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间。
贾府里的好些人还睡意惺忪,却不想一道惊雷直接炸响在大门口。
“二奶奶,大事不好了。”
平儿却少有地失了分寸,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内,惊慌地看向王熙凤。“水月庵的净虚师太被顺天府给抓了。她供出了李荣要强娶张金哥之事,这会门口正有一队官差,要让二奶奶与二爷一起过堂问话。”
“什么?”
贾琏听得迷糊,昨天与王熙凤在床上闹得晚,怎么觉得一醒来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过堂?顺天府?这都哪跟哪啊?”
平儿见到贾琏,猛然想起王熙凤写信教唆节度使云光,那是完全瞒着贾琏进行的。
王熙凤一听净虚被抓就捏紧了手帕,差点被指甲尖戳破手心,但表面还佯作镇定。净虚不会供出她,否则那就是断了后路,把她陷进去谁保净虚。
退一万步说,这回顺天府问的只是让人毁婚的事,又非什么杀人放火,真爆出来还能把人抓回牢里不成。
“急什么,不就是去衙门说个话。”王熙凤斜了一眼平儿,这又看向贾琏,想着怎么把借他私章一用之事说得漂亮些。
平儿却是一点都没能镇定,她原也以为小事一桩,但今早贴满衙门口的黄纸,那是将一桩能捂住的小事闹得直达天听了。
“二奶奶,真不是小事。您写的那封信,不知被谁劫了去。那人将信上的内容抄录在好些黄纸上,今早一张张地贴满了六部的大门口,京官们上朝途中都瞧得明明白白的。”
贾琏不傻,前后一听大概,必是王熙凤借他名义做了什么。不论事情本身可大可小,但被以衙门口贴黄纸的方式曝光了,这回他们势必要褪一层皮了。
“王熙凤,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招惹了哪路牛鬼蛇神!”
*
牛鬼蛇神,或该称始作俑者的晏归舟,一如既往按时起床,也没因昨夜去做坑人之事而多睡几刻。
正悠闲地吃着早饭,也不抱怨因为今早出了乱子,厨房送餐都晚了小半个时辰。
三个丫鬟早就习惯不留在屋里伺候,但她们都有些半醒未醒没有食欲,更想要再睡一会回笼觉。
“早些吃完,早些收拾。”
彩屏说着拿起筷子,后半句意思明确,早收拾早歇息。三人心里还很感谢晏归舟从不多事,才让她们能有闲打盹。
正被感谢的晏归舟,永远不会告诉彩屏,她们犯困是因为昨夜的微量迷药后遗症。
这半个月,晏归舟表面虔诚诵经,暗中实则非常忙。
先跟着铜镜学易容术。对于没接触过武学的人来说,幸而她与铜镜神念相通,比起看书自学地瞎琢磨,犹如被醍醐灌顶。
缺陷在于,她体内可调用的金锐古气不多,目前脸上的假面一次勉强维持半个多时辰。
换脸成功仅是迈出一小步,一入江湖,节操就猛掉不停。
先在铜镜指路放风下,她争分夺秒偷换出了王熙凤交给来旺家的信。
晏归舟从没想过,当年为修复古兵器苦练的书画复刻,有一天竟会用来仿写书信。以求鱼目混珠,让来旺家的毫无察觉先寄出假信。
紧接着,她又做了暗中克扣的事,昧下二三十张尼姑庵里最不缺的烧祭死者黄纸。这些纸很便宜,全京城祭死人通用,根本查不出来历。
今天凌晨,她在黄纸上放大字体,仿写了王熙凤信件内容。为了确保不惊动暖香坞的丫鬟,把从假尼姑身上搜来的迷药也给人下了。
再一路易容,听着铜镜指引,偷摸着接连避过打更人,在一排官衙墙上贴了大字报。
这会,晏归舟舀起一勺菜粥,默默询问赢大宝,『大宝,这一连串坑人不眨眼人的事,真是我做的?』
『装什么傻,计策不都是你定的,我只负责放风站岗。再说,这些小事算什么坑人,要王熙凤的命了吗?最多是卸了她所有的权力。上兵伐谋,一石两鸟,让老尼姑净虚没可能瞎叨叨了。可惜,我没法围观满城尽是王熙凤的后续。』
赢大宝过度使用灵识而深感疲惫,有心一起搞事情,却做不了几回帮手。
在如今的天道之下,它只有满月之夜吸纳月华修行,其余时间本该一直沉睡。再也不能像这半个月为引晏归舟入门,做一些超负荷的事了。
临要休息前,赢大宝对晏归舟再三表示,无需白费力气找器物修行术。
早些搞清楚武道断绝的始末,更胖揍一顿将它毁容的真凶,就了却它的夙愿。以而让它顺利入芥子空间,静待重回九重天外。
对此,一人一镜并非毫无头绪。
