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岩怎么也没想到, 居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点慌。
他知道他跟林夏禾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一开始的相处磨合也许会有点困难, 但现在他们相处得不也挺好的吗?
他完全没有想过,她居然是这样想的。
韩景岩低低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 又何必当初呢!”
当初那件事虽然不是林夏禾本人做的,但她现在既然继承了原身的身体, 自然也要为原身做过的事情承担起责任来。
所以她道歉得也是特别诚恳的:“对不起, 是我错了, 当时的我太过懦弱了,不敢自己独自与不公的命运抗争, 把你也拖下了水,真是非常抱歉, 我现在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你的人生,不应该为我的迫不得已买单。给你造成了困扰, 对不起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补偿的, 请尽管提出来, 只要我做得到的, 我会努力去做到。”
韩景岩其实并没有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迫不得已”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耳膜。
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到八年前,他母亲离开前的那一个夜晚。
那个漂亮、优雅,与这片农村的土地, 与这个家永远都格格不入的女人,搂着他泪流满面:“小岩,对不起,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是的,她没有办法,她嫁给他的父亲是迫不得已,离开生活优越的大城市,留在这个穷困的小山村生活是迫不得已,所以她一旦有了离开的机会,就迫不及待地紧紧抓住,不顾一切地要离开。
所以他的存在也是她的迫不得已吗?
为什么她可以说离开就离开,狠心得可以连头都不愿意回一下?
林夏禾说完以后,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你的意见如何?”
韩景岩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情绪有点不太好,不想跟你说话,你先回去吧!”
林夏禾认真地看了他几眼,见他确实是一脸疲惫的样子:“那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找护士。”
林夏禾这次走得挺放心的,特护病房的待遇很好,甚至连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找护士,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照顾了。
林夏禾觉得,他这里其实已经都不需要她了。
临出门前,她又特地补充了一句:“咱们俩的事,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也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尽量配合。”
唉,为了原身犯的这个错误,她也是操碎了心。
不管怎么样,韩景岩的行为确实是救了原身的,如果当初他不肯娶她,以原身的性子,不是已经投水死了,那就是被逼着嫁给了那个浑身长疮的男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哪里还轮得到她林夏禾过来接手这个身体?
所以,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不太过分,林夏禾觉得,她都会尽量配合的。
对了,当初花了他的两百块钱,也得还给他,既然不是真的夫妻,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花别人的钱。
想到这里,林夏禾想要挣钱的心情更急迫了。
依旧还是回去砖窑找陈庆祥。
这回一见到沈卫青,林夏禾就把他的手表从手腕上摘下来还给了他:“谢谢你啊,你这手表,这两天可帮了我大忙了。”
“不客气!”沈卫青说,“能帮上忙就好,你啥时候还要用,只管开口。”话一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瞎客套啥呢,看她的样子就是不会跟你客气的,万一真的再开口,你借不借?
林夏禾没有再管他,径直找到了陈庆祥。
把写得密密麻麻的一张纸拍到了他的面前。
“庆祥哥,这两天我给你们砖窑做了一个人工成本核算,你看,都在这儿。”
陈庆祥小时候就不爱念书,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纸就头疼:“你给我说说?”
