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禾匆匆找出刊登着陈庆祥专题报道的报纸, 叠了几下塞进口袋里:“来了来了。”
“你拿的啥啊?”
“对了,姐, 还没来得及给你看呢, 你看这报纸,采访庆祥哥的, 我庆祥哥了不起吧!”
林秋兰不识字,可这照片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一脸的赞叹和欣喜, 小心翼翼地用手抹着报纸上的皱褶:“瞧你, 乱折什么啊,都弄皱了。”
“好啦, 这报纸我今天还有用,用完拿回来给你裱起来挂墙上啊!”
林秋兰脸上一红:“瞎说什么的, 谁要裱起来挂墙上了。”
“那给你压在枕头底下也行。”林夏禾笑嘻嘻地说着, 跨上了自行车,“姐, 快上来,咱们出发咯!”
林秋兰这是第一次让林夏禾载着, 有些心慌:“你行不?”
“放心好了, 我天天骑着它往县城好几个来回, 技术好得很,摔了我自己都摔不着你。”说完猛地用力向前一撑,吓得林秋兰赶紧分出一只手搂进了她的腰,“你, 你慢点儿。”
林夏禾一路将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挚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篮子里的早饭都还是热的呢!
这住院部林秋兰也是第一次来,有些紧张地攥着林夏禾的袖子:“夏禾啊,这小韩他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啊?”
林夏禾心想他好不好相处都没关系,反正又不是你真的妹夫,面上大概过得去就行了。
可这话不能跟林秋兰说,得吓坏了她。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他人挺好的,你不用紧张,咱们好心来送饭,难不成还能给你脸色看吗?”
韩景岩是想给点脸色她看看的,这女人是真心没把自己当她男人的啊,离婚的事他还没答应呢,她就连来都不来了。
可是一看到林夏禾旁边的林秋兰,他立刻就收敛了脸上的脾气。
他脑子转得快,见林秋兰眉眼中跟林夏禾有几分相似,看年纪比她大上一些,一下就想到这应该就是她昨天说的她姐了。
她们进门的时候护士正把早饭的餐具收了准备拿出去。
林夏禾对她姐说:“姐,看吧,我就说了,医院里有吃的,用不着咱们送。”
转头看向韩景岩:“这是我姐,特地给你送早饭来了。”说着悄悄地朝韩景岩使了个眼色。
又转头对林秋兰说:“姐,这就是韩景岩。”
韩景岩没明白林夏禾朝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礼貌地要起来:“哟,姐,怎么好意思麻烦你特地来看我。”
林秋兰赶紧过去:“不麻烦不麻烦,你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呢,不用客气,夏禾这孩子不懂事,你回来也不早点告诉我,不然昨天就该来了,你还好吧?伤得重不重?”
“还好,不怪夏禾,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姐你带来的这是什么,好香。”
林夏禾可算是放下心来了,昨天她走的时候韩景岩的脸色不怎么好,她还生怕他会对她姐的态度不好呢,她自己就是没所谓的,就怕她姐多想。
还好这人还算给她面子。
林秋兰把饭缸从篮子里拿出来:“家里随便做的粥和饺子,你要吃不下就先放着,不碍事。”
“哪能吃不下啊,我还没吃饱呢,夏禾快给我拿过来,这么香,一闻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林秋兰高兴得很,赶紧把筷子塞到林夏禾的手中:“快,拿去给小韩吃。”
林夏禾只好端到韩景岩的面前:“给,吃不下就别硬撑啊!”
韩景岩抬手抬到一半,忽然又“唉哟”一声,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伤口有点儿疼。”
林秋兰嗔怪道:“夏禾你怎么连照顾人都不会,小韩伤口疼,你别让他动,你喂他吃。”
林夏禾狐疑地看着他,昨天不好还好的嘛,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反倒虚弱了,韩景岩一脸坦然地任她打量。
碍于她姐在这,林夏禾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夹起一个饺子递了过去,韩景岩张嘴,一口就吃了。
嚼了两口:“唔,真好吃。”这是真心话,他嘴刁,能得他一句真心的赞赏不容易,但林秋兰的手艺是真的好,同样的食材,她做出来的食物,就是能比别人做出来的好吃。
林夏禾立刻喜笑颜开:“是吧,我就说啊,我姐的手艺,等闲没有别人能比得上。”
韩景岩也含笑看她:“那你呢?”
“我?也,还行吧!”林夏禾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反正她要做的话也会,好不好吃,那是个人感受。
“什么时候能尝尝?”
“再说吧!”
