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WickedMan’sRest
Sword对门口通报的警员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走进了房间,把手上的文件放在桌面上,解释说:“这是我几年前在FBI的时候,托人收集的他的资料。我还没看过,但是上面都是他入狱之前的事。”
桌面上这个文件夹里的资料,是Sword刚刚开始在FBI实习的时候收集的。但自从拿到手,这个文件夹就一直收藏在Sword的衣柜里,从来没被打开过。每每想要阅读,却总被颤抖的手指和呃逆的肠胃打断。搬来华盛顿的时候,Sword没有扔掉这个文件夹,却心里暗自觉得她永远不会打开它。
想到这里,Sword冷笑了一下,继续说:“如果这起案子和他有关,他不会愚蠢到在会被监视的监狱信件里与现在的unsub建立关系。他肯定早就认识unsub。在我与他见面的时候,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些资料,至少不会被他掌握节奏。”
“你是怎么——?”Rossi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提问道。
“我看到新闻就觉得哪里不对。”Sword回答说,“本来觉得我的资料可能可以帮上忙,但是我给Garcia打电话的时候,Garcia告诉了我这里的情况——这与我有关,我有权知道。”
Rossi点点头,看向Reid,想要征询他的意见,却发现后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色。
“Reid?”Rossi叫道。
“嗯?”Reid转头看向站在桌边的Rossi。
“Agent Rossi——如果我可以说一句的话。”看见两个探员有犹豫的意思,Sword急忙说道,“虽然我相信哪怕没有他的情报,我们依旧有破案的机会,但是我认为他的情报会让我们更快找到被绑架的两个孩子,并且阻止第四起可能的绑架案。我知道,如果这起案子完全复制之前那起案件的模式,受害人的生命没有太大威胁。但是……不,在明知道我可以阻止的情况下,那个纽约的男孩不应该经受更多一天的惊吓。”
“你……确定吗?”Reid问道。
Sword将视线朝Reid的方向转过去,但是却停在桌面的资料夹上:“我确定。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虽然视线犹疑,但是声音却无比坚定。
“那是Victor Dipole——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Reid看见Sword露出一个苦笑:“不能再逃了——我必须准备好。”
监狱访问室前。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谈判专家Rossi最后与Dipole达成了这样的结果:Sword独自与Dipole在访问室会面,不设录音、录影,不带通讯,但是Rossi和Reid要在房间外观察实时监控探头,Dipole背对镜头,面前确保没有反光平面,杜绝探员读唇语的机会。
Dipole已经从另一扇门被带进了访问室, Rossi正在给Sword做最后的谈判培训。Reid看着Sword的侧脸,回想着刚才的重逢。
在不久之前的华盛顿断电-破坏案之后,Reid曾经隔着电话听见过Sword对Tasler案的推理。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无法想象电话那头Sword的神色。现在,两年后,他终于见到了Sword,看到了她的神色和手势,却觉得他所看见的人,从很多角度上来说,都难以和两年前的Muriel Sword重合。
像是熟悉,又像是需要重新认识。是的,她似乎一直是坚韧的,却从来不像今天的执着;她一向独特,却从来不比今天鲜明果决。每一个特质似乎都并不陌生,但却与过去全然不同。
过去的那个少女、学生、受害者,变成了……
“……我或许真是很幸运。”Reid听见Sword在和Rossi开玩笑,“要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请求Agent Rossi的谈判辅导。”
笑了笑,Rossi继续叮嘱:“记住,如果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马上终止会面。Dipole会被锁在桌面上,我们这一侧的门不会上锁。”
Sword点点头:“好的,那么我……”Sword朝访问室的门偏偏头,示意自己打算进去。
这一刻Reid在飞快的思考:送Sword进去真的是个好决定吗?自从Sword来到冬煞联邦监狱,提到Dipole的时候完全用“他”代指——这很明显,Sword没有完全放下——她又怎么可能放下?隔壁房间里坐着的那个人以她的恐惧与绝望为乐,为她一路挖遍陷阱,好整以暇地等待最后的终局——这笔交易真的划算吗?几个线索,值得让Sword再去面对这些吗?——
“Sword?”Reid在Sword进门前叫道。
