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丽思来想去, 觉得还是从陈庆祥这里下手比较要紧。
想到这里,她立刻站了起来, 问朱巧红:“妈, 上次我给你那两斤兔毛毛线呢?”
“哦,那个啊, 我寻思着这些天太热了,手上出汗, 还没开始打呢, 过两个月等天气凉下来, 我再给你哥打件毛衣寄过去。”
“先别打了,拿来给我, 我有用处。”
“你能有啥用啊,不是说好了给你哥的嘛!”
“别问那么多了, 下次再给你弄就是了, 快点儿拿出来给我。”
朱巧红虽然是林文丽她妈,但现在家里最有本事的是林文丽, 她还是有点儿怵她的,虽然满心不情愿, 但也还是乖乖地把毛线拿了出来。
林文丽因为经常去县城的兔毛收购站卖兔毛, 跟收购站的人熟, 收购站又是毛纺厂的下属单位,有低价购买毛纺厂生产的兔毛毛线的指标。
林文丽也利用这个关系给自己家里买了一些,这两斤灰色的毛线是打算让她妈给她哥织毛衣的,不过如今也顾不上了, 她得拿来派上更大的用场。
当然她没打算自己织件毛衣送给陈庆祥,那样他是肯定不会收的。
她准备走的是婆母的路线,陈庆祥这个人不但能干,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孝顺,对他那个早年丧夫,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老娘是言听计从的。
只要让陈庆祥他妈认可了她这个儿媳妇,还愁他会不听话吗?
林文丽怀里抱着两卷毛线,兴冲冲地上门了。
别看陈庆祥这两年挣了不少钱,但全副心思都放在砖窑的发展上了,家里还没来得及盖新房呢,如今家里住的还是低矮破旧的土胚房。
好在如今村里大部分人家的屋子都是这样,倒也不显得有什么不妥。
陈庆祥他爸名字里头有个利字,村里的人便都叫他妈一声利大娘。
陈庆祥从砖窑收工回来,正在吃饭呢,利大娘手里拿着他前两天给她带回来的布料念叨:“你妈我一把年纪了,哪穿得了这么多好衣裳,这布我给你留着,将来给你媳妇裁衣裳,你下次可别再花这个冤枉钱了,挣了钱好好攒着,啥时候把这新房盖了,再娶个媳妇回来,妈就是去也能去得安心了。”
陈庆祥不高兴地放下筷子:“妈您胡说什么呢,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长命百岁,将来有的是好日子过呢!还有,给你买了布就赶紧做了衣裳穿,别又收着给老鼠咬坏了,再说了,将来我有了媳妇,我自然会给她买,她还看不上这么老气的颜色呢!”
“一口一个媳妇的,你也好意思说,那我问你,媳妇呢?啥时候给我娶回来?早两天你大舅娘给你说的那个姑娘,长得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我懒得跟您说了,我还有事儿呢,先出去一趟。”陈庆祥说着,站起来就回了屋。
没一会儿,就听他在里边喊:“妈,我收拾出来放在床头的那几件旧衣裳呢?”
利大娘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答:“那几件衣裳都破成那样儿了,还想着穿呢,我都给你补好了,收起来了,在柜子里呢!”
陈庆祥急得直跺脚:“您怎么就给我补了呢,我还有用呢!”
那天林秋兰羞羞答答地跟他说有什么需要缝缝补补的,都可以拿去找她,陈庆祥可是把这话放在心上了。
别的活儿他不舍得让她干,可是缝补几件贴身的衣裳嘛,那可是穿在身上,甜在心里的。
那么好的跟她见面的机会,陈庆祥怎么舍得放过。
当天一回家就翻箱倒柜地找破衣裳了。
可利大娘把他照顾得太好了,常穿的衣裳有点破口早就给他补得妥妥当当了,好不容易找出来几件早年的破衣裳,已经好久都不穿了。
担心破衣裳上边有味儿会熏着人家,陈庆祥还特地小心翼翼地把衣裳洗干净晒干了。
就等着今天拿过去呢!
谁知道他妈这么好心又给他补了呢!
陈庆祥一咬牙,手下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本就洗得稀薄的布料就又多了几个破口,随即把这几件破衣裳卷巴卷巴成一团,抱在怀里:“妈,我出门去了。”
“哎,你这是又上哪儿去呢!”利大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念叨,“整日就没个着家的时候,好不容易今儿早点回来吧,这板凳都还没坐热呢,又跑出去了,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给我找个媳妇回来!”
陈庆祥脚步匆匆地跨出大门,差点跟林文丽撞了个正着。
“庆祥哥!”林文丽连忙喊。
陈庆祥脚步一顿:“林文丽?你找我有事?”
“啊,不,我找利大娘,庆祥哥你出去啊?”
