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边不知道是什么仪器在滴滴作响,接着穿着白袍的医生出现在了少女的视野里。
“让我来看看……”医生是个语气愉快的黑发男子,在一系列检查之后终于对少女说道,“Jane Doe【无名氏】……脑震荡,多处外伤,营养不良……不过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看起来是还不太坏……”少女看了一眼自己受伤插着的点滴管,自嘲道。
医生笑了笑,继续说,“没错,你大概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医生,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这可能是脑震荡造成的记忆缺失,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医生从FBI口中听说了她的情况,回答道,“不过如果没有的话,就可能是心因性的了。”
“心因性?”
“通俗的说就是你的大脑因为受到某些刺激,而屏蔽了一些记忆——恐怕都不是什么好记忆。”医生解释说,“对了,你是FBI送来的,有一个Dr. Reid想要在你醒了之后见你,不过他不是医生的那个Doctor。”
“噢……他们不是应该在华盛顿吗?这里是华盛顿?”
“不不,差远了,这里是佐治亚州。”医生纠正道,“他昨天也在这里留院观察,所以就耽搁了一天多,现在他已经可以出院了,所以,要我去叫他吗?”
少女点点头表示同意。
当Reid走进病房的时候,少女自然地抬起头打量他。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一次事件的遭遇,虽然看得出十分年轻,Reid却显得格外憔悴瘦削,眼眶下有一道可见的黑眼圈。他的身材瘦高,背着一只很厚重的长背带棕色文件包。此时他正挥着手向少女打招呼:“Hi,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当然”少女说着,指向右手边一只黑色的椅子,“请坐。”
Reid于是坐下,将文件包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好,我应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Doctor Spencer Reid, Behavior Analyst Unit, FBI.”
“幸会。”少女说,“顺便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无名氏~”她开着玩笑。
“啊……关于那个……”Reid低头微笑了一下,就立刻从文件包里摸出了一个FBI封面的文件夹。
“那是不是……”少女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对……”Reid把文件夹递给少女,“你好,Muriel Sword”
“这是……”Sword拿过文件夹,打开,看到的却是一张不过十岁的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抿唇笑着,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这是我?”Sword犹豫地抬头问道。
“是的。”Reid低着头有些尴尬地飞速说道,“你生于1990年1月29日,父亲Anthony Sword,母亲Teresa Sword,1997年时父亲去世,2000年时母亲被诊断出肺癌晚期,同年10月,你在乔治亚州失踪,因为你卧室的窗户被打碎,当时警局认为你被绑架,但是他们进行了三个月的调查,仍然一无所获,于是他们放弃了这个案子”Reid背书似的语气忽然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急切得解释说,“大多数的儿童绑架案,儿童生还的可能性在24小时之后将大大降低,所以当地警局的决定是符合常规的……”Reid有些抱歉地看着Sword,“对不起,没能在当时找到你……”
“没什么,说真的……”Sword立刻回应道,并不是客套,她一点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听Reid的叙述,还有一种古怪的距离感。
“你的母亲在2001年3月病逝,从此之后这桩案子再无任何线索……对不起……”
“没事的,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Sword回答说,“反倒是有些奇怪,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最起码的熟悉感都没有,就好像实在听别人的故事。”
“按照常理来说,因为脑震荡或者心理原因导致的记忆流失,并不会完全没有任何记忆,”Reid说道,“很有可能你再过一段时间就都想起来了。”
“是吗?Doctor Reid?”Sword问,“你是需要我……来找到我以前的绑架犯吗?啊,对不起,这个句子太奇怪,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会用到这种句子。”
Reid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原本他以为会倍加尴尬的过程反倒轻易地被Sword三言两语带过,没有令人不适的沉默,也没有一般的否认辩解愤怒接受的过程,他于是回答道:“是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还有些虚弱,这个案子……并不在紧迫的时间表上……”他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不起,我不是说它不重要,我是说……”
“我知道,Doctor Reid,你不必要对我小心翼翼的,正如我所说的,我对过去的那些事情,哪怕是一光一影都不记得。”Sword回答说,她现在道反而有些尴尬。
“谢谢……你的理解,”Reid回答,“你现在剩下的近亲是Kathrin Wynn,你母亲的妹妹,她现在住在弗吉尼亚。因为你今年只有17岁,所以依旧需要她的监护,她现在正在拉斯维加斯开会,不过她会在明天下午接你去弗吉尼亚。”
“她……人好吗?”Sword问道,十分关心在接下来的一年她必须相处的人是怎样的。
“额……这是个十分宽泛的问题。”Reid回答说,“她是一个律师,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话,她没有不良记录——额,除了大学时期有一次醉酒破坏公物之外,不过根据当时的记录,那是大学姐妹会对菜鸟的任务,她破坏的也就街角一个垃圾桶而已。剩下的,连一张交通罚单都没有。她曾经在普林斯顿大学攻读法律,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在埃金斯律师事务所工作。”
“你认识她?”