Sword扶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她转过身,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对上Reid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却最终开口:“放心。”Sword这样说道。
Reid注意到她的眼神里不乏徘徊与戒备,却又在一瞬间被一道坚定果断的铁幕隔绝。
——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战场。是的,不能再逃避了,她不得不准备好。
访问室。
Sword在身后关上门,做了一次深呼吸,对着墙面练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才转身,看向房间里。
访问室有三排桌子,除了最后一张,此时都空空荡荡。桌子中间原本树立着的透明隔断,因为Dipole的要求被用粗糙的黑纸挡住,以断绝反光的可能性。Dipole背对着Sword,坐在隔板的一边。
Sword朝Dipole走过去。她想起第一次害怕自己的感觉;她想起读着儿时日记时,自己由内而外冰凉的身体;她想起半夜惊醒,门缝下的阴影;她想起自己崩裂的伤口,想起用尽全身力气,却无力反抗的强力;她想起手心里冰冷的枪械造成的灼痛,想起来不及闭眼的那一瞬间,反复出现在噩梦里的,那喷溅状的血、骨头碎粒和消失在自己枪口下的生命……还有绝望,曾经生命里铺天盖地的绝望。似乎一切的努力只是无谓的挣扎,唯有绝望才是命运终局……
肠胃沉重,血液沸腾。
Sword来到Dipole的面前。冷静,她告诉自己。
“Muriel!为什么摆这样的一张脸?”
Sword刻意忽略这令她肠胃翻腾的声音,受过训练的眼睛在Dipole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疯狂与满足。
这个人是个疯子。Sword告诉自己,他极端自负,寻求关注,和Sword花了大学四年研究的其他反常人格没有太多不同。
“我来了。说吧。”Sword发现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你知道些什么?”
“没这么快,Muriel,让先我问你几个问题。”接着,Dipole把Sword的沉默理解成默许,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
Dipole摇起了头:“不,Muriel,不行。这个回答太敷衍了。”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Sword在Dipole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现在,Muriel,你看上去很冷静。”Dipole冷笑着说,“外面的探员一定教过你,如果想要取得控制权,最好使视线高过我的。但是你现在坐下了。因为你的膝盖在发抖,因为你已经站不稳了,你的脚尖向我暗示你快要夺门而出了。我说得对不对,Muriel?”
“不对,这只是因为我觉得你会啰嗦很久。”Sword回答道,并且几乎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起来。她不该说话,Dipole会觉得他拿回了控制权。Sword暗暗咬住后牙:她不能忘记,Dipole也是一个心理学专家。
Dipole又微笑起来,用带着手铐的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最开始你也会这么顶嘴,但是后来你学乖了。你学会了隔离自己,请你告诉我,Muriel,自我隔离是什么疾病的早期原因?”
人格分裂,Sword在心里回答。
为了找回控制权,Sword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原本不想说这个,但是……既然说到这里,我听说过你以前是医学院毕业的。那么请你告诉我,咳嗽、咯血、消瘦、呼吸困难是什么疾病的征兆?”
最开始,在和Reid的审讯中,Dipole提到过几次类似“时间不够了”这样的句子,这引起了Reid的注意。于是,他们调取了监狱监控。总结Dipole近期的种种行为,探员们有了一些猜测。
Dipole两只手放在桌面,探究地端详着Sword。Sword努力控制着自己,也毫不畏惧地坦然对视。
良久,Dipole苦笑了一下,收回视线:“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认为自己可能还有最后一年多的时间。”
Sword沉默着坐在Dipole的对面。虽然早有猜测,但是亲耳听见Dipole这样说,Sword并没有战胜的感觉,反而觉得另外一阵恐惧担忧向她袭来——因为她发誓,她看见了Dipole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寒光。
“不瞒你说,我是来做最后的告解的。”Dipole继续说,脸上的微笑令人不适,“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找一位牧师,但是我相信你知道,我一向没有那么虔诚——Muriel,我希望你能听我说。
“我承认,我不知道现在在外面犯案的人是谁。但我知道他从哪里来:‘血线会’。”
“血线会?”
