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的工作, 我们才不稀罕……”陈庆祥才吼到一半,林夏禾拉住了他, 摇了摇头, 转向林秋兰,轻轻地说:“姐, 你什么意思?”
林秋兰低着头,但态度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去的, 既然他们认为我是为了能得到工作留在县城才故意接近你, 我要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以后岂不是更抬不起头来,何况, 我开面摊一天能挣十几块钱,去食堂工作, 一个月能给我多少钱?你们看不上我们个体户, 我还看不上你们的工作呢!”
林夏禾先是一愣,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她姐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随即拍掌大笑:“哈哈,没错, 姐, 你说得太对了。”
林秋兰继续接着说:“我的摊子当初置办的时候花了一百多块, 再加上的食材,这几天没法子出摊损失的账我就不跟你算了,你就赔两百吧!”
“好,我赔。”徐云生摸了摸口袋, 有点窘迫,“我出来得急,没带够钱,回头一定赔你。”
林夏禾冷笑:“你刚才不是说今天就是上门来赔罪的嘛,既然有心要赔,怎么会连钱都不带呢,我看你就是看准了我姐心软,不会要你赔钱的,你一定还觉得能够给她安排一份工作,我们就该感激涕零了吧!你也不想想,我姐要真的是去了你爸单位,他们现在都能这样对我姐,到时候还不是捏圆搓扁,都由他们说了算?”
徐云生涨红了脸:“我,我真没这么想,那这样,不去我爸单位也行,我再找其他朋友帮忙,去别的单位吧!”
“听不懂人话吗?我姐说了,她看不上,我们自己做生意做得好好的,又不是挣不了钱,哪用得着你来自作主张?你记得赶紧把钱赔了,以后少出现在我姐面前,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徐云生看了看林秋兰:“秋兰你信我,我真没这么想,我,我是喜欢你,我是真心想给你安排一份工作,让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出来摆摊的。”
林秋兰摇摇头,声音虽然不大,但异常坚决:“我就是个个体户,配不上你,我也不想配得上,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林夏禾在心里悄悄给她姐点了个赞,往后姐妹俩会遇到的事还多着呢,总要别人护着不是办法,终究也只能是让她自己能立得起来。
林秋兰顿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别忘了还钱。”
徐云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奈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陈庆祥犹自愤恨地盯着他的背影:“夏禾,就这么算了吗?”
林夏禾没好气:“那不然还能怎么样?跑到人家家里去把人揍一顿吗?”
陈庆祥神色黯然:“是我没照顾好秋兰。”
“不,是我不好,我太不小心了让人栽了赃,下次我一定会看好的,再不会让人往咱们车上放东西,可是,夏禾,咱们这面摊还能再开起来吗?那些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啊?”林秋兰内疚地问。
林夏禾沉着脸:“你们谁都没有错,庆祥哥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陪着我姐,姐你一个人看着摊子,总有疏忽的时候,是别人有心要害咱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自责也无益。”
林秋兰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以后该怎么办?这摊子……”
“姐,面摊咱们先不开了。”
林秋兰一脸震惊和失望:“不,不开了?”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开面摊,在县城开面摊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这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能养活自己的感觉给了她很大的自信,原来不需要靠别人,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的。
所以,她刚才也才能那么硬气地拒绝徐云生。
可是,这不开面摊,她还能做什么?
林夏禾握着她的手:“不是不开,是不在这儿开了,姐,咱们上省城去,我跟你说,省城的汽车站,起码有咱们县汽车站的五倍大,那人啊,也得多少好几倍,在这里咱们的生意都能做这么好,去了省城还愁做不好吗?”
林秋兰的眼里先是闪过一阵迷惘,随后就开始发起光来:“真的?我们真的能去省城?”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看我们当初来县城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没有,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姐,我跟你说,我这次去羊城,可挣了不少钱呢!”
林秋兰这才想起来,她这次出门,是去羊城进货的,连忙朝她身后看去:“你不是说进货吗?货呢?”
“都卖完了,我回来以后在省城待了两天,就卖光了,姐我跟你说,在省城做生意比在县城好做多了,省城人可有钱了,又舍得花,我这一趟下来,就挣了一千七百多,我全都汇到羊城,让人再给我发货过来了,过几天我再去一趟省城,又能挣一笔,到时候就咱们租个房子住下来。”
林秋兰想了想,用力地点头:“嗯,我也攒了三百多块钱,到时候我再把面摊开起来,咱们姐妹俩在省城好好过日子。”
当初从大石坝村搬到县城,对林秋兰来说,可以说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可是自从她接受了不管在哪里,只要勤劳肯干,姐妹俩都可以好好过日子的设定之后,再让她接受去省城的事,就容易得多了。
不都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嘛,在县城可以做得到,到了省城也一样可以做得到的。
“行,我明天先回学校一趟,考个试,考完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搬去省城了。
“呀,对了,去了省城那你的高考怎么办?”
“没事,我反正也不用天天去学校,要考试的时候再回来就可以了,我本来这次回来,就打算告诉你,我准备在省城租了房子当仓库做服装生意的,现在可好,姐你也跟我一起去,我可就每天回家都有热乎饭吃了。”
“好,你要去哪里姐就跟着去哪里,天天给你做饭。”
陈庆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们姐妹俩你一眼我一语地把什么时候搬去省城都决定好了。
他愣愣地说了一句:“你们都去了省城,那我呢?”