“我?不,我只是看过她的档案而已。”
“然后你就背下来了?”
“没错,我……”
可是Reid刚刚神采飞扬地打算开始解释,就被门外飘进来的一个女声打断:“没错,你又要开始秀智商了!”
Reid和Sword一起抬头看向门外,一个衣着花哨的金发女人出现在了门口,如果没看错的话,Sword认为她穿着一身画有重复的钟表图案的浅蓝色连衣裙,耳朵上还带着两个圈形的深蓝耳环,搭配黄色的粗框眼镜,在颜色单调的医院里,不论如何都是一道风景。
“Hi, Penelope Garcia BAU另外一个天才向你问好!”女人愉悦的语气自我介绍道。
“你好……”Sword有些无语地向Garcia打了招呼。
“我来只不过是想向这位天才先生说一声,我们的飞机在半个小时之后起飞,如果你没有收拾好的话,可要加快速度了哟。”
“你们要走吗?”Sword问道。
“……你们先走吧。”Reid看了一眼Sword之后回答Garcia,“Hotch给了我两个礼拜的休假,我看就从现在开始吧。”
“哦,这样啊,好的。”Garcia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病房。
“……那就是我们的技术分析员,Garcia,刚刚也是她帮忙找到你的资料的。”Reid对着Garcia的背影介绍道。
“技术分析员?就是……技术宅?”
“额,应该差不多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哇……真酷。”Sword回答,“完全看不出来呢……不过话说回来,Doctor Reid,你真的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Miss Sword,你的监护人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我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你现在其实处于刚刚脱离危险的心理状态,有可能会遇到各种心理问题。”
“额……谢谢?”这个话明明是为自己好,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Sword想道。
“不用谢。”
接下来就是一阵诡异的沉默,病房里的两个人几乎互相陌生,沉默无话的状态格外尴尬,Reid却恍然未觉地在病房里四下观察着。
为了避免视线接触,Sword转过头去,看向左手侧的仪器,研究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有意思的,就把视线往上挑,定格在了靠近走廊的小窗上。那是为了便于走廊里的医生观察病人而设置的窗口,虽然配有百叶窗,但此时的窗帘是完全打开的。与病房里的阳光普照相比,医院的走廊显得有些晦暗,于是就在那暗色的窗户上,Reid的镜像格外清晰。
趁着Reid走神,Sword开始端详起这一名自称博士的FBI探员,第一眼注意到的仍然是他深凹的眼眶,眼眶下的黑眼圈此时在暗色的镜像里并不明显,但却依旧隐约可见,尤其是在他白皙得近乎病态的皮肤的映衬下。接着Sword发现他的头发长至耳后,尾梢微微卷起,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自然卷发——不过,也对,Sword打量着窗户上的镜像,这是一个极其注重衣着的人,虽然并不完全在工作,却在衣着上丝毫不显随意。被劫持的那一天Reid穿的衣服,Sword还在隐约中记得,并不是现在的这一件,况且被染了血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穿,所以这一件衣服应该只是备用,即使是备用,却也是这样的讲究,虽然粗看似乎漫不经心的搭配,但从款式到颜色都显得和谐无比,Sword倾向于认为他是真的搭配过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Sword真相了。但是此时Sword却觉得这个想法十分不靠谱,微微摇摇头似乎想甩掉它。Sword想要找一个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想法,她立刻想到了被劫持的那一天,地上两只不同的袜子的影像——那袜子总不可能是那个疯子的吧……他叫什么来着,Tobias?对,Reid这样叫过他。
多大人了连袜子都能穿错?嗯嗯,一定是因为上班之前太忙,于是不修边幅了。Sword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下意识转身去看Reid的脚踝。
自然是看不到的,从俯视的角度,长裤的裤腿自然遮住了少女好奇的视线。
Sword没能得逞,不过也并不在意,不过在抬头的时候猛然发现Reid正看着自己,猛然一惊,有种干坏事被发觉的感觉。一时紧张过去之后,Sword咧开嘴扯了个笑容权当道歉,毕竟,这个Doctor Reid分析人类行为再厉害,也不可能猜到自己刚刚的想法。
可是Reid却维持着刚才的表情,丝毫没有反应。
Sword觉得奇怪而又诡异,她才感觉Reid的视线直接穿过自己,就想自己不存在一样,回头看看,身后并没有什么,Sword疑惑地问道:“Doctor Reid?Doctor Reid?”
“你叫我?”Reid在Sword开口的一瞬间回了神,“抱歉,刚刚……走神了……”同时低头用手揉了揉鼻梁。
“没事……”Sword隐隐有点奇怪,“你……是很累吗?”不论如何,作为昨天送来的病人,Reid至少能够有一晚的休息。
“我?不……并没有……”Reid回答道,“你刚刚叫我,是想说什么吗?”