“我问过沈卫青,咱们砖窑红砖的成本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原材料成本和损耗,另一方面是人工成本,原材料成本是很容易计算出来,也比较容易控制的,但在人工成本这方面还是有些糊涂。所以这两天我仔细观察过了咱们砖窑每一个岗位的工作情况。”
“这是我计算出来的,一个工人拉一车土需要多少时间,拌一车泥需要多少时间,一车泥平均可以脱出来多少砖胚,砖胚需要多长时间的烧制才能成为成品,这些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再结合咱们付给工人的工钱,以及烧砖用的煤钱,次品砖的损耗,还有其他管理人员的工资,最后就可以计算出每一块砖的成本。”
“这些我都算出来了,按照咱们砖窑现在的工作效率,一块成品砖出炉,成本价是两分钱左右,县砖瓦厂卖给公家的砖了三分钱一块,咱们如果卖同样的价钱,每块砖都用一分钱的利润空间。”
陈庆祥眼睛都亮了:“夏禾,了不起啊,你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个成本的问题,已经让他头疼很久了,砖窑越做越大,他也想占领更多的市场,可是利润空间有多少,降价的话,最低能够降到多少还能有钱挣,这都是需要知道精确的成本的。
他也跟沈卫青提过这个问题,可是以沈卫青的文化水平,他想解决,这能力不足啊,特别是现在,砖窑里人浮于事的情况下,这人工成本就更不容易核算出来了。
没想到林夏禾这个小姑娘,在砖窑里蹲了两天就给他算出来了。
有一分钱的利润空间的话,那他可操作性的范围就很大了:“夏禾,哥太谢谢你了,你可是帮了哥一个大忙啊!”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林夏禾继续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人工成本还是可以有下降的空间的,根据我这两天的观察,工人们干活的分工并不是太明确,有些人是想到啥就去干啥,前边的工序完成了,后面的工序却没有及时接上去,白白浪费了时间,还有人在干活的时候会偷奸耍滑,拈轻怕重。”
陈庆祥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之前虽然也会有这种情况,但是还算是好的,他们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懒,可是招了这批新的工人回来以后,这工地的纪律是越来越差了,这些人不行,不好管啊!”
“这不仅仅是人的问题,更主要的是不管干多干少,每个月固定都是拿那么多的工钱,这是最大的弊端,就算不是招了这些工人,该有的问题也还是会有的。”
陈庆祥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所以现在大工小工的工钱都是不一样的,负责烧窑的师傅,和拉土拌土的小工,工钱的等级也是不一样的,谁更能干,就能多挣钱。”
林夏禾摇头:“不止是这样,哪怕只是拉土的小工,咱们也要把他们干多干少的不同在工钱上体现出来。”
“这个怎么算,难道拉一车土算一车的钱?”
“不用,咱们刚才已经算出来了,按照现在的生产效率,一块砖的成本价是两分钱,所以现在咱们就用这个成本反过来制定一个考核标准,一个拉土工,每个月的基本任务是要多少车土,才能拿到现在的基本工资,拉得多了,就按每车多少钱来算奖金,当然,拉不足也要扣工钱,每一个岗位都制定这样的一个标准,考核起来清清楚楚,合情合理。”
陈庆祥一拍大腿:“对呀,这么一来,只要是想挣钱的人,都一定会拼命地干,在同样的时间里,活儿干得多了,砖块的成本就下来了,只要把这个利润和奖金的数额算明白,就算要多给工人发奖金,但是生产的越多,咱们的利润还是越大的。”
“没错,就是这样,这样不但可以调动工人的积极性,那些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咱们就扣他们的工资,都是按规矩办事,就算把村长的面子搬出来也没有用,长期没法按照规定完成任务,就算让他们走人,也没人敢说什么。”
陈庆祥看着林夏禾的眼睛都变了:“你这个小鬼头,啥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
林夏禾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一直这么能干,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好好好,你能干,你最能干了,哎呀,夏禾啊,你这回可真是帮了哥的大忙了,说说,你想要哥怎么报答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林夏禾摆摆手:“别着急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陈庆祥惊讶:“还没说完?好,那你赶紧说说,还准备给我什么惊喜?”
“庆祥哥,我知道你最近又新建起了两孔新窑,你想的,肯定不是一直小打小闹,农村人的小生意吧?”
“不然的话你觉得我想怎么样?公家单位的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是那么好做,也不是不能做嘛,咱们现在成本已经算出来了,利润空间不少,咱们生产的红砖的质量也并不比县红砖厂的差,为什么不试一试呢?现在县城遍地都在搞基建,庆祥哥你就不心动?”
陈庆祥心跳加快,热血上涌,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而已。
“这么说你有什么想法?”他盯着林夏禾问。
“是这样的,我昨天在医院,听医院的职工说他们医院打算要建一批新的职工宿舍,资金已经到位了,但是建材方面,特别是红砖,要到位还有点困难,按照县红砖厂那边的产量,要轮到他们,还要些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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