陈庆祥严厉地喝了一声,“现在新社会了,离婚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秋兰,夏禾,咱们走!”
林文丽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庆祥哥,你,连你也替她们说话?”
林夏禾冷笑一声:“笑话,不替我们说话,难道还替你说话不成?”推着车昂首阔步地跟林文丽擦肩而过。
心里忍不住地高兴,还好庆祥哥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
林文丽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陷入了一阵深深的恐惧当中。
昨天她在县报社的记者来采访的时候出了那么大的糗,羞愤难当,在家里摔盆砸锅地闹腾了一天。
在家里,她爸妈还有她妹子都怕她,见她这样也不敢说她,只能随着她闹去。
不过晚上睡了一觉醒来,她倒是想明白了,记者采访弄砸了有什么关系,重生一回,发家致富只是顺带的,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牢牢抱住陈庆祥这根大腿呀!
为此她已经做出了那么多,她成功地在陈庆祥发家之前,就把林秋兰两姐妹给嫁了出去,她还让自己的哥哥成了大学生,把自己打造成了聪明能干的致富小能手。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陈庆祥的眼里看到她这个人啊!
她要让陈庆祥知道,自己才是最有能力,最适合他的贤内助。
无论如何,她这辈子一定要嫁给陈庆祥,成为将来著名的农民企业家,全省首富的妻子!
她这辈子,要过得比林秋兰、林夏禾都要好一万倍!
所以她一定不能颓废,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丧失信心,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找陈庆祥,这辈子没有了林秋兰,陈庆祥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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