“是的,那是一个我和几个朋友建立起来的小团体——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共享互相之间可能感兴趣的目标,官方情报,物资来源——那一类的事情。”Dipole解释道,“那是很多年前,我们在一起享受了很多乐趣,但是我们又很担心——你看,伟大的王国需要继承人来经营,我们一生的经验同样不能付之东流——我们……需要继承人,像你一样的人,Muriel。你知道,我认为自己是科学家,是教育家,所以我最早开始了——”
“我们需要一份名单。”有些听不下去,Sword打断道。
“恐怕我做不到。”Dipole摇了摇头,“你看,我们在联络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当面交流,或者现在通过网络……”
“你们有多少人?”Sword问道。
“最早的建立者有四个。现在可能有更多的成员。”Dipole身体前倾,“我必须警告你,这些人的犯罪可并不止步于儿童绑架——如果要与他们为敌,是一件极其不明智的事情。”
“我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
“哦,相信我。你有。”Dipole偏头一笑,“根据血线的规则,成员的继承人自从成为成员——你,Muriel,也是血线的一员。是的,你可以尽情否认,但是,你是我的得意之作——多么可惜我看不到你终于向天命低头的那一天……为什么要在自己被当做是异类的地方挣扎呢?为什么不去你真正归属的地方?我的Muriel,为什么是一副这样的表情?我们都知道我说得没错,哪怕你忘了,但是你从离开我开始的每一次选择,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想法,都来自于我——你是为我而闪耀。”
Sword不想露怯,但是手指抓紧桌子边缘的动作却不受自己控制。她的脑海中飞快地思考着:她现在坐的金属椅子至少有四个锐利的部位,快速用力至少能造成骨折和内脏出血,Rossi和Reid都在监控室,最近的警卫在Dipole的坚持下距离会面室至少100米……不。
Sword强迫自己停下脑海中流畅播放的画面,慢慢站了起来,抚过金属椅背,然后轻轻把椅子推进桌下:“现在,把你所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个‘血线’的事,都写下来。”
“我恐怕你没有理解。”Dipole说道,“我杜绝了一切使我们的谈话有记录的机会,就是为了给你留一条回到血线的退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亲笔写下供状?”
“你恐怕也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Sword俯视着Dipole,“你不会不知道以你现在的健康状态,不论如何都将面对非常惨淡的死状。我知道,你想要自杀,自缢或者让狱警开枪,都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只要我说一句,你还有重要证据没有吐露,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FBI会用尽一切办法延长你的生命,有些可能没有那么舒适,也没有那么有尊严——”Sword将条纹纸和一支笔递给Dipole,“如何离开,你的选择。”
当Sword拿过那张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划线纸时,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着,甚至逆流,仿佛看到了胜算,心跳飞快。她伸出手向摄像机示意会面结束。
“我不得不说,Muriel。”Dipole说道,同时露出一脸苦笑,“我真为你骄傲。”
“不需要。”Sword说着,抬头看到会面室两边的门都打开了,Rossi和Reid出现在她使用过的那扇门前。另一边则是两个狱警走进来,要把Dipole带走。
Sword的眼神在两名探员脸上扫过,接着飞快地转移视线,对正在押送Dipole的狱警说道:“注意一点,他有自杀企图——不要让他死了。”
“你——你不能这样做!你说过……”这是Dipole今天第一次显露出慌乱。
Sword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愉悦:“我说过什么?有谁可以证明我说过的话?我的话有律师在场做过证明吗?或者是有书面的协议吗?”
病弱的Dipole没有办法对抗狱警的双手,他回过头,紧盯着Sword:“你——”
“感谢你的配合,在你最后的日子,我保证带着‘血线’崩溃的消息,亲自来送你走!”Sword说道,毫不落败地瞪视回去。看着Dipole眼睛里透露出的绝望,Sword想起了一句古老的引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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