陈庆祥一听不是找自己的就放心了,回头喊了一声:“妈,有人找你。”说完直接就走了。
“庆祥哥……”被撇下的林文丽一脸不甘。
利大娘却热情地迎了上来:“是文丽啊,吃过饭没有?我灶上还留了一碗肉汤,去给你热热。”
利大娘是打心眼里挺喜欢林文丽的,这姑娘爽利大气,从来不嫌弃她家穷,见了她就甜甜地喊人,让早年丧夫,备受人瞧不起的利大娘特别有一种受人尊重的满足感。
当然林秋兰也很好,以前还经常上门帮她家里干活呢,利大娘以前也挺喜欢她的,可怎么说她也已经嫁人了,跟黄花闺女林文丽是没得比。
再说这林文丽现在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能耐人,利大娘嘴上虽然不说,可心底里还是很为自家儿子自豪的,打心眼里觉得,也只有林文丽这样的,才配得上自家儿子了。
可你瞧瞧自家儿子那个不开窍的,人家姑娘都主动上门了,他还是说走就走,这木头疙瘩,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少不得只有自己热情些了。
那肉汤是留着晚上给陈庆祥宵夜喝的,大小伙子饿得快,又整天在砖窑里干些体力活,利大娘心疼儿子,别的帮不上忙,能让儿子吃饱穿暖就是她最大的满足了。
林文丽连忙拦着她:“不用,利大娘,我刚在家里吃过来的,肉汤留给庆祥哥吧!庆祥哥平时干活那么辛苦,得多补补。”
听她那么懂事,利大娘心里就更欢喜了。
“那你喝水,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忙活了,大娘,我今儿过来,就是拿点毛线给您,上次您不是说过,想给庆祥哥织件毛衣嘛,毛纺厂的指标紧,不好弄,今天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些,这不,我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现在织好了,正好赶得上今年冬呢!”
“哎哟,你这姑娘,我就随口这么一说,难为你记在心上了,这毛线多少钱?我给你。”
“瞧您说的,大娘,我哪能跟您算钱呢,从毛纺厂拿的批发价,不值多少钱,您只管拿去就好了,只要庆祥哥穿得舒服、好看,就值了。”林文丽说得大方。
要是换成村里的其他女人,顶多再假意客套两句,就喜滋滋地收下了,这兔毛线不便宜,这么点儿就差不多要十块钱呢,白得的谁不高兴啊!
可利大娘一听这话,手里的兔毛线立刻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忙不迭地扔回到林文丽的身上:“不行不行,这样的话我可不能要。”
林文丽楞了:“利大娘,您这是啥意思?”
“祥子不然我白收别人的东西,我要是拿了你这毛线,祥子知道了,肯定得跟我生气的。”
利大娘性子软弱,耳根子也软,但就是有一个好处,她特别听儿子的话。
要不当年陈庆祥非要贷款干砖窑,利大娘急得都病倒了,可也没敢反对呢!
后来砖窑火起来之后,村里很多人都想到砖窑里去干活,陈庆祥铁面无私,不是他看上的人坚决不要,有机灵点的就把门路走到利大娘这儿来了。
一时之间上门送礼的人源源不断。
利大娘就一没啥见识的乡野村妇,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啊,再加上眼皮子也有点浅,脸皮又薄,推却不过,也就收下了。
想着不过是跟儿子说几句话,收几个人去砖窑里干活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砖窑都是要请人干活的,请谁不是请呢!
结果陈庆祥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把利大娘狠狠地训了一顿,直接说明白了,她这样干就是在害他。
还让利大娘把收下的那些东西都尽数退回去,从今以后不许再收别人的一丁半点,他话是这样说的:“妈,您以后要吃啥喝啥穿啥,儿子我都可以给您挣回来,不是咱该得的,咱一分也不能要。”
利大娘可是被儿子的严肃给吓坏了,厚着脸皮一家一家地把收了的礼都送了回去,有些人脾气不好的,见她不领情,不免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让利大娘难受了好一阵子。
从那以后,利大娘是彻底对收别人的东西这事儿敬谢不敏了,哪怕是林文丽的东西,她也是不敢收的。
只不过人家一片好心送来的兔毛线,又不是要求她帮忙办什么事,这样拒绝了,利大娘的心里还是挺有些过意不去的:“那个,文丽啊,你也别在意,你是知道我们家祥子的脾气的,他这个人啊就是这样,牛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毛线啊,我心领了,你拿回去,让你妈给你哥织一件。”
林文丽笑道:“大娘,是我考虑不周全,差点儿让您为难了,可是这毛线我家里还有呢,这多出来的也用不上,再拿回去,我妈肯定又得念叨我浪费钱,其实啊,我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这颜色,庆祥哥穿上肯定好看。要不您还是拿着吧,您不说我不说,庆祥哥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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