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何燕娜之后, 她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
至少在学校里可以安心地学习，不再有人敢欺负她了。
而且何燕娜特别吃她拍马屁的那一套, 她几句好话一说, 何燕娜脑子一热，各种好东西就随手给了她。
这些年她穿的都是何燕娜穿过不想要的旧衣裳, 她一点都不介意，只要能给家里剩下买新衣裳的钱就好；还有何燕娜时不时扔给她的那些她看不上的饼干零食, 却是她的家人从来都舍不得买的好东西。
每次带回家去, 爸妈都会特别高兴, 然后藏在柜子里，很久才拿出来一点给他们兄妹俩吃。
因为这些, 朱凤英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值得了。
可是林夏禾不一样。
在林夏禾还没有成为她的同学之前，她就听她妈说, 她家附近新搬来了姐妹俩, 长得都很好看，为人也很和善, 好相处。
朱凤英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 看见哥哥又被巷子里的一群小毛头欺负, 她还没有来得及冲上去, 就有一格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出现了，声色俱厉地把那群小毛头教训了一通，还让他们每个人都排着队，轮流给她哥哥道歉, 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最后，这姑娘还拉起吓得蹲在地上不敢动的哥哥，塞给了他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后来她才知道，那好心的姑娘，原来就是林夏禾。
她知道她们贴的大字报上写的东西，对一个姑娘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以想象得到，明天以后，林夏禾在一中将再也待不下去，而且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千夫所指的辱骂和嘲笑。
她也曾经被人那样嘲笑过，她知道那种滋味，可是现在，她却要亲手将自己最厌恶的东西强加于人。
她太坏了，卑鄙无耻，朱凤英非常地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起了一股冲动想要立刻冲到学校去，把那些大字报全都撕掉。
可是没用的，就算她今天撕了，明天何燕娜也可以叫人再写再贴，只要她想让林夏禾身败名裂，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而她呢，一旦被何燕娜知道是她做的，那她将会失去何燕娜的庇护，落回跟最开始一样的境地。
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所以她只能助纣为虐。
朱凤英一直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只要能让自己过得好，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心理负担，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的良心感到煎熬。
林秋兰一如既往地极度重视林夏禾的每一次考试，这天早上，她又是早早起来，给林夏禾煮了两个鸡蛋，随即又把她摇起床：“夏禾，快点，该起来了。”
林夏禾看了一眼还没有亮透的天色：“唔，再睡一会，天都还没亮呢！”
林秋兰耐心地哄：“今天考试呢，早点儿去，别迟到了。”
林夏禾被闹得没了意见，只好起床洗漱，又按照惯例背了半小时的语文和政治，这才吃了早饭准备出门。
一打开院门，就发现门口站了个人，可能是站的时间太久了，人都有点儿呆了，傻愣愣地等林夏禾都把院门重新又关好了，才如梦方醒般抬起头来。
弱弱地叫了一声：“林夏禾。”
林夏禾记得她，班上的同学她不是每个人都记得名字，但是这个记得，因为她总是跟在何燕娜的身边，在一切何燕娜看不惯林夏禾的时候，一马当先地说许多难听的或者是冷嘲热讽的话。
也就是她们那一群人当中的出头鸟。
哪儿都有这样的人，不过就是被人当枪使的罢了，林夏禾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被人说两句而已，她又不会少块肉。
怎么，昨天下午何燕娜找周亚成没谈拢，一大早叫人来找自己麻烦了？林夏禾心想。
她没打算浪费这个时间，目光淡漠地在朱凤英的脸上一掠而过，便如同没有听见般地继续往前走。
“林夏禾，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朱凤英又喊了一句。
“说吧！”林夏禾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朱凤英忽然冲了上去，拦在她的身前：“就在这里说好吗？别出去。”
出了这条巷子，就是去学校的大路，这个时候很多上学的人路过，别人就会知道她跟林夏禾说话的事了。
林夏禾看她一眼，还是停下了脚步：“你最好能让我觉得这个时间浪费得值得。”
朱凤英涨红了脸，下了很大决心般地说：“林夏禾，你今天还是别去学校了吧！”
“为什么，今天不是英语考试？”
朱凤英不敢看她，语速飞快：“何燕娜想害你，她写了很多说你坏话的大字报，贴在了学校里，今天一早，所有人都能看到。”
林夏禾一愣，没想到她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些，她不是跟何燕娜一伙的吗？还是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我家就住在这附近。”
“嗯？”
朱凤英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了：“我哥是个傻子，总被巷子里的小孩欺负，有一次我看到你帮她了，还给他吃了包子，我，我很感谢你。”
林夏禾意味不明地看着朱凤英：“贴大字报的事，你也有份吧！”