“啊?”林夏禾回过头来呆呆地看他一眼,过来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庆祥哥你放心,建筑队的事我不会不管的,我以后还是会常常回来看看的,对了,这房子我们暂时也不退,我回来考试的时候还得住呢!”
林秋兰却红着脸低下头说了一句:“我,我反正是要跟着夏禾的。”
陈庆祥根本没听到林夏禾说的那些话,一双眼睛只顾直愣愣地看着林秋兰。
林夏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回终于是真的恍然大悟了:“啊,我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书还没看完呢,我得赶紧进房看书去,你们慢慢商量啊!”
说完猛地蹿进房里,“砰!”地一声把房门给关上了。
林秋兰也有点慌乱地说:“夏禾刚回来肯定饿了,我给她做饭去。”
“秋兰!”陈庆祥忽然抓住她的手。
林秋兰吓得赶紧把手往外抽,却怎么也抽不动。
陈庆祥握得很紧,完全不给她逃避的余地:“秋兰,咱们好好说说话。”
“说……说什么啊?”林秋兰把头转向一侧,脸上烧得都快要着火了。
陈庆祥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心底里藏了好多年从来都没有变过的话:“秋兰,你嫁给我吧!”
林秋兰心跳得跟擂鼓似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软得不像话,要不是陈庆祥一直拉着她不放,可能她这会儿都没办法站得稳了。
“秋兰。”陈庆祥上前一步,几乎要把她抱在怀里了,他的身躯火热,带着强烈的男人气息把她笼罩其中。
林秋兰突然猛地用力一推他,拼命抽出自己的手,捂着脸跑进了厨房。
“秋兰!”陈庆祥想要追上去,又怕吓着她,正为难间,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咣当”一声,他立刻拔腿冲了进去,“秋兰,你没事吧!”
林秋兰蹲在灶台前,双手死死地捂着脸,死活不肯抬头。
陈庆祥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就是知道她性子害羞,又敏感,怕她对自己嫁过人的事过不去,所以一直忍住没敢提自己对她的心意。
可是这次徐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他的秋兰这么好,他要是再不抓紧点儿,说不定就被人抢走了。
可没想到还是弄成了这个样子,可是这次他不准备再让她逃避了,用力抓着她的手,硬掰了下来:“同不同意,你给我句准话,别总吊着我不上不下的。”
林秋兰那小脸蛋通红通红的:“我没有……吊着你。”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就比蚊子叫大一点,陈庆祥差点儿就没听见。
陈庆祥不依不饶:“怎么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林秋兰突然眼眶一红:“庆祥哥,我嫁过人的,身子早就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你。”
陈庆祥生气了:“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可是别人会说你的闲话的,还有你妈,她不会同意的。”
“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陈庆祥的目光火辣辣地盯着她,林秋兰的心思千回百转,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说:“庆祥哥,对不起。”
陈庆祥心里一冷,抓着她的手忍不住又用力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你这话,是啥意思。”
“我……,我想去省城。”
一米八几的高大汉子,眼中忽然有水光闪了一下,慢慢地松开他的手,看着那纤细的手腕上有几个被捏得发白的手指印,一点一点地慢慢红。
“好。”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猛地起身,掉头,快步向门外走。
“庆祥哥!”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的那一瞬,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焦急的呼唤。
陈庆祥浑身一僵,脚步就顿在了那里。
然后就听到身后娇娇柔柔的声音说:“庆祥哥,你可以再等等我吗?我想等我变得更好,可以配得上你的时候,再……”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庆祥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
林秋兰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些话,没等到他的回应,滚烫的心也一点点地开始变凉,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可以变得更好,让所有人都看得起的一天。
她的声音又低落下去:“对不起,庆祥哥,我随便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陈庆祥猛地冲了回来,双臂一张,紧紧地把她搂进了怀里,“你说了,我听见了,不许反悔。”
林秋兰被他吓得懵了:“反,反悔什么?”
“你答应我了。”
“我,我没有。”
“你答应了,你说等你变得更好,就跟我在一起,秋兰,我等你,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都愿意等你。”
他的怀抱滚烫滚烫的,林秋兰被他抱得几乎无法呼吸:“你,你先放开我。”
“就这一回,你让我先收点利息。”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耐心等那么久。
林秋兰心中一软,放松了身体,全心全意地依靠在他的身上,两只小手也软软地搭上了他的后腰。
陈庆祥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中更是狂喜,手臂忍不住又紧了几分。
一个拥抱,好像要持续到天长地久。
直到林秋兰实在是要惦记着给林夏禾做饭,软软地推开了他,陈庆祥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我会去省城看你的。”
“嗯。”林秋兰红着脸应了。
林夏禾出来吃饭的时候,陈庆祥已经离开了,可她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林秋兰身上的变化:“姐,你还跟我一起去省城吗?”
林秋兰脸上一红:“当然去啊,不去谁给你做饭啊!”
“我就开个玩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哪还饿得着啊,你不去也没关系的,你走了,庆祥哥怎么办?”
“我管他怎么办呢!”林秋兰的脸都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了,这话说得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林夏禾哈哈大笑:“好,那我可就把你带走了,到时候庆祥哥要打我,你可要帮我拦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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