虽然两个假尼姑杀手清醒后就立即自杀了,但她们极有可能来自古怪的门派——天命教。
周庄梦蝶,是耶非耶。结合晏归舟所知的红楼之书,与赢大宝灵识清醒后偷听到了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谈话,先揭下神秘太虚幻境之类的神秘面纱。
警幻就是一个无法现身人前的武林高手。她来自天命教,与一僧一道只是半合作关系,各有各的修行方法。
『十月初,贾瑞中了王熙凤的计谋,被贾蓉讹走了一大笔银子又染了严重风寒。那小子也是执迷不悟,半死了还肖想王熙凤,跛足道人带着风月宝鉴前去,说是给他治病。
风月宝鉴正面照出欲望,背面照出恐惧,人只要看了就如身临其境。贾瑞仿佛一会好王熙凤夜夜欢好,一会又犹如被百鬼撕咬,一般人谁受得住这种精神刺激,不多时就去了。』
赢大宝说过它被迷了灵识,才被重新炼化成风月宝鉴。
当晏归舟入世,它才被唤醒灵识,那会正被跛足道人当作兵器,刚刚要了贾瑞的命。
一僧一道那般渡人,究竟是不是渡,一面镜子也操心不了太多。
然而,作为有自主灵识的铜镜,听到两者商议多多使用从天命教弄来的风月宝鉴,只为找到吸取镜气的方法助他们修行,赢大宝顿时勃然大怒。
『神器有灵,岂是说用就用。既然他们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那想要强行契约榨干镜气,我就礼尚往来,反向重创了他们。让那两人身受重伤,是十年八年好不了。
小舟舟,不管那些人各有何种算盘,当务之急,你该去寻找武功秘籍。唯有练得武功傍身,才不惧与天命教对上。』
晏归舟知道贾府不是久留之地。难说两个假尼姑与同党是否有过联系,透露了杀死贾惜春后又没杀干净一事,可别再来一波杀手。
不论天命教想从秦可卿身上找什么,九成与其可疑的身世有关,但查了好久都是一无所获,那么她也无需为此事倍功半地多费力气。
『手头上能带走的钱不多。钱可以设法赚,关键是怎么弄到一张新身份文牒?』
晏归舟想着搞到假/证,必须要道上有人。最好还是官府盖戳的真证,描绘的还是晏归舟易容改换的面容,才更保险地行走江湖。
赢大宝爱莫能助,它已经出过馊主意。晏归舟造假的本事一流,如果备齐材料用具,别说身份文牒,就连皇帝玉玺也能造得。
『我想以你的本事,假以时日足能以假乱真。哎,有一点遗憾,你不听我的建议,我提供的参考新面容多好。』
晏归舟以气换貌,但能用的金锐锐古气不多,则求熟能生巧,先维持某一张脸的长时间易容。
赢大宝跃跃欲试地提供意见,镜像呈现出一位雍容轩昂的男子,还特意将其减龄到十二三岁。
对此,晏归舟果断拒绝。即便要女扮男装,她也能在自己的容貌上微调,为什么要选择顶着少年嬴政的容貌作案?
万一求仙问道的始皇帝并没有死透,哪天两人狭路相逢撞脸了,就是真的人间惨案。
把撞脸秦始皇的可怕脑补一掌拍飞。话说回来,不论造假弄材料,或者设法结识人,必须贾府外转转才有所得。或许,能借口去看看京郊道观里的贾敬。
“四姑娘,大事不好了。皇上下旨要摘荣国府的匾额了。”
日暮时分,彩屏慌乱地来通报黄纸事件的最新动态。
王熙凤与贾琏没被顺天府扣押,午饭前就将他们放回了府。接连而至的圣旨,却似天降大雷,把贾老太君在内一干人等惊得头疼心痛。
康熙以不休门庭为由,让荣国府即刻撤下国公府的匾额。荣国公本非世袭罔替,以往不提是皇上念旧重情。
偏偏你们贾家要作天作地,那就只能挂将军府的牌子了,顺带给被害人一笔赔偿款。要牢记,这一个响亮的巴掌,还是皇恩浩荡从轻发落。
晏归舟继续翻着佛经,暖香坞就没其他的书能看了。当下,她依照惜春冷情的性子说到,“彩屏,你再慌也是无用,匾额本就该换,银子也该赔。琏二奶奶收了三千两办事费,是该吐出来补偿那对未婚夫妇。何况,这事我们也做不得主。”
这话由始作俑者说来,还是真没半分心虚。
有些出乎意料,彩儿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四姑娘,老太君让您去一下,有人找您。”
“找我?”
晏归舟不由奇怪,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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