朱凤英难堪地低着头：“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夏禾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朱凤英惊讶：“你，你还要去学校吗？”
“当然，今天要考试啊！”
“可是，那大字报上面写的东西，真的很不堪，今天学校里肯定会有很多流言蜚语的。”
“那又怎么样？在学校里，我的身份就是一个学生，对我来说，考试才是最重要的。还有，我希望你今天考试的心情也不要受到影响，因为这次班级的平均分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你就不怕学校会开除你吗？”
“我相信校领导不是这种不明事理的人，更重要的是，只要我的存在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他们就不会轻易开除我。”
如果她林夏禾今天真的能够让全班的平均分足足提高二十分，就算那些诽谤她的流言全是真的，学校领导恐怕也不会轻易地开除她。
眼看就要走出小巷了，朱凤英及时停下了脚步，呆呆看着她坚定的背影，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
林夏禾还没来到校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校门外的那个报刊栏旁边挤满了人，随着她的路过，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窃窃私语声更响了起来。
“就是她吧？”
“高三理科班新来的那个女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看她长这个样子就知道啦，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真正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人哪会长这样的。”
林夏禾听得好笑，难不成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然后提前安排好自己该长什么样了？
走进学校，那公告栏前人头攒动，简直比过节还热闹。
林夏禾目不斜视，直直地走进教室。
高三还好，毕竟学习任务比较重，而且待会儿马上就要英语考试了，所以大部分人看完热闹以后，还是赶紧回到了教室的。
但毕竟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好好看书，忍不住想要交头接耳。
直到有人瞥见林夏禾走进来的身影。
“都别吵了，林夏禾来了。”
整个教室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安静下来，只听见林夏禾坚定有力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她目标明确地走到何燕娜的跟前，才停了下来。
何燕娜心虚，对方都还没开口呢，她就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起来：“你……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是我做的？”
旁边的小姐妹一听就暗叫糟糕，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人家什么话都还没说呢！
林夏禾冷冷地盯着她：“既然你可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凭主观臆造我的流言蜚语并张贴上墙，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凭我的喜好把你当成罪魁祸首呢！”
“噗！”不知道是谁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何燕娜的眼睛“刷”地扫过去的时候，所有人却都是一脸“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埋头看书。
她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就没怕过什么人的，就连学校领导和老师，看在她爸的面子上，也要让着她几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分明就是出身农村的土包子林夏禾面前，她还没站起来呢，腿就先软了三分。
这人的气势太强了，一双眼睛就像是能把人的衣服都剥开，看进你的血肉里去似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何燕娜自己都不知道，她微微发抖的嗓音里已经带了些许求饶的意味。
林夏禾冷笑：“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把戏，幼不幼稚，你不就是嫌我碍着你的眼，想把我赶出学校嘛，何必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生生拉低了自己的格调呢？”
这一句句的，像刀子一样，往素来自诩清高瞧不起人的何燕娜身上甩。
她都快崩溃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有没有胆子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待会的英语考试，看谁的分数高。”
何燕娜心中一动：“分数高又怎么样？”
“分数高的就赢了，如果你赢了我，我立刻退学，以后再也不再你的面前出现碍你的眼。”
何燕娜的心砰砰跳：“那如果是你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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