“呃……你……”总不能说我想看你的袜子吧?Sword心想,挣扎了几下终于开口问道,“我刚刚很好奇,您知不知道昨天的那个……凶手……?你们怎么叫……”
“不明嫌犯。”
“不明嫌犯,他做了什么吗?”Sword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方便告诉我的话。”
“不要紧的,已经结案了。”Reid轻声说道,“Tobias Hankel,在佐治亚州犯下了四桩杀人事件,杀死7人。”
“为什么?”
“他坚信自己是大天使拉斐尔,要惩罚人间罪孽。”
“……那又是为什么?”把自己当成别人……?Sword表示无法理解。
“他幼年母亲去世,被严厉的父亲带大,在严格的宗教信条下长大,而在父亲的重压之下,他开始……开始吸毒来解脱自己,却被父亲视作懦弱行为加以嘲讽指责,四个月前他的父亲病重,痛苦之中劝说他杀死自己……”Reid解释着,就好像事不关己。
“他做了吗?”
“他做了。那之后他就出现了多重人格障碍。他身上有三个人格:他自己,他父亲,大天使拉斐尔。”
“……而我们却撞上了这样一个——三个?人。”Sword无奈地在病床上托腮。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怎么到Tobias的小屋的吗?”Reid一改背教科书的语气,问道,希望能抓住时机顺便了解Sword失踪后出现的详情。
“记得。”Sword说,“在墓地醒来之后的一切我都记得,说起来很可笑……我是从墓地——我是指真的一座坟里面爬出来的。那里面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坑,还有一条通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通道里面,浑身酸痛,伸手不见五指。”
Sword叙述的时候,却是一脸微笑着的表情,这让Reid觉得十分奇怪。如果不是现场勘查认同了她的说辞,他会以为Sword在说谎:没有害怕,没有惶恐,连他一句“没事你现在安全了。”都不必要。也许可能是她在用微笑来掩饰激动的情绪吗?Reid想,那么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依旧极度危险。
Sword未觉Reid的思绪,自顾自往下说:“我往外走,接着我发现有光从上方照下来,伸手朝上,那是一扇破旧虚掩着的木门……接着我……出来……我发现那是一片墓地……远处有小屋……”Sword忽然噤声了,Reid即使状态并不好,也能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几变,她过了一会儿接着说,“为什么我要走过去……蠢透了……”
“这是求生的正常反应,当时你不可能知道小屋里有什么。”Reid虽然想到了些什么,但却不动声色,只是安慰她。
“也对。”Sword心不在焉地回应,“可是我应该意识到什么的……”
“Miss Sword...”Reid打断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必要自责。”
“是吗……?”Sword抬头得意地微笑了,那神情在Reid看来就像是被老师表扬的幼儿园小孩。Reid愣了愣,还是回答道:“是。”
“Doctor Reid,那您呢,您是怎么到那里的。”
“我……?我和队友到Tobias的家里例行询问,并不知道他就是unsub。Tobias要逃跑,我就和我的队友分开找他……然后我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墓地。”
“……你们是每天都要面对这种事情吗?”Sword察觉道博士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立刻问道。
“这种事?”
“这种危险。”
“说是每天是夸张的手法。”Reid回答,“不过也几乎就是这样了。”
“嗯。”Sword继续问道,因为不想面对沉默,所以开始没话找话,“进FBI的必须是博士吗?”
“也不。”Reid简短地说,“我在大学里遇到了我的导师SSA Jason Gideon,他将我带进了BAU。”
“您是心理学的博士?”
“并不。”出乎Sword的意料,Reid再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是数学,化学,工程学的博士,心理学,社会学的学士。”
“……”Sword一瞬间差点被Reid飞快地报出的一串头衔闪瞎,无语了一下,“您就是BAU的天才担当吗?”
“什么?”
“哦,一个团队的标准配置就是一个领导,男女打手各一个,一个天才,一个美女啊。”Sword解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Reid心里暗想,不过和自己的小组对了对,发现还真差不多,要说差在哪里,就是还漏了一个亮瞎人的黑客Garcia,和导师级人物Gideon。不过Reid下意识没有透露小组的内部信息,沉默了。
Reid沉默了,Sword又一次累觉不爱,随口接下话题:“您读的是什么大学?你知道,估计我也应该看看大学的事情了。”
“加州理工。”Reid没多想,开口回答,接着又觉得奇怪,Sword失踪七年,为什么关心的是大学的事情。
“好的吧。”果然神一般的学校,神一般的毕业生,Sword暗想,接着说道,“我什么都记不得,还不知道蠢成什么样了。”
“如果你学过,就不会忘记了。”Reid说。
“可是我有没有学过呢?”Sword托腮问自己,但过去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Sword的沉思被护士的声音打断:“Jane Doe?开饭了。”
“我叫Muriel Sword。”Sword微笑着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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