这大小伙子也真是能吃,饺子吃完了,腊鸭粥也吃了一半,最后都吃撑了,原本他没打算吃那么多的,就想着吃两口表示一下,没想到确实好吃,就一下没忍住口。
林秋兰去洗碗,林夏禾抓紧机会,凑近韩景岩的耳边低声说:“那个,昨天咱们说好的离婚的事,我还没告诉我姐,辛苦你了,这几天先假装一下,当然我肯定是不会反悔的,你放心,就是我姐有点爱多想,我想等过些日子再跟她说清楚。”
林夏禾还挺有点过意不去的:“不好意思啊,你多担待!”
本来就是她的不对,韩景岩要怎么对待她,都是正常的,甚至马上要求她们姐妹俩搬出去,她也无话可说,毕竟那是他的房子。
可是现在她还没有攒够搬出去的钱,要继续赖在他家里不说,还要拉着他一起做戏,怎么说都是她有点理亏的。
韩景岩反问:“假装什么?对了,刚才你拼命给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啊?”
林夏禾无奈:“你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吧,你懂我意思的。”
韩景岩说:“用得着假装吗?她本来就是我姐,我尊重她是应该的。”
“呵,你要是真能这么想,那也挺好的。”
林秋兰洗完碗出来,见林夏禾跟韩景岩头靠头地在说悄悄话,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她一直担心妹夫会对自家妹子不好,现在瞧着他们两个感情好,她就可以放心了。
“夏禾,你留在这儿好好照顾小韩,我先回去了。”
“姐,你等等,我待会骑车送你回去,这大太阳晒的,你别走着回去了。”
“不用不用,小韩这儿还得你看着呢,我走回去也很快的。”
韩景岩开口:“姐,没事的,让夏禾送你吧,我这儿有护士呢!”
林夏禾又说:“那姐你现在这儿等等我,我去找院长谈点事儿,谈完了就跟你一块回去。”
林秋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找谁谈事儿?”
“院长,这儿的院长,你别着急,等等我啊!”说完她当真就出去了。
林秋兰尴尬地看了韩景岩一眼:“她,她找院长能有啥事儿啊!”就算是有关韩景岩病情的事儿,那问医生就行了啊,还一本正经地说“谈”事儿,她一个姑娘家,能有啥事“谈”的,也不知道人家院长愿不愿意搭理她呢!
韩景岩笑了起来:“你可别小看她,她呀,可能耐着呢,我还不认识院长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他了,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正事要谈。”
林秋兰也笑:“这孩子,就是爱胡闹。”
这两人待在一块,一开始林秋兰还担心会尴尬,毕竟不熟。
不过韩景岩倒是挺健谈的,还会带动气氛,说了一些自己在部队时候的趣事,又问起林夏禾小时候的一些事。
林秋兰说起林夏禾小时候的事倒是兴致勃勃的,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护士进来给韩景岩换点滴的药水的时候,林秋兰都已经可以自然熟络地过去帮忙了。
“姐,你可能不太记得了,小时候你还给过我果子吃呢!”韩景岩说。
他尊重林秋兰,不仅仅因为她是林夏禾的姐姐,他名义上的大姨子,更因为她曾经给过他渴望的温暖。
那时候他母亲刚刚离开,父亲心情不佳整日酗酒,没人管他,他一个人跑到山里躲着哭。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他也不想回家,反正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就让山里的狼出来把他吃掉好了。
然后就见到了从山里打柴回来的林秋兰。
林秋兰认出是他们村里的孩子,便好心地走过去劝他,非要拉着他下山,还把藏在口袋里准备带回家给妹子吃的野果子分了一半给他。
林秋兰不会安慰人,只是告诉他,她和妹妹也早就没有了妈妈,她爸还老爱打她们,可她们不也好好地活着吗?忍忍就过去了,长大了就好。
韩景岩突然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了。
韩景岩的童年过得有些孤独,因为他有一个跟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母亲。
别的农村妇女都下地干活,不下田的时候也会去河边洗衣裳,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闲磕唠。
会扯着嗓子大声地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也会抄着擀面杖追得他们满村子乱跑,鬼哭狼嚎。
韩景岩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他们的,觉得这才像是生活。
可是他母亲从来不会,她是一个很优雅的女人,哪怕是旧衣裳,也要洗得干干净净,每天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就坐在院子里读书,或者写字。
她从来不下地干活,也不做饭,几乎不做家务,都是他爸每天辛苦干活回来,再手忙脚乱地给他们做饭洗衣,再苦再累,也没听他抱怨过一句。
当然她也是一个好母亲,会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画画,吹口琴,给他讲那些离他们的生活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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